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沉默的茉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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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怀揣着不安的心思一直到上床入睡，她几次想要说些什么，话临到唇边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无力的沉默着。
把自己埋进薄被里，眸光窥视着身侧之人。
陆洋坐在床上，目光直视电脑屏幕，似是在忙碌着没有注意到木头的视线。
木头不由壮着胆子侧过身，直勾勾盯着。
“我吵到你了？”陆洋回头对上木头的视线，眼尾的笑意看起来如水般温和。
木头偷看被抓，一瞬把自己脸全部埋进被子里，不敢再出来。
“明天晚上要回一趟父母家，有个小聚餐。”
“那我明天回家好了。”木头终于顺利成章的吐出那句要离开的话语，只是憋了许久的话吐露后，是更加难耐的寂寞和不舍。
陆洋没有接话，心里隐隐有些烦躁，在听到木头要离开之后连同着之前的情绪，扰的她在看不进一个字。
将心底的情绪压下，垂眸落在木头露出的小半张脸上，看起来很难过，眼眸里都带着不舍，陆洋也说不出半句重话。
“六点来接你，睡觉。”灯光熄灭，视线里陷入一片黑暗，木头茫然的睁着眼，揣摩不透这句话的意思，这是要送自己回去，还是不许自己回去的意思。
陆洋背对着自己，没再说一句话，木头也不好继续追问，心里藏着事情闭着眼良久也无法入睡。
夜色越发浓重，木头的神智也越发清醒，她在黑暗中用目光描绘着身侧人的轮廓，眸光里透着沉重的情感，不可言说的情感，在夜深人静之时才肯显露几分，再无他人得知。
木头不知道的是，她避而不答的沉默，更让陆洋觉得麻烦棘手，让陆洋一心想要的帮助，只能无力咽下，被迫妥协在寂静之中，消耗完所有热度。
陆洋不想要如此，她心心念念此事，睡也睡不安稳，夜半惊醒时，发现身侧之人没了踪影，一瞬心跳声震耳欲聋夹杂着惶恐，目光先一步在屋内搜寻着，没有，洗手间里也没有，内心的不安越放越大，直到冲进客厅。
与客厅相连的阳台上，一个孤寂的身影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的不停歇的雨势，似是看什么美景看的那般入神。
陆洋感觉自己是该恼怒的，质问她为什么不睡觉，生气她的沉默，话到嘴边却一句都吐不出来。
木头似是听到了动静，转身，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紧紧抱在怀中，环着自己的双臂，像是紧张着，害怕着，力道大到呼吸都染上了几分沉闷。
夜色如墨笼罩吞噬一切光线，木头看不清陆洋的表情，她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陆洋？”
良久，久到木头都以为陆洋像是没听见一般沉默。
“我该拿你怎么办。”太过无力的嗓音，一点都不像是那个永远热情的陆洋，木头恍惚了，她觉得自己是否陷入了梦境，不然为什么陆洋的声音听起来这么难过又后怕，与平日里一点都不同。
她的光好似沾染了夜色的暗淡了下来一般，这感觉让木头心惊，就好像，下一秒也要陷入与自己相同的黑暗之中。
来自陆洋的力道太用力了，带着像是要嵌入血肉的压迫，木头是该害怕的，害怕这样异常的状况，又觉得心疼，是因为自己给她添了麻烦，才叫原本那样耀眼的陆洋变成如今这般脆弱的模样。
木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缓解，她嘴笨又不讨喜，这一刻突然羡慕起她那能说会道的同事了，好似有滔滔不绝的话的涌出。
“怎么不睡觉，在这里？”陆洋稳住了自己失控的情绪，像是怕吓到木头，声音又轻又柔。
陆洋垂下眸，怀里的人安静极了，若不是泄出几分不平稳的呼吸声，怕是要以为她睡着了。
又不想回答吗。心底明白木头怕是又要以沉默应答，不免有几分失落。
“我在想，我们之间是不是，差距太大了。”或许是深夜太适合释放情绪，或许是神智困倦不清，木头闷闷的声音，不真切的响起，在安静的房间中。
没有沉默，也不是搪塞，陆洋甚至要觉得自己迷糊幻听，才得到这么一句范围极广含糊的回答。
陆洋从不思考差距，她并不觉得跟木头之间的差距在哪里，她发现自己试图安慰，竟也有些畏手畏脚，不知从何开口。
“陆洋，我是不是”木头又想要说自己很没用，贬低自己，但是张了张口又觉得若是说了，怕是会辜负陆洋的好意，又咽下了后半句。
“我不明白，你说的差距。”似是要刨根问底，带着少年人的求知欲，像是一个求学的知识者。
木头想要沉默以对，她不说话，陆洋也就站在那里不说话，隐隐形成对立之势，像是不得到这个回答就不会罢休。
总有人要先妥协的，或许只有一分钟的沉默，陆洋已然不想要逼着木头一定要开口，她甚至觉得，自以为的帮助，或许木头更本不需要，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亲密，陆洋拥着木头的力道松了下来，似是要放弃。
木头敏锐的察觉出，好似要失去陆洋了，惶恐的情绪如同黑洞，吞没了她，只叫她慌不择言。
“我想说我又没钱，又不好看，还没用，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陆洋自己也不知道，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白裙女孩雨中宛如献祭的姿态，不过只是一眼，就好像再也挪不开，越接触越是容易投注更多的视线在她身上，耗费精力心血，只为了看到那双眼眸重新闪烁，看到那张麻木的脸展露笑容，仅此而已。
