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执灯渡世

14、第十四章

　　午间还是阳光明媚的天，转瞬之间阴沉下来，木头约莫睡了一个小时不到，就被喊醒，意识带着几分模糊。
　　“要下雨了，先回去吧。”熟悉的嗓音，木头像是将醒未醒，半合着眼点点头。

　　垂下头在陆洋颈窝处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又是要闭上眼睡过去的困倦样子。
　　陆洋失笑，伸手拨弄了一下木头又安稳垂下的睫毛，这般信任的粘着自己，似是心都要化开了。

　　“回家再睡好不好。”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来，木头提了几分神智睁开眼注视着陆洋，眸光茫然极了，又听话的点了点头，闭着眼摇摇晃晃站起来。

　　刚迈了半步，腰间就被力道环住，身体被带过去接触到微热的体温，两人靠的极近，只要微微垂下头就可以听到心口的跳动，在意识到这点以后木头骤然清醒过来，热度一瞬攀至耳尖。

　　“醒了？我看你都要走水里去了。”含着笑意的嗓音似是在笑木头的迷糊，用那么温和的语气说出口，引得木头说不出半个字反驳，连带着脸颊都红透。

　　乌云不断凝结，两人终于赶在暴雨来临之前回到家中，与关门声一同响起的是如同要劈开天空的雷声，毫无预兆，木头不怕雷，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僵。

　　随着陆洋关上窗，温暖的屋内再听不见轰鸣的雷雨声，若不是看见在玻璃上蜿蜒而下的水痕，都意识不到外面在下雨。
　　“别怕，现在听不见了。”木头唇动了动，本能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怕打雷。

　　窗外的闪光一霎，映的木头脸色越发苍白，眼眸里水光泛滥像是被吓的不轻，浅色的唇更添几分惨白之色。
　　“没事，看不见了。”随着声音一同而来的还有陆洋的怀抱，铺天盖地熟悉的气息包裹住整个人，动作间轻的带着安抚之意。

　　木头把到嘴的解释咽下去，得寸进尺的躲在陆洋怀里寻求安慰，披散在肩头的短发带着几分与自己相同的味道，就好像陆洋也独属于自己。

　　长发顺着动作落下，掩去唇边得逞的偷笑，垂下头缩在陆洋怀里不发一言，赫然做实了自己怕打雷的假象。

　　不知何时，电视机打开了，播放着热门影片，两人窝在沙发上，姿态亲密。
　　木头在舒适的氛围里摇摇欲睡，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无力抵在陆洋的锁骨处沉沉睡去。

　　陆洋垂眸看去，见木头又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乖顺的垂下，眼睑下的乌青淡了几分。
　　“倒是能睡。”眼眸微沉，嗓音里的纵容之意听起来亲密万分。

　　屋外是潮湿磅礴的雷雨，屋内则安静干燥，电视的音量被调低，听的昏昏欲睡，只剩一片祥和。

　　这样的悠闲的日子可不多，木头就这样在陆洋家里住下，木头不提要回去之意，陆洋也不问，就这样一连住了两日，到了周末木头因为长期的请假，需要去公司加班补进度。

　　木头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打扰下去了，又不知如何开口，借着加班委婉的表达自己离开之意。

　　“陆洋，我今天要回公司加班，请假太久...”

　　“嗯，走吧。”木头眼眸颤了颤，抬眸对上陆洋平静的目光，像是听不明白陆洋在说什么。

　　“不是要去上班吗，我送你。”陆洋收拾了桌面的咖啡杯，擦干手上的水从厨房走出来。

　　木头抿了抿唇，她自己也贪恋着与陆洋在一起的时光，咽下了分别的话跟上她出门。

　　八点半的早高峰有点堵，拉长了两人的相处时间，木头攥着手里的安全带，余光不停地瞄着陆洋的侧脸，神情有几分纠结，似是舍不得就此分别，一直到公司门口也未说出口。
　　“晚上六点下班对吗？”

　　木头心尖颤了颤，她一点都不想跟陆洋分开，就再待一日，就一日，她这么安慰自己。

　　“木头？在想什么呢？”脸侧的皮肤被轻轻扯了扯，像是在惩罚不认真听话的小朋友，不疼反而带着几分微痒。
　　“嗯。”木头决定再住两天，眉眼弯弯回给陆洋一个笑脸，下车冲她挥了挥手，目送着车子远去才转身进入办公楼。

　　“木头？好久不见，你也加班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引得她抬眸，木头倒是没料到周末竟也有跟自己一起加班的，偏偏还是自己不擅长应对的那种。

　　“你又小半个月没来公司了，啥情况啊？生病了？”
　　“哎不是我说你，你这假要是再请下去就要被开除咯。”
　　“我跟你说，那个丽丽你知道吧，就前台那个天天化妆的小姑娘，前两天刚被甩，哭的那叫一个惨，妆都糊脸上了...”
　　木头盯着电脑屏幕，慢慢处理着堆积的工作，随意应着同事滔滔不绝的话。

