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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恨我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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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桐宁一中相当热闹,校庆晚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各班级的学生和家长们已经进入大礼堂开始陆陆续续落座。
高三一班的座位区,耿琳找到温容月:“你有没有看到堂慕羽?他家长来了吗?”
温容月摇摇头:“应该没来,他爸妈不在桐宁。”
“哦!”耿琳点点头,耿琳没有问温容月,每年校庆,温容月都会刻意不告诉妈妈,妈妈已经足够累了,学校里的事情,她不太想妈妈跟着徒增担心。
大礼堂里安静下来,李主任走上台开始主持。台下家长和兴奋的学生们满脸期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到舞台上。桐宁一中校庆晚会正式开始。
晚会正进行到酣热的时候,堂慕羽带着温容月到舞台侧的等候区侯场。
温容月还在不停的深呼吸吐气,浅色的眸里明显满是紧张,堂慕羽走到她身边,含笑看着:“这个不像你!”
温容月瞪大一眼:“你以为谁都像现在的你这样厚脸皮!”
堂慕羽但笑不语。
他们身后不远处趁此时悄悄跑过去一个身影,堂慕羽侧目看着,未发一声。
舞台一侧的影音播放室,这里放着大礼堂所有影音播放设备,因为价值不菲,所以是一个单独带锁小房间,房间正面有宽大的玻璃,能观察舞台上的电子屏幕和表演情况,方便播放背景音乐、影片之类的。
柯辽拉门进去,把里面正忙着的男生吓了一跳:“柯辽?你进来干什么?”
柯辽笑着大喇喇走过去:“下一个堂哥的节目,他要换下背景影片,让我拿来。”
“哦!”男生不疑有他,忙伸手,“那你给我,我这就换。”
柯辽从兜里拿出U盘,却不递给他:“我来放,我刚刚听到齐彩蕊叫你,你去看看!”
“啊?”男生怔了,“不行,晚会才到一半儿,我不看着怎么行!”
柯辽笑笑:“我也会啊!不就放个视频吗!你去看看再回来,刚刚堂哥吩咐的!说齐彩蕊的事好像挺重要。”
男生听着转头透过玻璃幕墙向候场处看,果然看到堂慕羽向自己的方向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他没多想:“那你看着啊,别乱动别的!”话落,抬步推门出去了。
柯辽长舒一口气,脸上难掩紧张,他转身死死插上影音室门上的插栓,便急忙把U盘插入电脑,嘴里忍不住紧张的自言自语:“堂哥,我可拼了啊!出了事你可得义气帮我抗啊!”
这时,舞台上的灯光灭了,温容月屏息等在台侧,忽而感觉身侧有人轻轻接近,既而耳边响起磁沉的耳语声:“温容月,答应我,一会儿表演时,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将曲子拉完!”
温容月不明所以,以为堂慕羽是在担心自己一会儿紧张,对于自己的上台,肯定会有很多议论,这一点她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于是她凝眸,重重点头:“嗯。”
学生主持人走出来播报了下一个节目:“下一个节目,钢琴和大提琴合奏,古典乐《圆舞曲》,表演人:高三一班堂慕羽、温容月。”
播报声音一落,舞台下所有学生、家长忍不住面面相觑,一阵难以压抑的轻声讨论声随即自阶梯座椅层层散开:
“堂?温?是你们说的堂医生和那温阳远的孩子吗?”
“他们两个怎么会站在一起表演?”
“温家的孩子还有脸站到舞台上,你们学校怎么想的?”
“……”
嗡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有学生的,有家长的,扑天盖地的耳语声哪怕被身旁人听到了也丝毫不减,舞台前每一个学校工作者满脸尴尬,避开台下家长们的视线,其中耿琳低着头,想想之前的自己竟然也和这些带着有色眼镜的家长一般模样,何其丢脸!
舞台上的灯光终于亮起,先是两束,集中照出了舞台上的一架纯黑色钢琴和放在琴架上的大提琴,既而光线陡然扩大,整个舞台亮起,台下的议论声终于渐渐停下,舞台侧面,一个高佻修长的男生有礼有节的轻扶着一个女孩指尖缓缓出场。
所有人怔住了,灯光下,一身纯黑西服的男孩儿眉眼精致,眸色漆深,整个人矜贵优雅仿若分分钟是从电视中走出的男主人公。
而他的身侧,身着一身纯红色礼裙的女孩儿柔美静雅,她的墨发披散着,皮肤纯白如玉,整个人乖巧嫣然,却又夺人耳目,她还是学生,周身上下连一丝首饰也没有,可那双琉色的浅眸在莹白的脸庞上仿若最美的巧饰,她弯唇,唇角里饱含和暖之意,所有人都傻住了,不管学生和家长,他们总是‘温家的,温家的……’这样称呼这个学生,却也早忘了,她原本是多么美好绚烂的一个女孩儿!
