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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院子里,他们把挖的坑和地下室打通了,开始在底部铺盖石板。施工队的工人在地下室里挂上了灯,以方便随时看清坑与地下室的连接处

      他们小心的不让泥土飞溅的太厉害,因为地下室里摆满了看起来相当名贵的酒,瓶子上的标签都有好些年头

      当其中一个工人爬下梯子用桶运送石块时,他突然看见他的几个同伴正靠在酒架旁偷懒,目不转睛的盯着最底层的木桶,底部还有个被老鼠咬出来的洞,在忙活了这么久之后,连这么点小事情也能吸引走他们的注意
      “喂,做什么呢,小心被工头看见。”

      工人丢下石块就走过来,凑近发现从那个酒桶的洞里流出来的并不是酒,而是一堆漏的多到堵住洞口的灰黑色粉末
      再一细看,有点像爆破用的火药

      但从上头猛的砸下来个刷子,他们被打断了,工头就这样站在坑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二个没吃饱饭啊,敢惦记上别人家的东西了啊,全部给我滚出来干活!”

      他们低声骂了两句,决定不惹事,难得主人家那样客气,他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当第一个人拿着篮子再爬上来的时候,他看见了有个身影匆匆从他们面前经过,是早上出门的那个男孩

      他走的很快,整个人都掀起了一阵风,身后跟着的另一个男人则精神萎靡的走下了马车

      一进门,他的弟弟妹妹就拥了上来,举着朱莉给他们的布娃娃———已经被撕扯成了两半,而他们找不到朱莉,正需要哥哥来帮忙缝补,却只看见奎因疯了似的往楼上跑
      “是在上面吧,所达里先生!”

      所达里刚走到门口,正对着楼梯上的奎因,他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苍白的点点头

      “哥哥!”
      两个孩子却不满的先后扯住了奎因,四只手牢牢的抱上他的大腿,让他动弹不得
      “陪我们玩娃娃!”

      “滚下去。”

      奎因没有吼,在那两个孩子被吓的松手之后连看都没多看一眼,他只是迅速而几乎无声的爬上了楼梯
      在快要跑到二楼的时候,撞上帮琼娜拿早餐下来的朱莉,把她吓了一大跳

      因为这一变故,她手中的银托盘就这么被撞的滑了一下。茶杯摔在了地上,饮料泼在朱莉脚边,女人凄厉的尖叫声自此从一扇虚掩的门后传来,像是在被人折磨

      奎因立刻冲了过去,因为盖在尖叫声之下的,还有和人搏斗的声音

      朱莉原本想要拦住他,因为那是这个房子的禁忌,是赫兰不断警告朱莉不允许奎因和其他孩子们打开的一扇门,但他仍然拼命的反抗,像一条蛇一样从朱莉手里扭了出来,在她重新扑上来之前就拧开了门。身后,所达里也听到了楼上的动静,他比谁都清楚那尖叫代表着什么,慌忙的赶上来,但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
      奎因闻到了空气中像死人一样的臭味,但什么也不及他眼前形同枯槁,穿着旧睡袍的妇人
      那是奎因见过最狠毒眼神,她头发白了大片,脸上满是抓痕。明明腰腹上还缠着绷带,下半身也因无法自由控制而导致了失禁,上半身却有力的腾起,用柳条一样纤细的手臂去掐赫兰的脖子,尖利的手爪疯狂的掐和抓挠赫兰的脸与身体
      明明是她在殴打对方,却像她自己遭受了这些折磨一样持续凄厉的惨叫,看见有人进门后,那吼声更盛,连奎因都后退着捂上耳朵
      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其目的只想要面前的人去死
      赫兰抬起手臂,却被对方猛烈的撕扯,琼娜想要把伊文娜拉开,但因为害怕伤到这个已经极其瘦弱而病态异常的女人,而不敢使太大的力气
      当所达里冲上前帮忙时,伊文娜疯狂的捶打她儿子的脸和身体,仿佛他是什么怪物,想通过大喊大叫的驱赶他

      赫兰此刻捂着手臂,因为就在刚才,伊文娜的指甲像是刀一样划烂了他的衣服和他伤口上长出的结痂
      他败下阵来连连后退,明明先前手心被鹿角划伤的伤口留了一道长长的结痂,就快形成疤痕。但手臂处的伤口却迟迟不肯完全愈合,又或者总是会出些意外来阻挠这个进程,因而现在正狰狞的在反复结痂的豁口处流着血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伊文娜在所达里压制住她的空隙时,狠狠的朝他脸上啐了一口浓痰

