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就》苏墨拾

3、第三章 初入鬼门

　　冥界中的寒风呼啸而过，带着令人心寒的阴冷气息。

　　这里不似在苦啼林那般艳阳高照，从进冥界开始，除了烛火散发出的光亮，就再无其它光源。
　　黑暗、压抑及神秘的气息笼罩着他。

　　白无常领着他进去，大殿内，烛光随着寒风轻轻摇曳着，火尖上闪着幽暗的蓝光，一盏盏烛火照的殿内一室通明。

　　两侧还站着一众阴间侍者，他们手握兵器，两眼笔直的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顾霄一路走过，至案台边停下。他抬眼望去，案台之上还坐着一人，此人眼神犀利，面容严肃，不怒自危。

　　白无常走上前去，双手把书册递给那人，“判官，这是案书。”

　　判官接过，只翻看了一眼，出声问道，“为何只有名字二字，可是出了纰漏？”

　　“并无...不过，确有奇怪之处。”白无常低声道。

　　“何处有疑？”判官疑惑，执事多年，纵事有离奇，即使案书了了数行，生平遗漏或不全，却也是习以为常，不过尔尔，但他还从未见过只呈二字的状况。

　　向来所到冥界之人，都要查生平，定去留，决赏罚。如生前无行迹恶劣者，下一世便可重投人胎：若生前劣迹斑斑，为非作歹之徒，便要按轻重惩之。而生平不详意味着此人的一切都被掩盖，空有名字，也无从查起。

　　“刚刚我已探查过，发现此人于数年前就已经死亡，却不知为何，少了一魄，且被人掩盖了踪迹，不止在人间消失，就连我们冥界也没发现有这个人的存在。”白无常低下身子，放低音量说。其实刚探查出来时，就连他都觉得意外。

　　判官沉思片刻，看着下方的顾霄，道，“如此，这人只能交由孟掌事处理了。”

　　“判官也无法吗？”白无常诧异。

　　判官摇摇头，“一切考量皆依生平办事，除非他自己先想起来，否则我们无法干预他的去留。”

　　顾霄听着他们的对话，也心存疑虑。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现在，他就像浩瀚星海里的一根芦苇似的，随波逐流。

　　这感觉并不好受。

　　怎么样都好，给他来个痛快。

　　“那我这便带着人去孟掌事那走一趟。”

　　“为什么是孟掌事。”顾霄想起了在苦啼林见到的那名女子。

　　白无常走在前面，用余光看了眼顾霄，慢慢说着。

　　“看在你比较合我眼缘的份上，我就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明明就是话多，还说什么眼缘。

　　顾霄看着白无常的背影，在心里暗自诽腹着。

　　也是听了白无常说的话，他才大概知道了为什么只能去孟言苏那里。

　　据说那时正逢大乱，这位孟掌事孟言苏是在度朔山被鬼将掩虚大人给抱回来的，刚抱回来时，小小一团，模样也讨人欢喜，但因为掩虚要常随叱公子左右，自然对年幼的孟言苏无法照顾，所以孟言苏便由空无殿的十殿们和青幻神司来教导。

　　要知道，这几位殿下可是奇才异能，各显神通。何况几位殿下对孟言苏更是疼爱有加，悉心教导，只要是所会所通，都不留一丝的全传授给了孟言苏。而孟言苏打小就聪慧过人，所学之术融会贯通，如今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了。

　　“其实不是只有孟掌事能解决，还有一人可以，不过那位在冥界神秘无踪，谁也找不到他，所以此事交由孟掌事是再正确不过。诶，到了。

　　顾霄抬头，时清殿。

　　“深时，掌事回来没有？”白无常喊住一人，问道。

　　“掌事刚刚回来，正在大殿内。”

　　名唤深时的女子领着他们往殿内走去。

　　一路进去，顾霄发现，这里与外面不大相同。此处色调温馨，烛火明亮，庭外，火花银树，花开满枝，香气四溢，令人心神安宁。

　　还未踏进门槛，白无常便在那里喊道。

　　“孟掌事，这里有一个棘手的事需要...”

　　“白无常，喊什么。”

　　白无常一看是立在孟言苏身旁的黑无常，颇有些无语，“黑无常，你怎么在这。”

　　黑无常瞟他一眼，“要你管。”

　　“嘿...我这暴脾气，黑无常能不能好好说话你。”

　　“不能。”

　　白无常急了，卷起袖子就往他那走去。

　　“我非得把你揍...”

