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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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大人，您忠诚的纳维前来觐见。”穿着粗毛外套和束腰夹衣的男人隔着门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鞠躬礼，伸手轻轻在门上叩了叩。
那扇苍老的木门吱嘎作响，仿佛它也因这秋日的寒风瑟瑟发抖。
“请进吧，纳维。”
农人再次抹了一把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掏出手帕蹭了蹭手，这才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人侧坐在高背椅上，面容与他的嗓音一样年轻，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的皮肤光洁而白皙，透着一层健康的血色。不像终日劳作的农人，也不像囿于书房的镇民，更不像一位修士。偏暖的银亮头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向下滑落。
几乎像是融化了的鲜奶油，纳维颇有些大逆不道地想道。
关于单独见面的目的，“天使”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
“你的长女，乔安娜，前几天向我做了祈祷。”满面风霜的男性闻言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想要一笔足以维持一家人温饱的财富，而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把角落里的那只箱子拿去吧。”
“感、感谢您的恩典。”他走到箱子旁边，瞥一眼银发少年的脸色，这才将木箱撬开一个细缝。
那双常年劳作的手臂僵硬了一下，继而颤抖着掀开整个箱盖，半晌做不出更多的动作。
金子，塞满整只木箱的金子，就算是出现在梦里，他也只会以为自己疯了。
纳维吞咽了一下，喉咙里泛起干涩的火烧感，他下意识地拿起较小的一块，想要咬上一口确认这些金属的真假，却又因这行为的失礼而生生顿住。
那金块的奇异形状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是最为常见的硬币和首饰，也不像是从鞍具或者剑柄之类的器物上刮下来的。它的表面似乎被刻意做得不太光滑，中间凸出了一块弧面，从某些角度看去，甚至像是一只眼睛，一只让他感觉眼熟的眼睛。回望箱子里的其余部分，那几条粘连的金属仿佛断裂的人类手指，还有一块更显眼的弯曲成嘴唇的形状，似乎仍然在呼喊着什么。
纳维为自己的联想打了一个寒噤。
“怎么了？如果有什么难处的话，就像乔安娜一样告诉我吧。”少年注意到了他的犹疑，声音还是那么温和悦耳，比教士的布道更能平复人心头的忧虑。
真是不知好歹，捧着黄金的农人暗暗责骂自己。天使大人给出如此慷慨的馈赠，他却在这里胡思乱想。
就算真看起来像个人又怎么样？镇子上就有一位自称“雕塑家”的男人，如果是那群贵族老爷的话，请他去敲一座纯金的人像又不是什么难事。
不能吃也不能用，真是浪费到令人嫉妒。
“如果有这么多金子，我肯定会拿去租更多的田地，再买一批羊羔和小猪仔，让家里一周至少三回，不，五回吃上搭配白面包的鱼或肉。
而等到今年的秋收结束，就把两个儿子送到镇子里去做铁匠学徒，这样他们自己就能拿到一份体面的收入，婚事也可以重新考虑了……”
正这么幻想着，纳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切实地有了“这么多的黄金”。
他在抱起箱子的时候打了一个趔趄，却又因为这沉甸甸的重量眉开眼笑。忙不迭地向一言不发的“天使”连声道谢，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门去。
“身为人造的‘奇迹’，却偏偏要假托神明的名义。你不觉得这有点滑稽吗，‘天使大人’？”雌雄莫辨的低哑声音出现在少年身后的阴影当中。
那张尚余几分稚气的脸上既没有房间被人闯入的惊恐，也未有被揶揄的恼怒，反而颇为认真地思考半晌，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希腊人佐西默斯提出过‘Decknamen’的概念，掩去事物的惯用名称，赋予同样的物质数量繁多的‘代指’，但又增加相应描述让特定的人得以破译。”
“神明是什么？接受祈祷和祭品，施予恩典，完成信徒的愿望。”
“贤者之石也是如此。汲取所需的以太，回应并实现他们的愿望。”
“如果两者的本质相同，‘神’为何不能是贤者之石的一个假名？而我作为它的代行者，当然可以被称作‘天使’。”
阴影沉默半晌，突地发出了大笑。一轮顶着嫩黄色异国菜肴的银盘缓缓浮在少年面前。
“真是出人意料，”它裂开‘嘴’，露出蛋皮下熟透的稻米，“人类创造出来的Homunculus*，竟然是这副样子。”
作为投影进入现世的正牌“神明”，这个世界的意识主宰此刻兴致盎然。
当祂意识到有一部分‘规则’被人类撷取为实体，并且以活物的形态开始活动时，已经是后者诞生的第五个年头。
与人类的百余种敬称——说是假名倒也并不为过——并不相符的是，作为支撑世界的一部分，祂并不是真正“全知全能”的。没办法随意“删除”一个存在，也不能就这么把曾经属于自己的部分收回来。
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这里是受祂管辖的“基底”世界，尚有足够的时间去抑制所有衍生出的平行世界产生相关的“镜像”。
来时还在苦恼这个年幼又碍事的麻烦该如何解决，而现在，祂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某件拖了很久的事，如果是“我”的衍生物，一定能顺利解决吧?
“霍蒙·克鲁兹……”那个年幼的人造生命试探着重复了一次，“这就是我的名字吗？”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的孩子。”做世界意识不需要考察人类的“道德”，因此，欺骗一个年龄不足自身零头的生物，所谓的心理负担是不存在的。
“我也有一些‘心愿’要托付给你，一些来自于其他世界的请求。如果没人帮忙的话，那些世界的居民，全部都会死。”
“作为贤者之石的代行者，‘神’的使者，这是你的分内之事，对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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