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就》苏墨拾

2、第二章 冥界而非明界

　　一群人飘然而至，在不远处停下。

　　黑衣黑面之人收回黑链，面无表情的盯着地上的蛇妖，声音穿过狂风，“你这小妖，此处出了苦啼林便是冥界地界，地上那人已是我冥界之鬼，岂容你在此作恶！”

　　蛇妖竭力稳住身形，抬头看向来人，虽说妖界与冥界素来相安无事，但此事也是她先挑起，若真要算账，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尤其是后面那一位主。思索一番，单膝跪地，急忙出声。

　　“此番确是小妖不是，刚刚误以为此人是个凡人，这才多番出手。”

　　顾霄心底嗤笑一声，她还挺能屈能伸的。好不容易站起身，抬手费力的抵住这狂风，他抬眼看向那些人。

　　除去一身黑的人外，旁边还有一身白的人，也是白衣白帽，脸上素白，与旁边面无表情那人不同，此人，一脸笑意，倒是显得温和。

　　只不过这一黑一白的搭配实在是惹眼的很。

　　那人笑着开口，“你这小妖也是有意思，是人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如若不是你们滥杀无辜，残害生灵，我和黑无常也不至于日夜不歇的忙活了。”

　　这两人的性情两个极端，顾霄听着他们说话，眼神一处处的打量着。

　　身后还有些黑衣人，也是无甚表情，这些人像是随从。

　　但更令顾霄好奇的是，立于中央的那名女子，像是其中地位极高者，不过，距离太远，看不清模样。

　　“孟掌事。”黑无常回身询问着那名女子。

　　“你说你要寻人？”

　　四下风声渐息，如百灵般悦耳的声音响起，平缓悠扬的语调，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使人紧张复杂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顾霄看向那人，奇怪，不知为何，那女子一说话他心中烦闷便解大半。

　　女子从人群中走来，只见她一身素红纱衣，万千青丝，垂柳及腰，肤如凝脂，眉目灼灼，眸似水。风吹动，裙摆摇曳，步步生花，容颜清丽，却因额间一处开着血红的彼岸花显得妖艳而妩媚。

　　恐怕这世间再找不出这样的绝色。

　　顾霄望着那女子的身形微微失神，这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而心底莫名的像被揪住般疼痛，但也只是一瞬，那感觉很快散去。

　　女子走至身前，那蛇妖想起自己还未回话，才回道，“是。”

　　“我可以帮你。”女子眼神清冷的看着她。

　　蛇妖眼神一喜，正欲说话，那女子俯身，居高临下的看她，红唇轻启，声音如魅，“不过，代价是，抽神剥髓，入我冥界，永生为侍。”

　　蛇妖怔愣的望着眼前女子的眼睛，蛊惑动人，却深不见底，这代价未免太沉重。但若能找到那个人，也值了，“好，我答应。”

　　女子勾起唇角，伸出纤细的一根手指，轻抵在蛇妖额前，光芒从指尖传至额间，一枚黑玫瑰印记现出。

　　女子收回手，起身，语气极淡，“此印一日后，便会自行启动。”垂眸看她一眼，“你的时间不多了。”

　　“谢孟掌事成全。”

　　“黑无常，你且带她走一趟吧。”女子走回人群中，对黑无常吩咐着。

　　顾霄站在一旁，却一点都没想明白，明明看着是个狠角色，但这蛇妖却可以为了一个人放弃自由。

　　但无论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了。他看一眼面前女子，此次幸好遇见了侠义之人，该去谢一谢人家。

　　顾霄上前，作揖行礼，“此次多谢姑娘相助，日后，姑娘若有用的上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孟言苏正看着天色，想着时辰快到了，却被顾霄出声打断。

　　孟言苏好看的眉头微皱，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不过，许是听过的声音太多了，不足为奇。而且这些游魂的事情并不需要她亲自处理。

　　孟言苏抬脚便走，走之前看一眼身旁的白无常，白无常立即领会，上前按例询问。

　　“报上名来，因何而来。”

　　顾霄见那女子并不理会，也不在意。

　　“在下顾霄，至于其它，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下顾霄。耳边传来那男子的声音，孟言苏身形一顿，顾霄。

　　她并不认识顾霄，只是每每午夜，她的梦里便会出现一个伤痕累累的灰白玄衣男子，跳下崖之前，他说‘孟苏，好好活着。’而身后，是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顾霄！’

　　在梦里，她总想上前看清那两人的脸，但无论她怎么追逐，看到的，只有那虚无的背影。

　　好几次，她以为那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便散了。

　　直到后来，那悲伤、无力的感觉越来越真切，惊醒后的余悸，久久不散。

　　她才明白，也许那不过是历劫时的经历，有残存的记忆也不奇怪。

　　可刚刚，他说他叫顾霄。

　　孟言苏回头，看向那名男子。

　　男子立于树下，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眼神深邃有神，明明是笑着，但眉目间一片疏离。灰白玄衣上，虽一身狼狈，但气质不减。