　　眼看着两人又要闹起来，孟言苏勾起唇角，失笑出声，“好了，你们俩，安静些。”

　　顾霄一只脚刚踏进来，便看见这一幕。

　　坐在茶案旁的女子，身穿淡紫色衣裙，倒茶时衣袖花落至手肘，露出纤细而白净的手腕，额间的彼岸花不似初见时那样浓烈而妖异，眉目低顺，眼神专注着，唇角弯起的那一刻，天地间都为之失色。

　　“顾霄，站门槛上发呆干嘛，还要我过去请你过来？”

　　顾霄被白无常这一声取笑，回过神来，抬起脚往殿内走去。

　　孟言苏抬起眼眸，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不知为何，自从见到这个人后，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情绪。

　　孟言苏收敛心神，小啜一口茶后，淡淡出口，“这段时日，便让他跟着我吧。”

　　“有劳掌事费心了，这本该是我们自己解决的。”

　　“无妨，我自有打算。”孟言苏放下杯盏，她也是想趁这个机会，打消自己的疑虑。

　　眼看着自己就这样被安排妥当了，顾霄无言，却有一件事，他一直没想明白。

　　“孟掌事，既然以后我们要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在此之前，我想问个问题。”

　　孟言苏只是轻轻扫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顾霄只当她是允许了。

　　“在苦啼林，我发现自己像是有些微灵力在身，那这样是不是可以大概知道我是谁了？”

　　孟言苏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凡人还不算太蠢。

　　“凡人最多有武力，怎么会有灵力，顾霄你是不是糊涂了。”白无常出声。

　　“白无常，你忘了。”黑无常白他一眼，开口打断。

　　“什么？说话不要说一半，黑无常。”

　　“还有修仙修道的凡人。”孟言苏指尖轻点着杯沿，出声提醒。早在看到顾霄时，她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白无常反应过来，恍然大悟，“是啊，这一类凡人除了天生的异骨，如果再加上后天勤加苦练的术法，能有灵力也不足为奇。”

　　“除此之外，我们还需找到几个关键的物件，只有凑齐这些，才能解了他身上这禁制，唤起记忆。”孟言苏思索着，这样一来，便得去凡间一趟了。

　　“黑无常，你派人去凡间一趟，从玄门这一派查起。”

　　“至于你...”孟言苏看他一眼，“先随我去一趟了缘川吧。”

　　一日之期将过，该去收取代价了。

　　从时清殿出去，顾霄在后头跟着，离着些距离，两人一路无话。

　　路上并不安静，这一路不乏侍女与侍者经过，和孟言苏行礼时，孟言苏都是轻轻点头来回应。

　　“孟掌事。”

　　这些路过的青衣侍女们都好奇的看一眼，一是除了那些殿下外，还从未见过孟言苏身边出现过其他男子。二是这男子玉树临风，俊秀非凡，和她们家孟掌事走在一起，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诶这是谁啊？以前好像没见过。”

　　“不知，估计是新上任的阴间使者。”

　　“在冥界，恐怕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好相貌的男子吧。”

　　“孟掌事和这男子倒是相配，瞧着都赏心悦目。”

　　这些侍女小声讨论着。

　　前面那两人自然无心去留意这些，但一旁跟着的深时倒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她抬眼去看两人的背影，虽然在容貌上确实是男俊女俏，但在实力上，这男子可配不上她家孟掌事。

　　而且她家孟掌事还未婚嫁，岂能由这些人胡说。

　　于是她又折返，追上这些侍女，在她们面前停下。

　　众人瞧见一脸不悦的深时，皆惶恐的低下头，“深时姐姐。”

　　深时眼神扫过她们，语气微怒，“以后切勿再胡说，孟掌事不是你们能妄议的。”

　　“是。”

　　离了缘川越近，阴差也渐渐多了起来。

　　顾霄发现，这里的彼岸花数量之多，颜色各异，随处绽放着，如果忽略那些时不时从四周传来的阴森呼喊声，这里倒是像一片意境宁和的花海。

　　“孟掌事，这里的彼岸花为何红色居多？”

　　孟言苏走在前面，扫一眼那彼岸花，轻轻开口，“曼珠沙华，黄泉的引路者。”

　　曼珠沙华，彼岸花，名字倒是好听，却危险，和孟掌事这人一般，看着美好却神秘。

　　“孟掌事在这冥界待了这么久，可会有觉得厌烦的时候？”顾霄找话。

　　冥界不比人间。

　　人间热闹繁华，温暖快乐，而这里安静荒凉，阴冷悲伤。

　　想来，无论是谁，待在这都不会开心的吧。

　　“不会。”

　　顾霄有些意外，随后又有些想通了，其实人无论在哪，都是独自一人。

　　即使是孟掌事孟言苏也是如此，他，也如此。

　　顾霄淡淡的弯了弯唇角，发现自己竟还有这心思去琢磨旁人。

　　顾霄不再说话，四处环顾着，不多时，便远远看见一个行色匆匆的阴差使者向他们走来。

　　“孟掌事，那名唤淡烟的蛇女已找到她要找之人，此时他们就在霜寒台。”

　　孟言苏挑眉，“哦，是吗？”说话间她拂了下衣袖，“那我们就去瞧瞧，能让这蛇妖心甘情愿入我冥界的人，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