      奎因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有看见赫兰的表情,只知道他僵了下去,良久才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脸颊,停在原地
      对方很明显想再吐一次,却被所达里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两个人合力都没能制服她,反而被她不断的抓伤,像章鱼那样把他们越缠越紧

      “啊!”
      琼娜的手背被抓了一下,顿时鲜血淋漓,但她还是赶在伊文娜掀翻整张床爬下去之前摁住了她的肩膀

      “都出去!”

      一瞬间,奎因还没来得及反应,听见所达里这样大吼一声,伊文娜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根神经,挣扎的比以往强力的多,床好像已经被折腾的快从中间断裂开来。赫兰这时才转过身,顾不得多看奎因,他的手臂血流不止,衣衫凌乱,刚飞奔出房间,就吩咐被这情形吓呆了的朱莉去找药
      而这次反抗,可比以往任何一次动静都大上许多

      那两个孩子也听到楼上的声音,都躲在了墙旁衣架的角落,工人们来回上下,挖土搬砖的声音倒很好的掩盖了这一切的发生

      奎因恍惚的看着所达里和琼娜,他们几乎是拿绳子把伊文娜捆在床上的
      粗硕的麻绳把她死死勒住,被弄脏的被子也难以更换,一阵阵强烈的恶臭袭来,他却无法停下注视的目光。
      他每天上楼,都是为了和这么一个女人打交道。光想想,奎因浑身就冷的起鸡皮疙瘩

      所达里和琼娜商量了几句后,决定先让所达里去帮助赫兰,琼娜则负责留下了照顾伊文娜,奎因这才跟着所达里下了楼梯

      赫兰靠着沙发,外套挂在肩膀上,袖子脱掉了一只,裸露的手臂和脖子布满了崭新的爪痕。朱莉在把绷带拆下来,用酒精擦拭赫兰血流如注的伤口

      “您的伤口又被抓开了,连绷带都断了…”
      所达里皱着眉,熟练的将止血剂拆开,这一动作他已经重复了许多遍,只有奎因是第一次看见

      在这件事发生后,他知道自己总归得说些什么,安慰或者是道歉,他知道是自己的鲁莽搞砸了这原本不会发生的一切,但混乱的大脑让他在问出第一个问题后,清醒过来甚至想捶自己一拳
      “那是您的什么人?”

      对方满头大汗的抬起头回了一句,随后叹了口气哦,那神情勉强算是在苦笑
      “那是我母亲。”

      没见奎因再说话,赫兰这才关注起自己的手臂,伤口疼痛的手指紧紧抓着沙发的靠背直到绷带缠完,他才有工夫喘息。他把衣服重新整理整齐,同时又在忐忑外面的人听去了多少里面的动静,但表面上还是装作自然的询问奎因

      “抱歉…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了,是有什么事吗?”

      奎因即使再想问什么,此刻也无法开口,他的大脑不断重复“母亲”一词,直到他感官都开始麻木,直到快要想不起怎么拼写它时,他猛的朝楼上望了一眼,神情满是惊恐。随即便一言不发,想说的话还是所达里先替他解释

      “先生,东部城区已经被封锁了————消息不知道怎么的传了开来。”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半夜,行动很迅速,而且我遇上了他们,他们还说———”
      所达里意味深长的看着角落里的孩子和朱莉,那位年轻的女仆很识趣把孩子们都赶去了厨房
      “他们还说他们认识您,领队的凯恩特劳其伯爵———他叫我报这个名字。说是您的朋友,还是您的老熟人。”

      “奎因。”
      他一直在一旁,直到听见赫兰疲惫的喊自己的名字
      “去帮朱莉。”

      但他更情愿留下,因此站着不动,眼神里满是期望找到答案的渴求

      “先生,我请求您,就先让奎因待在这里吧。东部城区在进行封锁之后,就已经开始处决试图逃离那里的人了。”

      “……我明白了。”
      赫兰的手臂又被缠上绷带,随后将它和伤口藏进了外衣破烂不堪的袖子里
      “那个人,凯恩特劳其伯爵,比起朋友…其实应该更把我当作能够利用的工具才对。”
      他的描述很平静,就这么如此自然的告诉所达里这一切,就他好像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在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逼迫我协助他,因为我只是一个不带任何政治色彩的商人,不是任何一个势力的人。他看出他的兄弟意图拉拢我,他便胁迫我去在他兄弟身边埋伏。他没有任何政绩,就又以生命作要挟,想要我帮他在那个地方探听情报。”

      “所以……是他,是他为此杀了我的母亲!”

