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执灯渡世

12、第十二章

　　舒缓的音乐声从床头响起，陆洋的生物钟准时清醒，睁开眼，意识带着几分模糊，在音乐声中停顿了片刻，伸手把制定的闹钟提示音关掉。

　　察觉到埋在颈窝里毛茸茸的触感，随着动作带来几分痒意，侧眸，是睡的正沉的木头，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睡，原本苍白的脸色带着薄红。

　　她注视着木头微长的睫毛乖顺低垂，安稳睡在自己怀里的样子，看起来乖巧可爱的想要触碰，心意一动，指尖不受控制的轻轻落在眼尾，划过带着薄红的脸颊，在那片柔软的唇上停驻。

　　唇色微浅颜色像是春日里随风飘零的粉樱，许是触碰带来的痒意，引得木头双唇微张，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好像只要指尖微微用力，就可以窥探更深的内在，陆洋眸光微沉，指尖的温度不受控制的上升。

　　伴随着一声呢喃，睫毛微颤像是要醒了，惊得陆洋收回手指，心虚闭上眼伪装自己未醒的模样。

　　不过片刻，身侧人的动静结束，又恢复平静，陆洋缓缓睁眼。

　　注视翻了个身睡得更香的木头，暗笑自己刚刚莫名的紧张。

　　“早安”像是对着最亲密的人的祝福，感慨着怀中人温热的体温，沉稳的呼吸，就这样安然无恙的躺在身侧的样子，陆洋不由得说出了那声问候。

　　声音里带着期盼，期盼着木头放弃与黑暗为伴，期盼着她再也不会露出难过的表情，期盼着陆洋可以想到的一切带着暖意的祝福...

　　微微低头，把自己的呼吸也一并埋进那柔顺的黑发里，放任沉溺在那一片柚香中。

　　明明用的是一样味道的洗发水，怎么还是觉得木头身上的更好闻呢...

　　神智随着时间越发清醒，陆洋却越发不愿意起身，甚至觉得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晨光透过遮光帘之间的缝隙映照在地板上，预示今天是个好天气。
　　陆洋又躺了一会儿离开了舒适的被窝。

　　她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她边刷牙边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带着疑惑看起来有点滑稽，唇边带着牙膏的白沫十足的不修边幅。

　　没有什么跟平常不同的，陆洋洗漱完也没有思考明白所以然，出卧室之前，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床上人的轮廓上。

　　安稳熟睡的人，丝毫没有察觉陆洋有些杂乱的心绪和过于暧昧的举动，看起来乖顺又平和。

　　关门声轻响，卧室内恢复平静，窗外映照的一线晨光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演变成更明亮的存在，顺着床单攀升，悄然落到熟睡之人的唇上，沿着陆洋指尖抚过的方向逆行而上。

　　睫毛在光线下颤了颤，蒙上雾气的眼眸在光线下闪烁着细碎的光，随着神智清醒越发通透明亮。

　　木头睁开眼，有几分茫然环顾着些许陌生的房间，昨晚的记忆刹那填满空白的大脑，从争吵到被赶出去再到陆洋突然出现带

　　自己回家，一切都发生的那样突然...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门外停顿，随着开门声再度响起。

　　陆洋眼眸微垂猝不及防对上木头的视线，清澈的眼瞳让陆洋再次回想起自己那些出格的行为，不敢再看第二眼。

　　“早，陆洋。”木头率先打破沉默，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哑意。

　　陆洋稳了稳波动的情绪，把手机递给木头。

　　“早，你的电话。”声音像是也刚起一般融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低沉。

　　木头接过手机，察觉出明显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的陆洋，想要询问的话在抵在舌尖滚了又滚，一直到人走远也未吐露出半个字。

　　或许对于自己的懦弱的表达而感觉烦躁，无力的垂下头颅，发丝滑落遮住大半张脸不知情绪。

　　视线落在手中的屏幕上，指尖滑了滑通话记录，好几个未接来电，有上司的，有弟弟的，也有母亲的。
　　木头打起精神，先是跟领导解释原因延长了假期，又给弟弟回拨。

　　耳边是提示电话打通的等待音，木头眼眸微垂想着陆洋的怪异，
　　这样住在别人家，是不是不太好，感觉好像很给陆洋添麻烦...
　　一直这么请假下去好像也不好，这样下去迟早会辞退自己的...
　　不想回去...

　　走不出去的思绪弯弯绕绕成没有出口的迷宫，困住木头。

　　“喂，姐，你在听吗？喂！”弟弟听起来有几分傻气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越发滑稽。

　　“嗯。”木头放弃在迷宫中寻找出口，短暂清空自己的所有想法，打起精神跟弟弟通话。木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陆洋出现的那么及时。

　　“我问她你是不是去她家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好像很担心你...”