　　细看，身形竟和那梦中男子有几分相似。

　　“顾霄。”孟言苏下意识的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她回身缓缓走至顾霄身前。

　　一阵花香萦绕在空气中，顾霄正弯腰将衣服上的灰拂去，一袭红纱映入眼帘。

　　顾霄还未直起身，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捏住他的下巴，他被迫的抬头，恰好对上女子的视线。

　　女子好看的唇轻启，“你说你失忆了？”

　　“确实。”顾霄老实回答，不明白那女子何意。

　　顾霄疑惑的望着她的眼睛，却只见她的眼瞳顷刻间变成了红色，有些魅惑人心，他一时失神，没有了动作。

　　片刻，孟言苏松开手，“确实失忆了。”

　　她想要查探此人的记忆，没成想一片空白。

　　“掌事，可有问题？”白无常回头询问，他还是第一次见孟掌事亲自动手，不由的细问一番。

　　孟言苏回过神来，摇摇头，“无事，你继续。”

　　不过是巧合罢了。

　　顾霄看一眼他们，知道自己不该再逗留此地了。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了，在此别过。”当下还是先走出这苦啼林，免得这些人走后，又有第二个蛇妖，到时，他可没有这么走运了。

　　顾霄抬手抹去嘴角的血丝，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诶，去哪？你得跟我们回去。”白无常一看人要走，急忙开口阻止。

　　顾霄脚步一顿，完了，难道他是刚出狼口又入虎口？

　　僵硬的回头，便看见那个叫白无常的对着他笑容可掬，方才看着和善的人，现在看让人觉得瘆得慌。

　　顾霄扯了扯嘴角，“多谢，只是现下看，各位似乎有要事在身，还是不要让我这无关之人误了各位的事才好。”

　　“可我们的事就是你啊，不然，你以为我们吃饱了没事干来这破林子。”白无常略微嫌弃的看了眼四周，确实是破，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他们之前认识，他确实是明界的人？

　　不如仔细问清楚些。

　　顾霄上前一步，“不知各位找我有何事？”

　　刚说完，只见对方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就连那女子也皱起了眉头。

　　“你这凡人，怎么话那么多，你都死了，不跟我们去冥界，还想飘到哪里去。”白无常开口。

　　“死...死了？”顾霄呆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所以明界...冥界，是凡人灯灭后去的冥界。

　　顾霄的反应，他们冥界早习以为常，多少凡人死后还逗留人间的，不愿相信，自己已是世上一魂。

　　孟苏言不再去看顾霄，转头吩咐着，“剩下的事你们处理了，我去一趟度朔山。”

　　“是，掌事。”

　　没等白无常应完话，孟言苏便已轻施术法离去。

　　“走吧，这一世命数已定，不必再留恋了。”白无常上前，抬手运法，片刻间，顾霄的手腕上便多了一枚墨色印记。

　　顾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印记，这打击来的有些措手不及，但仔细想想，反正他也没什么记忆了，也死了，留不留恋也不重要了。

　　也罢，失之坦然，顺其自然，来世再潇洒活一回。

　　顾霄不再多言，不知是这印记还是这些侍者的缘故，在去冥界的路上，举步生风，倍道而行，等反应过来时，他们已身在一片广袤的大漠中。

　　风肆虐的吹着，吹的人睁不开眼。

　　顾霄半眯着眼，即使在这恶劣的环境中，白无常等人也是面不改色。

　　“白无常大哥，这里就是冥界了吗？”他看了一圈，这里什么也没有。

　　“莫急。”白无常随手捏了个口诀，一道透明屏障出现在眼前。他拉过顾霄，越过了那道屏障。

　　一眨眼间，荒芜的大漠被黑暗神秘的地界取代。

　　面前出现了一条宽而长的道路，幽幽灯光立于道路两旁，两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而他们所站之旁，还立着一个高于人的巨型黑曜石，顾霄望去，只见上面刻了两字：冥界
　　“走吧，还有些路程呢。”

　　顾霄跟着白无常等人走进冥界，这条路很长，也很安静，似乎这里只有他们一样，但再仔细听，还能听到一些微弱的哀嚎声。

　　除了这些声音，还有身旁这位白无常大哥。

　　自从进了冥界，这白无常便像个话痨般，和顾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直到顾霄忍不住出声打断。

　　“你真不记得生前的事了？”

　　“白无常大哥，你一直如此吗？”

　　白无常不解的看向他，“何意？”

　　“话多。”顾霄未停下，轻飘飘甩出两字。

　　“嘿，你这不知好歹的，别人还没有这待遇呢，你倒好，还嫌弃起我来了。”白无常有点心塞。以往有那黑无常在，他哪里能随心所欲的说话，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好安静的上路。如今好不容易那家伙不在，怎的这个凡人也讨厌的很。

　　“您看哪个凡人上路还开开心心的。”他还以为阴差都是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

　　“你这话说的，悲也是走，喜也是走，那何不开开心心的走好当下。”

　　顾霄用余光扫他一眼，想不到这白无常还挺乐观。

　　“好了，鬼门到了”

　　顾霄望去，不知不觉间，竟走完了那段路程。

　　而现在，面前出现的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大殿。大殿四周，古树参天，奇花异草遍地盛开，此处便是“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