“想对你好，不就对你好了。”模棱两可又冠冕堂皇的答案，不是木头想要的，嗓音里的温和之色又很好的安抚下她的心绪。
凌晨深夜，周围一切都陷入寂静的黑暗中，失去了白日的活力和光明。
“我曾养过一株茉莉。”嗓音悠远绵长，似在讲故事一般诉说着什么，木头的心弦被陆洋的声音牵动着。
“刚到家时，茉莉带着纯白的花苞，盛放着香氛，只是后来那花朵一天天的散落去，那时事多，总是忙碌着，隔三差五就忘记浇水，那株茉莉虽然没死，但是再也不会开花了，茉莉不会说话，我就像是个门外汉一般揣摩不到她的心思，我尝试着换土，施肥，换盆，修建残枝，越是折腾，那花越是无法盛开，后来有一日。”声音停顿下来，木头只觉得陆洋不像是在讲故事，话中似是意有所指。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也很好，我去浇水时，发现茉莉有一片叶子枯萎了，没有任何征兆，然后我看着茉莉一日比一日憔悴，最后再也活不过来。”
陆洋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嗓音深沉的描述一盆花从生到死的悲剧，目光直直落在木头身上。
“你说，是不是我的努力，在茉莉看来，不过只是多余，所以它一直不愿开花，然后默默消失，甚至不给我机会挽救。”
木头此刻哪能不明白陆洋这个故事的言下之意，一瞬嗓子又干又涩像是有棉絮堵塞在其中，叫她吐不出半个字音。
不是的。
“你说茉莉想要的会不会只是更广阔的土地，而不是我所给予的一切，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接触那株茉莉。”明是问句，用着那样肯定的语气，连带着往日平常的温和也被夜色模糊，让木头听不出半分。
不是这样的。
“可是茉莉不会说话啊...”似是叹息，陆洋的神色那样落寂，似是染上了寒霜一般化不开的茫然。
木头愣愣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陆洋的声音“可是茉莉不会说话啊”
茉莉不会说话，所以陆洋不知道茉莉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最后茉莉悄然死去。
“木头，你觉得茉莉怎么想的呢？”
木头的眸光重新凝聚在陆洋藏在夜色之后的眼眸上，在黑暗的遮掩下看不出分毫情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迷茫极了，她不懂花也不懂自己，她又一次想要逃，身体被松松垮垮的力道桎梏着，只叫她无处可去。
她听到陆洋说“是吗”听起来低沉又无力，眼前快速的划过一幅幅画面，纯白的茉莉从生到死短短的一生，在逐渐收紧的力道下又回过神。
木头脑子中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悄然响起
“或许茉莉也是爱你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太过麻烦了，即便是如此娇贵的养着，也无法开出一朵花，茉莉对自己失望了，所以茉莉选择了。”木头声音戛然而止，把蕴含着死意的两字咽下。
极轻的一声笑，音调下沉，没有半分喜悦之意。
木头听的心都颤了颤，她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只听得自己语无伦次的在说些糊里糊涂的话。
“我同事说你的车很贵，我怕别人说我和你做朋友，不过只是...”木头一瞬止住了情绪的吐露，不再发出半个音节。
“你喜欢钱吗？”
木头皱着眉，听不出陆洋话中之意，好像只是随意的问着一句平常的问候一般。
“我不知道。”木头摇了摇头。
钱可以解决世界上九成的问题，木头觉得自己大抵是喜欢的。
“我大概是...喜欢的吧。”极为不肯定的语气。
“谁不喜欢钱？那差距又谈何而来？”嗓音又温和下来，似是觉得这些不过只是小事情，隐隐带着，你喜欢钱我又有钱的纵溺之意。
木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快疯了，大半夜不睡觉先是听了一个故事，现在又在讨论喜不喜欢金钱。
“何必在意她人的看法。”
何必在意，木头在心底默念着，道理她自己都知道，只是...
“我又不怕你图我的钱。”似是调侃的一句话，引得木头蹙眉。
“我没...”话说了一半，意识到自己这两日吃喝住都是花的陆洋的钱，不由的有几分气恼，虽都是小钱，却格外的令自己膈应，下意识要去寻自己的手机细细算完账然后转给陆洋。
陆洋止住木头想要离开的意图，嗓音带笑。
“我的意思是，我愿意给你花钱，钱不过只是身外之物，重要的是开开心心的，好吗？”
我不介意你喜不喜欢钱，我也不介意你花我的钱，我只是希望你高兴。木头试图解读着陆洋的言下之意，不论如何解读剖析，最终都汇聚到那句开心上。
只是...希望自己开心吗？
木头愣神，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过，好似不论自己想要什么都不为过，只要开心就好了。
极度的重视感一瞬间填满心脏，像是要溢出来的热意蔓延到身体各处。
“不过房子车子都是我爹妈的，我本人也穷的叮当响，让你失望咯。”带着搞怪的声音，逗的木头笑了起来。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月色拨开浓重的云层正巧落在浅色的唇边，只衬的那抹笑意纯白无暇，如同那盆初见时盛开肆意的茉莉花。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沉默的茉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