      赫兰不置可否,只是痛苦的捂住了脸,面对奎因腾起的怒火,他显得格外无能为力
      “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我遭到伤害,但总是事与愿违。你的母亲,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那从来不是您的问题,先生…”

      “您不必自责,那个人,凯恩特劳其伯爵…简直就是个混蛋,他就是个连狗都不如的家伙!”
      奎因气愤的全身都在颤抖,大声斥责。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起他的母亲,虚弱而无法反抗的病弱者被绞死在众人眼前的样子。就因为那个人的无能和虚伪,就为了那么一点办事的效率
      “他们把我母亲,像死刑犯那样吊起来,说她反抗国王的命令————她只是病了,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奎因,声音小一点…”

      所达里听见门外传来谈论的声音,那些工人好像注意到了门内的动静,连挖土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他的回应是满脸的泪水,只是开口就让它们滑落,在那胡乱的抹兀自流出来的眼泪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磕磕绊绊的说了一句要去后厨,便慌忙的从赫兰面前逃开

      所达里注视着对方狼狈的远去,他叹了一口气

      也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也不需要再隐瞒,在经历这一切之后,他也清楚自己更想要做什么了,他生来就不擅长欺骗和背叛,因为内心的道德感不断的谴责着他,让他良心不安

      “凯恩特劳其伯爵想要收买我,让我监视您。”

      赫兰看他从衣兜里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币

      “我不想这样做,但我很清楚,如果我不收,我可能就没办法回来了。”
      他将钱丢在地上,单膝跪了下去,平静的垂着头
      “在被索菲亚伯爵小姐利用过一次之后,我不想再被利用第二次。也不想再做出会让我后悔,会伤害到他人的事情。”

      “……你希望接下去怎么做,弗兰西斯?”

      所达里顿了一下,抬头看向赫兰,那双澄澈的眼睛不带任何杂质的凝视着他,他感觉一阵异样的颤栗

      他一直称呼赫兰为先生,而赫兰也一直以姓氏称呼他,向来如此
      可直到现在,赫兰称呼他为“弗兰西斯”,这个已经很久没有让他再听到过的名字时,他最先感到的不是亲切,而是带着淡淡疏离的尊敬,明明他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我希望我能留在东部城区一段时间,不是为了为凯恩特劳其伯爵工作,而是希望去帮助那些还在患病的人。”

      “你想帮助那些人…弗兰西斯,但你自己呢?”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可以将先前您付给我的钱都退还,我也绝对不会出卖您。”
      他自以为赫兰担心钱的问题,于是言辞恳切,并且再一次低下了头,没能再看到赫兰的表情是何等模样

      “起来吧…你不必朝我下跪。”

      当所达里起身的时候,他看向赫兰,发现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滑落,而赫兰对此一无所知,直到所达里出声提醒,赫兰才后知后觉的抹去泪水
      “抱歉,让你看到我这副失态的样子……我知道我无权干预你,所以我只希望你能最后再留下几天。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的母亲,我需要琼娜从你这里知道照顾她的一切注意事项,这就足够了。”

      “好。”
      所达里没有犹豫的点头

      “别让他察觉你已经将这件事告诉我…就表现的我毫不知情那样,当他询问你我的近况如何时,如实回答就好,还有———”
      赫兰平淡的表情转变为恬静的笑容,现在没有人能看出他曾经哭泣过,望向所达里的还有些湿润的眼神那样令人内心宁静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件事,一直到现在也都是这么认为,弗兰西斯。能够在这里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

      “来这里,看好自己马车上标注的家徽————不要乱不要乱!”