钢琴是先响起的,随即是大提琴加入,两个优雅养眼的身影在乐曲中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这是什么样规格的表演,学生们不知道,却只知道,这一刻,他们早把前面所谓校花倪语柔的独舞忘了个干干净净。
音乐继续进行,渐渐已到达最为高潮的部分,可原本舞台后方电子屏幕上播放的三D旋转彩带背景影片却忽然变幻,变成一张老旧的发黄的旧报纸的照片。
整个音乐厅霎时气氛一变,所有人无声的瞪大眼睛,这一刻的安静却不是因为优美的古典乐,而是因为他们看到的那张旧报纸的题目是《疫情突袭,桐宁中心医院老教授温运与温阳远医生冲在第一线》,紧接着,第二张旧报纸的照片《温阳远医生为疫情奋战,不分昼夜连住医院三个月》
台下所有人脸色僵硬,有人开始忍不住低声耳语,可接着,画面里却没再跳出报纸,而是一张表格,像一张张出入库单的统计表截图,他们没太看懂统计的是什么,可最后的合计数字看得挺清楚,好像有5万多。
再然后,画面又变,这一次,整个礼堂嗡的响起爆炸般的讨论声,因为,画面上放出的,是整个桐宁县受疫情波及的那些人去领救助金或是报销医药单的底单复印件。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遮盖,就那么一张又一张,赤-裸直白的在画面上跳动。
这一刻,礼堂真的如爆炸般响起来,底下所有大人脸上如霓虹灯似的脸色一变再变,老师们早坐不住了,冲到影音室想关掉大屏幕,可一拉门……闻丝不动?门被锁了!
“谁?谁在里面?快给我开门!”
老师们的声音一阵阵从门外还有从前方玻璃幕墙外传来,柯辽抱着头,一个人蹲在桌子底下闭眼装聋,口中默念:“听不到,听不到,真的听不到……”
曲子已经接近结尾,温容月本拉得忘情,可饶是如此,她也不能不被此时礼堂的骚动打扰,她看着面前的观众不知何时脸色早已大变,耳语讨论声不绝,手指不断指着舞台,舞台下侧又是咣咣砸门的声音,好像有老师在大喊什么‘开门!’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可她还记得上台前堂慕羽在她耳边说过的话,于是她忍着所有的不安和疑虑,拉完了最后一个音节。
合奏曲结束,没有掌声,没有评价,没有主持人出来串场,温容月将大提琴放回琴架上,便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堂慕羽拿着话筒,走到她身侧,底下的观众已经要爆炸了,甚至有些激动的家长已经站起身来。
温容月怔怔的,不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她拉首曲子还要暴动不成?她也顺着那些人的目光回头看,在看清电子屏幕上的内容时的一瞬,整个人唰的僵在原地。
此时堂慕羽的声音顺着话筒扩散到整个礼堂,而就在他清冷坚定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整个礼堂唰的静了下来,所有人似乎都想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八年前,桐宁肺炎疫情波及总人口数大约九千人,我们刚刚看到的表格,里面统计的那个数字是那个今日不便提其名字的药物,当时自桐宁县中心医院所出库总量,五万。而且据我所知,前面有至少五千盒是药厂试用免费赠送,而后面的,药价八元,政-府为疫情用药补贴一半。”
堂慕羽徐徐说着,甚至淡然的在舞台来回踱了几步,精致的眉眼冷漠淡定,气质浑然不似一名高中生,而仿佛像一个冷酷的生意人一样的将整场声势浩大的疫情直白剖解,只露出里面最核心最铜臭的一部分:“五万盒药,药价八元,再去掉补贴的一半药款,药物停售前,此药所有获利,20万。”
这个数字一出来,台下所有不管成人还是学生都瞪大了眼睛!才、才20万?
“有不知出处的传言说,温阳远医生在疫情中获得数额巨大的回扣,而且这钱始终不终去向。”台上堂慕羽望着台下观众漆深的眸子一弯,笑意没半丝温暖,“我倒想问问,所有药款一共才20W,回扣吃再高,他能吃多少钱?”
一个问题炸到台下,整个台下所有人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连正在舞台侧急着敲门想冲进影音室的老师都被堂慕羽刚刚台上那一番话震住,忘记继续砸门,整个礼堂几乎静得落针可闻。
温容月此时早已经呆如木鸡,她怔怔站在舞台上看着堂慕羽在前方不远处的背影,那个传言,她听过,也是因为那个传言,开始有人上他们家讨钱,讨生活费,妈妈和她都有口难辨,因为没人相信他们,传言传着传着,就成了钉在她们身上牢不可动的羞耻的十字架,可今天,堂慕羽忽然将她背上的十字架狠狠摘下,那感觉又痛快,又温暖,又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温容月怔怔望着那背影,眼圈不自觉开始发热。
堂慕羽却已经继续望着台下,开口继续道:“就因为一句捕风捉影的传言,你们有多少人因此上温家,去找孤儿寡母要补偿金?要生活费?港业集团的补助金和药报单你们签的时候就不觉得心里有愧吗?”
堂慕羽语气嚣张,傲慢,甚至带了丝自大:“我,堂慕羽,港业集团唯一继承人,在这里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你们如果还有谁敢再去骚扰温家母女,港业集团不止不会再发你们补助,还会把你们以前所有拿的补助金和医药费一分不落的,全部讨回去!”
一句话,如雷声落地,余震滚滚!大礼堂里轰的一声讨论声纷纷,所有人脸上脸色巨变!
温容月脸色骤然苍白,堂慕羽从没用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和任何人这样说过话,他这是怎么了!她小声去唤面前的人:“堂慕羽!别……”她想说,‘别这样,你这样会遭人记恨!’
可她话未完,前方的人却已经转头,冲她安抚性的微微一笑。
随即堂慕羽又转回头,依旧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观众席:“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也挺可恨的?知道你们八年前受了委屈,心里一团火散不去,如果找不到人恨的话,不如恨我好了!我堂慕羽不躲不避,就站在这儿,等着你们!”
所有人再次呆住!他微微一笑,冷白修长的手将话筒插回面前的架子,漆沉晶亮的眸扫视了整个舞台下方一圈,随即拉起身后温容月纤白的手腕,将她带下了舞台。
他的身后,整个礼堂,所有观众,在他下台的那一瞬,暴发起如雷滚般的惊诧与讨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