《插队》林屿道末

9、第 9 章

　　“但是我不会和别人说。”

　　杨烨行对那个事情有印象，但是对江引没有印象，他被江引认真的表情逗笑了。

　　“诶不是，”杨烨行忍住笑，“那你跟我说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他一说完就看见江引抿了一下嘴，头低下又重新抬起来看向他，“我就是说说，”江引小声嘀咕。

　　“江引！”陈课终于从小卖部挤出来，“我找了一圈，你怎么在这里？诶……”

　　杨烨行：“杨烨行。”

　　“哦……”陈课把茉莉花茶递给江引，“我们见过很多面了，我叫陈课。”

　　张青睐在远处叫杨烨行，杨烨行看见江引向陈课靠过去就挥了挥手走了。

　　“怎么了？”杨烨行走后江引问。

　　江引回头看向他浅笑了一下，“没事。他是我同桌。”

　　.

　　放学路上，杨烨行收到爸妈发的信息。

　　他拿出手机，低头靠着张青睐走。

　　“周末班长过生日，请耍得好的吃饭，走，陪我去买个礼物！”

　　“不去。”

　　“你不爱我啦！”张青睐简直震惊，“你什么时候拒绝过我。”

　　“现在。”

　　杨烨行低头看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眉头紧锁。

　　张青睐抵了一下对方肩膀，“哎呀，这次班长叫我一定要让你去，你这次一定要去。”
　　“不去。”

　　“杨烨行！”张青睐猛地停住脚步，“我真的生气了！”

　　杨烨行其实有一点烦，张勤在□□上给他发信息，她不是烦这个人，而是对方很执着地表达心意。
　　其实他们是竞赛熟悉的，当时张勤加他的联系方式他没有多想。

　　爸妈的信息一直在催他回家，对话框却停在张勤的页面。
　　鬼使神差，杨烨行想到了江引说的话。

　　过了一分钟，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行字：对不起，我不喜欢女生。

　　.

　　家族聚会一直是杨烨行很烦的项目，罗女士在餐桌上提的时候他就没忍住皱眉。

　　“你就说我高三忙，周六要上课就可以了。”

　　“你周六上课就上到下午六点，吃饭的地方离这里又不远。”

　　杨烨行皱眉，“那你就说我同学生日，我去不了。”

　　“家族聚会，你大嬢二嬢四嬢他们都要来，你不去他们肯定会说你。”

　　说到这个杨烨行有些心烦，“我是真的有聚会，我同学周末过生日。”见推脱不了，他本来不打算去但是临时决定去了。

　　桌上他爸突然咳嗽了一下，和杨烨行交换了一个眼神，“男同学女同学？”

　　杨烨行扬了一下下巴，“女同学。”

　　老爸挥了一下手，“去去去！”
　　“你还叫他去！”

　　他爸他妈从来不针对早恋这个事情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告诉杨烨行作为男人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杨烨行其实属于在这方面开窍晚的人，所以面对这些事情他才觉得烦。

　　但更烦的事情其实不在于这个。

　　两位人民教师对他去不去家族聚会进行了一场battle，但他们本来就不会勉强孩子，所以没有再多说。

　　“谢谢老妈老爸！”
　　吃完饭洗完碗杨烨行就出去散步了。

　　单元房的大院里，老爷爷老奶奶挤了一堆，在杨烨行的印象里，他们真的老了很多。

　　那时候杨烨行的爷爷奶奶还在，总是会在楼下跟下象棋的人扎一堆，奶奶喜欢和他们一起谈论做饭的事情。

　　那时候很快乐，杨烨行觉得。
　　他本身是个漫无目的的人，老爸老妈问过他很多次他长大之后要做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也试图引导他。

　　但他总觉得他不像两位人民教师的孩子，对于自己的生活和未来都没有太大的期望。

　　每次姑姑们在饭桌上讨论成绩和大学的时候他都会觉得有一点窒息，那个时候他就会默默地，不说话。
　　但越不说话就越容易成为主题，杨烨行甚至觉得他们每次见面都会“我们今天来谈一下杨烨行吧”为开头开展话题。

　　穿过新华书店，沿着滨江路走，张青睐发信息来说自己去买礼物了，杨烨行叫对方帮忙带。

　　张青睐一听见对方要去就像发了疯一样的好好好。

　　挂了电话，他心里的那点儿烦意更加的浓烈，随手抓起脚边的鹅卵石扔进了长江里。

　　.

　　江引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父母正在一起讨论弟弟的生日会。

　　他默默地从楼上路过的时候，父亲拉着他，用日常严肃的语气问他，开学是否适应。

　　那语气在江引耳朵里听起来不像是关心。

　　是父亲在等着自己报告。

　　江引就站在楼上一问一答，甚至都没有问一下他的病情。父亲抽烟的时候，江引扭头看楼下正在玩闹的母子。

　　有一恍惚，他觉得他的亲生母亲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对过他。

　　“问完了吗？”江引伸出右手，“这个月的生活费。”

　　父亲从兜里拿出一叠红色的钞票，数了八张给江引。

　　江引眼皮轻轻搭着，钞票放到他手里的时候看不清情绪。

　　给钱的人给完钱之后立马下了楼，江引甚至觉得，他只是为了完成这么一套程序。

　　他再一次扭头看下楼下的一家三口。

　　回到房间，他给陈课打电话，对方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接，他有些急躁，手机被他一把丢到了对面的墙面上，砸出了一声响。

　　上一次和父亲说话，是父亲塞钱想让他进一中读书，从那次之后，父亲每次看他的眼里都充满了不屑。
　　母亲是出轨走的，尽管十岁的江引百般哀求母亲留下来，母亲走的时候还是看都没有看，悄悄消失在了江引的世界里。

　　从那天开始，他严厉的爷爷和本来就不怎么顾家的父亲就不停地在他耳边说。

　　久而久之，那种对母亲的埋怨甚至潜移默化到了江引的身上。

　　大概是有了自己新的希望了吧，大号练废之后还有小号。江引觉得他从来没有体验过楼下那一家三口的感觉。

　　每次想到这个，他都觉得窒息。

　　呼吸突然急促，江引抓了一颗药干吞进嘴里，手指在地毯上乱抓，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

　　十分钟后，江引抓起外套出了门。

　　“怎么又是你？”杨烨行扔完石头之后突然发现旁边有东西动了一下。

　　江引穿了一件灰色的运动外套，外套敞着，他坐在杨烨行的身旁，头埋着，看起来很狼狈。

　　天已经完全黑了，杨烨行不知道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旁边的。
　　尽管对方埋着头，他还是从对方后颈的那颗痣确认，这就是江引。

　　他问完话之后知道江引不会立马回答他，只认为对方只是在埋头想事情一屁股坐到了人家旁边。

　　刚才的发泄让杨烨行轻松了很多，他仰着脸，让风轻轻地刮着脸。

　　“不会吧。”

　　桥面的灯光打过来的时候，杨烨行感受到旁边的抽搐，他猛地转头。

　　发现刚才的人抬起了头，让他没有办法忽视的是，江引抬起头时的眼泪。

　　就那么一颗一颗地掉了出来。
　　“你……”他有些词穷。

　　江引一个劲儿的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哭。

　　杨烨行下意识张开双手，同事，江引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

　　“靠！”
　　杨烨行有些手足无措，但尽管身前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他还是忍住没有放开对方。

　　夜风带着一丝潮味扑进杨烨行的鼻腔，所有的集合，他觉得此刻他怀里的人很难过。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