      维多利亚伴随着母亲在城西侧门外的人流中前进,她顶着太阳大汗淋漓,在令她眼花缭乱的各色礼服中寻找自己银鸦的家徽,但在不断闪过的人影间,她和母亲能够稳步前进都是一种奢望,只是靠着人和人之间毫无空隙才没有狼狈的摔倒

      偶尔那些极致艳丽的美人从她身旁走过。她发觉自己不过是被漂亮的盒子包装起来的一块灰色石头

      埋没在人堆里标有摩斯塔罗家徽的马车,看上去更像个笑话了。人们拼了命挤破头想要抢占的位置,维多利亚得到了,在倒数第二辆的位置,最后一辆坐的是老奥斯和他的女儿

      前方马车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头,维多利亚难以平复心情的驻足远眺,她心潮澎湃,但那与快乐无关,焦虑席卷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是由外而内的对比给她带来的压力

      只要走几步路就能轻易抵达的城门口,如今在延续向远处的马车前,像是群山一样难以逾越,而其他的绅士和淑女,谈笑间便走了过去,优雅的坐进了属于自己的席位,不为她所烦恼的事烦恼
      同样是贵族,高等与低等的阶级鸿沟,硬生生把他们划分成了好几个等次。看着这一切发生,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在作祟,才让她感受到一阵酸楚
      早就应该想到的,上位者碰都不碰的残渣剩饭,却被他们视作珍宝,那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他们连瞧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维多利亚提着裙子,面对着这副情形,鼻子有点发酸,但还算克制守礼的走上了马车

      她坐在一言不发的父母前,攥紧心口别上的白百合,它们无声的簇拥在她胸膛,此刻马车内各种软包的华丽装饰都无法引起维多利亚的注意,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飘渺无用,比白百合还要脆弱

      随之她淡然了很多,听着窗外马蹄和铃铛的声音,至少他们坐在马车内的那一刻就与外界分割,那些人仍会投来羡艳的目光,连露丝·维埃奇和捷德娜·莱克特也是
      还有赫兰…

      只有他不介意这一切,不介意她被众人冷待,不介意她成为众矢之的,当那束白百合送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她还想再和他跳一次舞,永远的跳下去,怎么样都不够
      再次悄然带着期冀的趴上窗口,因为他们的路线正好能略过西街稍显清冷的商铺,勉强能望到一眼角落里的西琳兰伦
      或许那家店铺的灯还亮着,而赫兰刚巧在里面。于是直到马车真正发动,她都这么期盼的靠在窗口上,但这种不切实际的期望多么容易落空
      灯亮着,但没有赫兰的影子,她只能顶着橙黄的橱窗,发现里面挤满了没来得及在别家预订上珠宝的人

      如今接管那家店的人是一个老者,腿脚不是很利索,但态度和蔼,总驮着背给切割过的宝石再次加工。赫兰也允许他在没有客人又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站在店门外晒晒太阳,因为他听见老者有时会因为腿伤而痛的不断喘气,但身体上的不适不能阻挠他对客户的耐心和热情,除了照顾每个客户的速度慢了些,他也没什么别的缺点了

      那些已经预定上首饰的人家今天也还是派了人来催,有些新到首都的妇人小姐则看中了这里的偏僻,不愿意挤进繁华地段那成山的人堆,而是带着自己的女仆走进店里,老者则吃力的走出柜台,为她们一一介绍

      “日安,是有预订的单子要今天来拿吗?”

      他显然把提前穿上新衣的奎因和他的弟弟妹妹们认成了哪户人家从小养起来的家生仆人,把手里的推荐信当作预定的订单,但当他帮助其他客人挑选完首饰送出门后,再看向那个孩子,他眨了眨他浑浊的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推了下眼镜———那个眼神坚毅的孩子前不久似乎刚哭过。这时他才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你是谁啊?”

      奎因没有说话,只是把推荐信递了过去,忐忑不安的看着老人眯起眼睛把它拆开

      在他印象里,赫兰没有一刻停留在家中,或许是为了躲避阁楼上的伊文娜。而奎因还来不及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便要随赫兰出门,为了谋求工作而被推荐进这家店里

      在回看完那封信过后,老者再打量了一番少年
      “既然已经到这里了,那就留下来送货吧,每个月五银币,一周一天假。不用担心,这份工作还算清闲,吃住就在楼上,那里会有给你和你弟弟妹妹的房间的。”