　　担心吗，木头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陆洋是不是对自己有点上心，她不敢笃定的去衡量这种担心是否超出了朋友之间的度。

　　“姐，那你再住两天再回来吧，爸妈气还没消呢...”弟弟坦荡的声音，好像觉得住在同性家里并没有什么问题，木头含糊的应了几声，结束了通话。

　　多住两天吗？简单的几个字，木头却深深被吸引了，脑海里完完全全被这几个字填满，再也不能思考别的东西。

　　直到洗漱收拾完出房间，木头再次对上陆洋的视线，陆洋还是下意识想要闪躲，不敢对视，木头慌的唇一动，没经过大脑就吐露出了心声。

　　“陆洋，我可以再多住两天吗？”脑海里一片空白，掌心微微发热潮湿，紧张的情绪不断放大身体上的感官，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像是被无限延长。

　　“那个，我...”这下不自觉躲闪着视线的人变成了木头，她支支吾吾的试图说点什么解释着自己突兀的问题。

　　“可以。”注视着木头神情又是期待又是害怕，遮掩在微颤的睫毛下眸光闪烁慌张的样子，陆洋原本慌乱的情绪竟然平静下来，指尖微痒甚至想要替她挽起鬓边滑落长发。

　　“咳，住久一点也没关系。”像是要止住指尖的痒意，陆洋握拳抵在唇边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嗓音里带着几分上扬的音调。

　　“咖啡喝不喝。”陆洋甚至都没再去看木头的反应，嘴上问着木头喝不喝，手上把自己的那杯递过去。

　　木头有几分茫然的接过陆洋手中的杯子，然后又看着她有点慌忙的拿回去，动作间有几分手忙脚乱的意味。

　　“咳，我去给你拿个杯子。”刻意的咳声，像是要掩盖这一切，陆洋没等回应就已经转身进入厨房。

　　原本波澜的情绪就这样被一闹，神奇的平缓下来，唇边是漫出的笑意连着眼底交织成一副嫣然明艳的生动模样。

　　木头最后喝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用勺子轻轻搅拌，看着深褐色与纯白交融，咖啡豆的香气随着热意腾起，金属勺碰撞杯壁带来的轻响灵动又俏皮，加了很多的奶中和了咖啡豆的苦意口感温和。

　　陆洋靠在门框边，借着举杯喝的动作关注着木头的神态，目光捕捉到木头一瞬间明亮的眸光和眉眼微弯的细微变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放下自己一直提着一颗心。瓷白的杯壁抵在唇边小幅度倾斜，杯中纯粹的深褐色滑过味蕾竟尝出几分甜意。

　　早上喝美式可以提神，久而久之，陆洋也习惯了这个味道，出乎意料如同错觉的甜味，在苦涩之中格外明显。

　　视线所及是木头眉眼舒展孩子的模样，整个人缩在椅子上，双腿腾空小幅度一前一后摇晃着。

　　木头意识到陆洋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止住下意识的动作。
　　“我吃到好吃的就...”木头觉得自己有点幼稚，话都说不全字音越来越轻，内心里开始猜忌陆洋的想法，是否会觉得自己这样幼稚又很蠢。

　　头顶一个温度落下，木头收住自己的想法，偷偷撇了一眼神色温和的陆洋，放下心来。
　　“嗯，木头小朋友很可爱。”掌心带着安抚微微停顿，离去的指尖擦过发丝带来几分痒意。
　　木头感受着残留的温度，唇边扬起小幅度的笑意。

　　早晨就这样结束，两人从医院出来已是午时，阳光明艳灿烂挂在空中，带来几分盛夏将至的暑气。

　　木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过敏源测试，鸡蛋，她长这么大吃了那么多次鸡蛋，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对鸡蛋过敏，心情多少感到不可思议，提着药袋的手紧了紧。

　　手中的报告纸张被抽去，
　　“好啦，已经看了这么多遍啦，别看啦。”像是哄小孩的音调带着几分稚意。

　　木头抬眸刚想说些什么，抬眸撞进陆洋的目光里，那双瞳孔在光下像是被渡上了一层暖意看起来炙热又灿烂，脑子一瞬空旷起来只剩下那双眼眸。

　　“医生让你这两天忌口，就不去外面吃了。”
　　木头像是被那双眸子蛊住了心智，下意识点点头。
　　“那我们回去吃吧。”
　　木头又点了点头，直到陆洋的温度通过掌心传达，顺着牵引的力道慢慢回过神。

　　垂眸端详着在脚下缩成一团的黑影，在明艳的光线下漆黑如墨，随着步伐一步又一步迈过，好似什么都不能阻挡前进的步伐。

　　抬眸是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空中略过的飞鸟让木头忆起曾被亲手剪短束缚丝线放手的纸燕，视线缓缓落在两人相握的双手上，恍然觉得自己又何尝不是纸鸢，只是纸糊的终是不能与真正的飞鸟相比，再如何翱翔也终要落地。

　　曾经的她厌恶着地面的一切，她试图抛弃所有化作一缕清风，哪怕身躯都破碎也丝毫不在意，可是这么一个人沐光而来，伸手牢牢抓住自己与地面即将断开的线，暖意顺着丝线蔓延传达给狂风中支离破碎的纸鸢，木头终于明白。
　　原来纸燕想要的或许不是剪断，也不是变成清风，而是想要被抓住，重回地面。
　　“陆洋，谢谢你。”

　　陆洋闻声侧眸，瞳孔微缩，明亮的光线下是一个比阳光都更加璀璨的笑颜，就像是枯萎的花丛中绽放的嫩芽，是一种独属于新生的力量，眼底隐隐闪动的光汇聚成比太阳还要夺目的存在，深深吸引着注视之人。

　　心脏里像是有什么异样的触感，在翻涌出来，是成就感吗，拯救至今终于可以看到像是正常人的木头，掌心的温度越升越高，那份怪异的感觉像是要支配行动能力，化作冲动，让她凑近可以更加清晰的注视着那双夺人心魄的眼眸，更加轻易一览无余内里的所有。

　　“嗯，我们回家。”嗓音低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音调却是轻快上扬裹着喜悦之情。

　　陆洋迅速转过头，牵着木头继续向前。甚至自己都没注意到，心脏里跳动的情绪让迫使她使用了“家”这个温馨又特别的词语，区别于之前想要安抚的心情，蕴含着更加深沉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