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江稚也

11、第十一章 杂志

　　今年的南宜，日子被江临混过了不少，窗外的银杏叶子如同一把把小扇，聒噪蝉鸣声把夏季拉长，热风一来，一把把小扇便随风舞动。

　　“上网吧”网吧。

　　网吧里的烟味有点重，江临烦躁地拽了拽衣领，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大抵是被烟熏的受不了，他直接站了起来，将半个身子从窗帘那探了出去，想以此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王磊几个随后也打完一把游戏。

　　“后天是李旭十八岁生日，咱哥几个给他一个惊喜不。”

　　“估计咱旭哥还在教室里苦读书海呢。”

　　李旭是江临几个里最大的一个，留过一级，刚好和江临宋远他们成为同级校友。

　　宋远注意到探出窗外的江临，问：“你们有谁想喝饮料吗？”

　　“来瓶可乐。”王磊第一个表示，其他几个也说了下自己想要的饮料。

　　江临懒得动，他伸手透过窗帘，道：“一瓶冰水就好。”

　　宋远下楼来到吧台，和老板打了个招呼，点好自己要的东西。

　　老板也和宋远几个是老熟人，一边拿东西，一遍和宋远有几句搭几句的。

　　宋远靠着吧台，无聊望着电视上的监控器，左下角有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地中海，个子还偏瘦，正鬼鬼祟祟蹲在网吧门口。

　　他笑着付了款：“那个人的头发少的真可怜，就像我们年级主任，每次多亏了他的光头反光，我们也不会不知道丁老头在蹲我们……”

　　宋远接过饮料，刚好监控里那个鬼鬼祟祟的瘦弱地中海抬头，宋远选择了沉默：“……”

　　过了三秒，他立刻冲上二楼，边冲边喊：“兄弟们！丁老头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暴露的丁老头：“……”

　　丁老头干脆带着人冲进了“上网吧”，许多三中的学生到处逃窜，有不少人找地方躲起来。

　　“三中全给我老实停下，抗拒从严，配合一下就只罚你们两千字检讨。”

　　江临和宋远两个人躲进了厕所最后一个隔间，王磊本来也想挤进去，但空间不够，江临和宋远很默契地把王磊推出去，无情关上门。

　　王磊：“……”

　　还没找地方藏起来，丁老头的人就把他给揪出去了。

　　丁老头抓了不少俘虏，心情甚佳。

　　他眼睛一扫，就看到三中“刺头连”的成员之一：“王磊，你老实说，江临宋远躲在哪了？”

　　被无情拒之门外的王磊很是仗义，咬牙回道：“丁主任，这次上网没有他们两个。”

　　丁老头冷哼：“我不是聋子，宋远那个大嗓门我还听不出来，有宋远的地方就有江临，再说我刚才在外面蹲了那么久，探脑袋的那个就是江临，烧成灰我也认得，快点说他俩在什么地方躲着了。”

　　“真不知道啊丁主任。”

　　丁老头见王磊嘴硬，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把抓到的人带回学校。

　　此刻厕所隔间，宋远抹了抹没有一点泪花的眼角，哭兮兮地说：“老王，我不会忘记你对我和临哥的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下辈子肯定对你好的。”

　　江临：“……”

　　“你和我推王磊的时候，那个笑都怕扬到耳朵边了。”江临无情拆穿。

　　——

　　李旭的生日推到星期六下午，订的是上次唐果包的那家KTV。

　　江临去三中对面的奶茶店拿礼物了，所以来的有点晚，推开房门就看到一群人把李旭围得严严实实。

　　“你们干什么？”江临把礼物放到李旭收的礼物袋里，然后一整个人躺在沙发上软着。

　　“我们在看旭哥的M国表哥给他寄的生日礼物。”

　　“我……天！M国这么开放的吗？这都能打印出来。”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感叹，各种脏话都冒了出来，一个说的比一个还难听。

　　坐在沙发上玩跳一跳的江临那点好奇心压制不住了，来到他们身边：“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一个两个抬起头，脸都有点红。

　　李旭直接从一堆书上拿了一本给江临：“我表哥从M国寄来的那种杂志。”

　　“什么杂志？”江临皱眉，没听清楚，然后接过李旭手中所谓的“那种杂志”，随手翻了一页，他好像看到影子，江临没在意，正式打开第一页，是一个穿着护士制服的金发美女。

　　江临：“……”