      奎因连连应下,随后便被振聋发聩的钟声吓了一大跳,两个孩子则也争先恐后的抱住了他的腿

      “没事,只是钟声而已,这里离钟楼很近。”

      奎因转过头,隔着橱窗望去,居民区层层叠叠的屋顶上,一根灰白色的石柱探出头,黄铜色的钟还散着低沉的余韵

      “还不适应的话只能慢慢习惯了,毕竟要在这里生活就必须忍受这种声音,来,现在没有客人,让我带你去楼上。”

      他颤巍巍的撩开墙边的帘子,略过通向后门的储物室走上楼,木板每走一步都在往下掉灰,很难让人想象门前那样光鲜亮丽的店铺,门后是这样的阴暗破败
      二楼隐约可以看出地上米色的波点地砖、散落的木板与沾满灰尘的帘子,窗户全部被黑布封死
      “站到我后面。”
      老者抄起生锈了的长铁钩,将天花板上的活板门拉开,梯子便没有一丝停顿的滑下来砸在了地上
      “先上去待着,有什么事自己把门放下来,等打烊了我再收拾收拾这里。”

      那两个小孩子围在梯子旁边转,奎因抱着稍小一点的妹妹,让弟弟先爬了上去,自己则吃力的靠一只手攀上楼梯
      他在灰尘遍布的阁楼里艰难的探出头,把妹妹抱了上去,在狭窄的入口处,被耀眼的阳光刺了一下眼睛

      奎因看见墙壁上落了灰但未曾脱落的浅色竖纹墙纸,因为破损而掉在地上的遮窗布,这间满是灰尘的阁楼里并未像二楼那样黑暗,反而还能看到晴蓝色的天空,连一片云都没有
      从落地的玻璃窗向外望,他目之所及的棕红色的屋顶以及远处的森林,都在烈日下镀上了更明媚的色彩,像是刚涂上画布的颜料,浓郁而炽热。他难得松了一口气的坐在地上,只想永远盯着那美丽而繁华的光景

      那两个孩子则挥动手臂,发出叫声,将撒入阁楼的阳光所照耀出来的灰尘搅乱,随后看着它们像金色的细沙那样在空中飞扬
      他没有力气将楼梯拉起,于是只能避开那黑暗的入口

      阁楼里有一张单人床,木质的地板上有纠缠着头发的毛毯
      对着床,一个几乎被搬空的书柜,靠着一张写字桌,抽屉上的钥匙都没来得及拔
      奎因注意到那把钥匙,盯着写字桌看了一会,爬过毛毯,伸手试着把抽屉拉开,却用力过猛,把整个抽屉都拉的摔在地上

      泛黄的和被虫蛀过的纸张散落一地,那几乎被侵蚀干净的墨绿色花体字整齐的排列,但先后次序已经被打乱
      这是不知谁人落在抽屉中的诗篇,匆忙的连钥匙都没带走

      奎因拢起纸张,站起身,又抽出书架上唯二的书中的其中一本
      刚刚翻看就惹得他一阵皱眉
      那是一团被夹死在书中的蝇虫与蜘蛛,粘连着的书本的内容已经变成阁楼中无数灰尘的一部分。书页又干又脆,稍微翻动都会在他手中解体
      只有几页没有被粘连,勉强能看出大致的字体

      但奎因没有能力去解读它,对他来说,文字与满地乱爬的虫子没有区别,都是令人头昏脑涨的麻烦事,他待在贫民窟,连纸张接触的都很少,更别提去书写文字了

      “小心!”
      他把书丢下,扑过去一把抱住因为互相推搡而差点要掉下去的孩子,而那个女孩两脚悬挂在空中,还在她大哥哥怀里笑
      “不许再给我打了,都给我站在墙边上!”

      但换来的是那两个孩子变本加厉的胡闹,接连的站上还算有弹性的床蹦跳,对他做起了鬼脸

      奎因不知自己为何又陷入了这般境地中,他麻木于身为长兄对弟弟妹妹的管教,因此也没有看见窗外的景色:
      后来,蜂拥至首都的外来贵族们走下了马车,为前行着的游行队伍让路
      他们伴着鲜花和飞鸟进行彩排,没有领头的花车和饰满装饰的大象,但不知情的外来者仍以为交接仪式即将展开
      就比如繁华的街道上,梵罗克丝一家店面中许多商人的女儿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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