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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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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人走了,那个男人醉倒了,也被家丁送走了,不知何时,原本热闹的酒楼,突然这一片都空了下来。
李见影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看着他,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他能感受到,她在看他,一种叫人心跳一窒的审视。对他来说,眼下并不是一个好的情况。给她当童养媳?养在后院?
他疯狂回顾他们之间的联系在哪里,他又不是傻子,绝不相信她的说法,而在这个充满未知的情景下,他想逃开这个人几率太小了......
思绪的混乱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他的心跳每一下都剧烈了起来,震得他手脚发颤......
而对于李见影来说,她的压抑着的情绪不比他少,甚至于对她来说,她恨他。可是看着那张与记忆中的人七分相似的脸,万般怨恨也只剩悔恨。故人已逝,从前种种如何说得清呢......
她抑住了喉间的苦涩,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叫什么名字?”是了,她竟这些年来不闻不问,连他名唤什么都不知道。
面前的人没有马上说话,他抬起了头,眼神淡漠又倔强。
而后他说,“您想做什么?”
李见影闻言,笑了一下,“方才没听到吗?我家缺个童养媳。”
他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而后注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我姓谢,名谢烬。”
谢烬.....
是了,如今的他岂还有姓名,李见影回道,“那就是谢烬吧,名字是你的。 ”
直到他被李见影带离酒楼,两人也没再说一句话,谢烬在想方设法如何离开,他不敢轻举妄动,他看不懂这个人,也没有实力能从她手上逃走,更何况他手上连一把剑都没有。
而从她的话里来听,她有个儿子,谢烬偷偷的打量了她几下,这人的儿子估计还是个孩童,竟要他给一个幼童当童养媳......谢烬不禁脸都黑了。
他们离开酒楼,往山的方向走。清水镇依山傍水,在南山半山腰有一座宅院依山而建。宅子四处松竹环绕,白墙青瓦,与树色相映。石阶从山底修到了宅前,一路两侧青树掩映,不像一处家宅,更像是避世的门派。
可在这夜里,只能看见月光下摇曳的树影,以及从宅子里透出的几处微光。
李见影带着谢烬上了酒楼外停好的马车,两人对坐无言。直到马车到了石阶前,一阵山谷风吹来,帘子被风撩起,谢烬看到了自石阶之上的灯火。那灯火朦胧静谧,像是为你而留,叫人心生归意。有那么一幕从脑海里闪过,就好像,曾也在想象里来过此处,见过院落里那一树海棠,万千梨花。
马车从背面上了山,谢烬下来时便已经到了宅子里。
除了车夫外,谢烬见到的第一个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像是一名侍女,而神色言行上看,她更像是一个活泼灵动的小姐。她面容可爱,眉目秀丽,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站在院落里期盼的等待马车了里的人。而先出来的人是谢烬,看着这个漂亮却陌生而又穿着粗布衫的面孔,她浑身上下写着意外和好奇。
直到被李见影吩咐她带人去换洗,她才小心翼翼的试图与他讲话。
“我叫秋声,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小声问。
谢烬此时并没有什么与人打交道的心思,但他还是放缓了语气回道,“谢烬,带火的烬。”
“ 那你多少岁了啊?”
“十四。”
“你是哪儿人呢。”她又问。
但下一秒她并没有得到回答。他是哪里人呢?如今他早已是家破人亡之徒,来自哪里,早已没有了意义。他也就不愿再回答了。
秋声见他没有说话,察觉到了许是自己问错了话,也不再出声,默默的带他到后厅去了。
以往宅子里来了家仆,李见影都是让她带去管教,这次李见影让她把人带走了,她也就自然而然的给他换上家仆的衣服。
到了后厅,李见影已经在等着了,见他穿了这一身衣服,皱了皱眉头,对秋声说,“把这一身撤了,去少爷那儿要一身他的衣裳来。”
秋声眼里有疑惑,但始终没多问,转身便去了。这人竟不是东家带回来的仆人,那会是什么人呢?但转念一想,如此漂亮的面容,想来也不会是普通人。
秋声走了,厅里只剩他和李见影,谢烬也有些吃惊,如此看来,她的儿子竟与他差不多大,倒是他想错了,但也无所谓了,他势必要逃走的。
门口传来动静,却不是秋声回来了,而是几个家仆端来了一桌子饭菜
李见影坐到了餐桌上,对谢烬说,“来吃饭吧。”
谢烬也不矫情,不吃饭怎么跑得动,于是也坐到了李见影对面。
秋声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吃,李见影问她,“今个儿吃饱了吗?”
“没有。”秋声也是在身体的年纪,到了晚上也总是饿,每次都要晚上的时候再吃点什么。
李见影便说,“就知道你饿着 ,来一起吃吧。”
她也就自己拿了碗筷坐下来吃了。
她观察着谢烬,见他虽然穿着家仆的衣服,但吃相斯文,慢条斯理的,一副贵族人公子的风范。
饭后,秋声又带着谢烬去换了衣裳,但是,,让谢烬没想到的是,这衣服,还大了许多......