　　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停的发出“牛”的感叹。

　　江临把杂志放回到那堆书，好奇心满足了，又倒在沙发上继续玩游戏。

　　“牛啊！M国的杂志居然还有这种的。”

　　十几岁的少年就是这样血气方刚，又冲动又急躁，遇上青春期也难免会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冲动，但大家对待“性教育”这件事都会有不同的看法和解决方法。

　　江临不怎么喜欢看这种废料东西，他无法发出，比如现在那群人发出的感叹。

　　“送我一本吧旭哥。”

　　甚至有人还提出这种要求。

　　李旭也被这种生日礼物震撼到了，什么类型的杂志居然都有，于是他很大方地说：“那我一人送一本。”

　　江临：“……”

　　怎么，全场就他一个淡定的吗？

　　李旭说到做到，然后拿着剩下的几本来到江临旁边，很认真地说：“老大，挑一本吧。”

　　江临其实很想说，不用管我。

　　李旭又说：“这是谢礼。”

　　江临：“……”

　　他很想把这种杂志摔到李旭的头上，你见过有人送这种回礼吗？

　　然而，江临抑住这种冲动，面无表情地从剩下的几本了里挑，一本又一本的封面简直不好用文字形容。

　　于是他挑了一本封面看起来正常点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和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

　　李旭眼里多了一丝意外。

　　“怎么了？”江临反问。

　　“没……没事。”

　　生日会的流程差不多一致。

　　“临哥，来首嘛？”宋远刚献唱完，问。

　　江临摇头，注意力一直在跳一跳上，刚好手一点，一条消息弹窗，没看清楚消息，页面跳转到微信：“……”

　　［7］：在哪，均叔让我来找你。

　　江临不耐烦把地址发过去，又切回游戏页面，果然死了：“靠！”

　　包间里一片嘈杂，江临被吵得很烦躁。

　　再见沈池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是肖凯云开的门，一脸疑惑：“沈学霸，你怎么来了？”

　　“接他回家。”沈池站门外，抬手朝江临那个方向指了指。

　　同时江临也注意到门外的动静，慢吞吞地站起来，拾起手机放到裤兜里，打了一声招呼：“我爸叫我回家了，你们玩得尽兴。”

　　和江临玩得好的都知道，江临很听他爸爸的话，都很热情和江临告别。

　　两人还没走几步，李旭跑出来了：“临哥，等等，你东西没拿。”

　　江临疑惑，什么东西？

　　只见李旭把那本杂志一脸真诚地交到江临手中。

　　江临：“……”

　　“对了，你是临哥的同桌吧，就是那个考年级第一的那个沈学霸吗？”李旭问。

　　沈池点头。

　　江临眉心莫名一跳。

　　果不其然，李旭又拿出另外一本杂志，很认真道：“学习固然重要，但我们应该劳逸结合，该放松的时候放松，我这有……”

　　“李旭，”江临打断李旭的话，一脸笑意伸手将那本杂志压下去，“他……不太喜欢这种东西。”

　　江临说完就拽着沈池走了，李旭看着远去的两个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金发女郎，不解：“不喜欢这种……”

　　倏然想起江临手中的那本，又想起江临经常对沈池嘘寒问暖的谣言，他一愣，目送两人离开的背影，喃喃道：“难道他们两个……”

　　他好像撞破校霸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

　　下意识捂住后颈，他不会被灭口吧。

　　市中心一片繁华，外面已经黑透了，晚风带着难得的凉意逛遍了南宜，街道两侧的路灯向外无限延伸，江临和沈池在公交车站等车。

　　“刚才那书……”沈池先开了口。

　　江临下意识把书塞到衣服里，直接转移话题：“我爸今天回来了？”

　　沈池见江临不想提刚才的事，也没接着问，回答：“没有。”

　　没有那你还说我爸要你来找我？

　　沈池又补充：“均叔发的微信……”

　　沈池似乎刻意停顿了一下，“要我带你回家。”

　　——

　　江临一回家就把衣服里的书扔到了床上，回想起之前翻的一本杂志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本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均很少着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工地吃住，于是这么大的房子，以前是江临一个人住，现在是江临和沈池一起住。

　　两个人在家也分工明确，江临做饭，沈池洗完，家务活轮流干，洗澡洗漱也是按顺序来，谁先抢到就是谁。

　　沈池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江临就进去了。

　　起初这样还有点不习惯，对沈池有种侵犯领地的敌意，但后来相处久了，江临也没了那种感觉，相反还能和沈池友好相处，毕竟沈池这个人只是看起来不好相处。

　　江临洗完澡，猛地发现不对劲，自己毛巾没有拿，他傻站在镜子面前，想喊人却开不了口，一向死皮赖脸的他偏偏这个时候脸皮薄。

　　霎时。

　　浴室的门被人敲响了：“我看到你毛巾没拿。”