　　同事像是看出了木头的敷衍，慢慢的不再交谈，键盘噼里啪啦打的飞起，似是在跟别人接着聊。

　　午间随意点了个外卖，工作之余跟陆洋聊了聊天，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的飞快。

　　处理了三分之一堆积的事情，看着阴沉的天，怕是又要下雨了，伸了个懒腰，关闭电脑。

　　“哎，木头木头，你带伞了没啊，这天看着要下雨了，我们一块儿下去吧。”
　　木头没来得及拒绝同事的盛情邀请，被她拉着胳膊一块儿坐上电梯。
　　“我等等男朋友来接我，你怎么回去啊？”
　　“你要是没带伞要不捎你一程？”隐隐带着炫耀和施舍之意的话，听着怎么都不舒服，木头垂着头没有应。
　　“你看我男朋友送我的手镯，好看吧，小几万呢。”

　　木头对于牌子的研究几乎没有，她只是觉得那镯子的款式颜色衬得同事的肤色越发暗沉。

　　随着电梯开门声，终于要结束了这漫长的等待，两人走到门口，已然下起了大雨。

　　同事四处张望着，似在寻找男朋友的身影，随机目光凝滞住被吸引去了全部视线。
　　“你快看那辆车，黑色那辆，我跟你说那辆车。”同事激动的长指甲都陷进皮肉，紧紧抓着木头的胳膊。
　　木头顺着同事手指的方向，遥遥望去。。

　　“我跟你说这牌子，这车高低百来万，也不知道我工作多久才可以买的起...”又是羡慕又是感叹的语气，听起来不似作假。
　　木头在看到那熟悉的车牌时，已然听不进同事的话，那是，陆洋的车。
　　原来陆洋开的车也是自己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价格吗。

　　“李燕，你知道，华云的房子多少钱吗？”木头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涩意，似是不想这么快面对那个天文数字。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燕口中百万的车，缓缓开到门口，木头没有得到房子的确切价格，不过想来也不便宜。硬着头皮顶着同事震惊的目光坐上了车。

　　车内舒缓的音乐隔绝了外面的雨声，木头只觉得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这样的资产差距，给了她当头一棒，她甚至都产生了退意，她怎么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陆洋喜欢女的，将来也定是要寻一个门当户对之人，怎么可能是自己这般。

　　“怎么了？一句话不说。累了？”温和的嗓音近在咫尺，听得木头只觉心头一颤，鼻子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
　　“嗯，有点。”闷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疲倦的很，可怜兮兮的带着鼻音，像是受了委屈。
　　“今天煲了鸡汤，回去喝点暖暖，休息一下。”

　　木头只觉得喉间更加滞涩，和不可思议，自己坐上了百万的车，住在高档小区里，还可以喝陆洋亲手煲的汤，一切听起来都那样梦幻，做梦都不敢这么美，但是也就止步于此了，木头垂下眸，咬住自己的唇，她忽然觉得陆洋是不是太过纵容自己了，她压抑着自己脱口而出的询问，她想问问陆洋究竟为何。

　　可是木头不敢问了，她没有资格问，从餐厅那一张菜单里，就该明白的，两人之间横着一道深深的沟壑，她们之间存在着太多障碍了，不仅仅只是性别。

　　绝望的情感从心口漫开，一点点带走全身的温度。

　　虽明知道不可能，但是等真意识到了以后，没想到还是如此没有防备。

　　车停了，木头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木头。怎么这么不开心，发生了什么？”
　　“没，没事，就是...”木头不想撒谎，又不敢告诉陆洋自己的想法，只想着逃开这个问题，解了安全带就要下车，门被落了锁，木头清楚自己逃不开这个问题了，混乱的思维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有什么合适的回复。

　　木头侧身背对着陆洋，眼眶中的雾气越发浓重，热意似是要撑不住涌出。

　　车内沉默下来，氛围逐渐沉重，陆洋叹了一口气明白木头一时不会吐露出什么，再逼她也没有用，解了锁率先打开车门下车去。
　　身后传来的开门声，木头也意识到陆洋先自己一步要走了，那种像是要被丢下的惶恐盖过绝望的情绪，让木头慌慌张张的跟着下车，就去寻那个身影。

　　木头的视线停顿下来，她看到了陆洋就站在车门边，却不敢迈开一步靠近，她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靠近，不要在陷进去了。

　　“问你又不肯说。”陆洋一步步朝着木头走来，视线中，长发女孩神情那般压抑，车库里的灯光暗沉，衬得那双眼眸黑的深不见底，空洞的可怕。

　　“非要自己憋着。”指腹落在眼尾，力道又轻又柔，一点点抹着不断涌出的热意。

　　木头垂下头，她不想这样的，一直一直露出这样不堪的样子给陆洋看，她想要将自己藏起来，谁也找不到，她甚至希望陆洋快点厌烦这样麻烦的自己，然后断了自己所有念想，也好过如此这般折磨。

　　“嗯？”带着询问之意的鼻音，听起来低沉又性感。
　　“想喝汤。”木头吸了吸鼻子，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她低垂着头，避而不答试图转移话题。

　　陆洋唇边的笑意微沉，带着几分自嘲之色，转瞬即逝。

　　“好，回去喝。”陆洋没有再过问，牵着木头的手顺着回去的路迈开步子。

　　还是不信任自己吗，明明身体诚实的紧紧回握着手，像是害怕失去一般用力，可每每难过却一定要这样故作安好掩盖过去。
　　陆洋清楚自己逼不得木头，只觉得棘手，因为一时之间想不出好法子可以解决线下的情况，却从未嫌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