所以,他究竟是被当作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的童养媳?
他本以为李见影会怎么样,但最后他只是被安排进了一间房间休息,还是秋声带着他。
直到他躺下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被子,既没有被锁住,也没有人看管他,甚至秋声临走时还叮嘱他,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她说,她会安排好。
于是他穿上了那件宽大的外衫,光明正大的走出了这个房间。他没有带来任何东西,也没有拿走任何东西。
临走时他看了一眼这个房间,他逃命逃了几个月,期间,这是他住过的最好地方,睡过的最温暖的床,甚至,他喜爱窗边那被一束杏花。
他脑海里的疑惑太多,他的处境太过微妙,眼下,他必须要做的就是找到师父。
离开,复仇。
他推开门,往外走,一个人都没有。
直到他离开宅子,直到他跑到了山脚下,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太怪异了。
他站在石阶前,往上看,月光如水,撒满长阶,树影散乱,山腰上,灯火阑珊。
他好似不知疲倦的往镇上跑,他认得路,他知道宁德寺在哪里,他心里祈求,师父一定要在那里等着……
宁德寺离河边不远,从河岸边就能看到,寺庙的庙顶。
他自幼身体就比旁人差,甚至到三岁才会走路,四岁学语。从前他身子弱,常人能跑能跳,他只能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看着。直到十岁以后,师父来了,他教他习武,为他说解那些枯燥的书文。他出的最远的门,是师父第一次带他到野外去,他见到了潺潺溪流,树木丛生,师父笑得惬意,对他说,“锦儿快些长大,师父带他游遍天下山水。”
而现在,他心跳如雷,紧张的敲起了寺庙的大门。
他耳朵比常人更加敏锐,他听到了有人察觉了他在敲门,他一步一步走来,啪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寺庙的小和尚揉着眼睛,睡眼蒙眬的看着他,“这位小施主,何事敲门。”
“我来寻人,他叫我来此处找他。”
“叫什么名字?”小和尚问。
“姓黎。”
“啊?”小和尚揉了揉耳朵,想了想,把人放了进去。
谢烬进了庙里,小和尚指了指一处地方,说道,你去那边找吧。
说完,他就走了。
谢烬此时还未平复过来,他甚至怀疑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走路都走不稳的时候,他每一步都踏得急切,却艰难,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浑身发凉。
然而,这里好像并没有他要找的人,他搜寻着每一个厢房,里面都睡着和尚。
何况,他一眼就能认出师父。
他拐了个弯,走到了另一边,在哪里,有几处地方亮着灯。
他心跳得更快了。
他走到了第一处亮灯处,从窗户外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于是他轻轻敲了敲门。
他听到了里面有翻书声,他再听,有声音向他靠近了,然而,他听得出来,那不是他师父的走路声……他有些失望,但没有马上离开,他应该为他的打扰而解释一下。
门从里面打开,是一个与他差不多身高的小少年,长相稚嫩清秀,他看着门外的人,疑惑问道,“请问有事吗?”
谢烬只能回道,“实在抱歉,我是来找人了,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处,见这里亮着灯,冒昧过来看看。”
那小少年闻言又说,“这么晚了,寻人实在是不方便,要不你说说你要找什么呢,长什么样,或许我还有些印象。”
谢烬想着师父的模样,回他:“姓黎,一个男人,身高六尺,身材清瘦,面容斯文。”
小少年疑惑问道,“姓黎?那个黎?”
谢烬回道,“黎明的黎。”
小少年挠了挠头看着他说,“那估计你要失望了,这个寺庙里有什么人我都知道,唯独你说的这个人,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最近来这儿的大多都是女人。”
谢烬闻言,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他惊恐铺天盖地袭来,他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下一秒,竟直接倒在了地上。
小少年也没想到,好好的人突然就倒了,吓得他叫出了声。
而屋里还有其他人,他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只是谢烬被门口的人挡着,并没有看见他,见状,他只是平淡的吩咐道,“春生,把他带进来放床上,把我药箱拿来。”
小少年闻言使劲把人抱了起来,放到了厢房里的床上。
他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人,突然发现了什么,这件衣裳,怎么如此熟悉,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而谢烬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屋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挣扎着起身,想起来自己昨天应该是晕倒了,又想起昨天那个小少年说的话,飞快的下床站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四周,才发现,屋里还有人,却不是昨天那个小少年。
那人坐着轮椅,趴在案上,应该是他昨晚占了他的床,对方还是个生病之人,这让谢烬觉得愧疚。
许是听到了他的动静对方醒过来,他拨动着轮椅,转过了身。
日光从窗户照进来,那人坐在轮椅上逆着光,眼神古井无波的看着他。
谢烬花了几秒看清了他的脸。
那一瞬,却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