　　卫生间的门被开了一条小缝隙，明显雾气从里面钻出来，一条白嫩细长的手臂从缝隙里伸出来，不自在道：“给我吧。”

　　江临接过毛巾，迅速把门带上，还不停的庆幸，还好是毛巾不是裤衩。

　　可是擦着擦着就停下来了。

　　这毛巾他是扔在床上的吧，而且他床上好像还扔了一本从李旭那儿拿回来的杂志。

　　……

　　江临眼尾下压，整个人都不太好，低骂：“艹，这都是些什么事！”

　　他穿好衣服出来，瞥见沈池在沙发上看书，他一愣，沈池看的什么书……

　　立马夺步上前，抢走沈池手中的书。

　　沈池抬头：“？”

　　江临顿时呆在原地，说了句自己都不信的话：“我……我看看学霸看的什么书，我好学习学习。”

　　说完翻到书的封面：南宜历年竞赛题库。

　　江临：“……”

　　他都干了些什么蠢事，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我觉得这书是我这种学渣无法达到的高度，所以，还给你。”

　　沈池从江临手中接过书，他仰头，眼底尽是难以理解的晦涩，嘴角一勾，笑道：“那你床上那本书就可以学了？”

　　这句话很是暧昧。

　　江临一噎：“……”

　　沈池是故意的，他想。

　　沈池笑起来这还是江临第一次见，有点好看，反倒多添了一丝人情味。

　　“你……”江临也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那书……你看了？”

　　沈池的目光重新放回到那本《南宜历年竞赛题库》，否认：“没有。”

　　“……”

　　江临不想理这个神经病，转身回到房间。

　　床上那本杂志就像一个诱人的毒苹果，江临心想：我倒要看看这书能画出什么东西。

　　江临好奇地打开了第一面。

　　星期六收完假，六月份正是来临了。

　　住宿生许靖来到教室，居然看到破天荒比他来得早的校霸：“老大，你今个是有什么喜事，来的这么早。”

　　江临摆了摆手，要睡觉。

　　他很想说一句，颜色废料害死人。

　　没想到自己随手拿的一本杂志居然是同性关系的题材。

　　他昨晚一下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血液不停在体内奔走，脸都看红了好几次，内容全是那种无法言喻的，江临算是发出那群人看到这种杂志的感叹。

　　要命的不是这，关键是那本杂志的攻，也是那个西装男，他的性格真的让人一下子想到沈池，江临感觉自己都要成神经病了。

　　两个男的……

　　虽然自己不反对同性恋，但是江临无法接受自己会把那个西装男代入成沈池。

　　这种心思真的很龌龊。

　　江临难得起了一个大早，为的就是不和沈池碰面，赶到沈池前面自己先到了教室。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宋远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江临：“临哥，六一快乐。”

　　江临抬眼：“幼稚。”

　　下一秒：“你也快乐。”

　　两个人一起长大，共同度过了十七个六一儿童节，哪怕现在长大了，也保留着这种默契。

　　沈池是破天荒踩着点来教室的，江临一与他对视，立马拿书挡着，心里还一直说，害人不浅。

　　他听到旁边的椅子被人拖动，下一秒，沈池的胳膊伸到江临的书前：“早饭，均叔让带的。”

　　是市北那条街很难等的包子。

　　江临木纳地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心里嘀咕，最近他老爸关心他的频率太高了。

　　——

　　高考快来了，学校的广播也停了。

　　这天，江临刚从篮球场出来，一个女生害羞得小跑在他面前，手里还展示一封粉红色的信封，女生个子小小的，但模样倒挺漂亮，她小声说：“那个……江临同学，我……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就是……能不能帮我把情书转交给沈池同学啊。”

　　女生说到情书，脸就红了。

　　江临一愣，下意识问：“你怎么不亲自去送啊？”

　　“沈池同学看起来不敢让人靠近，全校和他走得近的人就是你了……”

　　江临接过女孩的情书。

　　女孩万分感激，说了几声谢谢离开了。

　　王磊不知从何时出现，拍了拍江临的肩：“哟，老大，收情书呢。”

　　江临看着手中的粉色信封，喃喃道：“不是我的，是沈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