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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淮南楼 ...


  •   “孤雁独西去,惊鸿照影来。”
      夭绍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口中念着镇楼联,停在淮南楼门口侧面。

      夭绍变相应下郑零露的协助查案邀请,不是因为官威压人,而是她接的命令就是要彻查青丝案。
      而且就算她急急忙忙赶回家找到当初的两封私信用处也不大。陷害她的人能让她接令的时候没发现问题,如今自然也查不出来什么。
      不如守株待兔、以不变应万变。

      想来自己从江宁狱出来,暗地里的人也会按捺不住来找她麻烦……很可能下死手。
      她是郑零露的炮灰,郑零露又何尝不是她夭绍的挡箭牌?
      更何况……

      “哟,客官您这是刚从泥坑里爬出来?”,一个打扮简朴的跑堂小二从淮南楼大门探出头来。
      淮南楼倒是什么客都敢招……

      夭绍挑了挑眉,将视线转向模样端正的小二,刚欲说话,小二跨出了门站在自家镇楼联前自言自语起来。

      “刚在堂里听客官您念了我们老板娘写的对联。”,小二抓起腰间的抹布,往对联上胡乱擦了几下。
      “我们老板娘说了,能驻足观望欣赏她刻的对联一盏茶时间的客人,无论身份样貌皆招进楼里赠茶吃。”

      老板娘还真是个……讲究人。
      “多谢。”,夭绍朝他点了点头,“一间上房,热水沐浴,饭菜随便来几道清淡的,再帮我找身像样的衣服。”

      夭绍顿了一下,目光往侧方向瞥了一下,正巧看到跟来的郑零露,大拇指往后一指说道:“一概费用,他付。”

      更何况……
      白送上门的移动钱庄不要白不要。

      郑零露闻言倒也不吝啬,从钱袋里拎出几吊铜钱,扔给了小二,赶在他们之前进了楼内。

      小二拿了钱忙扯出笑容,恭敬地招呼夭绍进去,带她一路走到二楼的一间房内。
      不一会儿,就有人拎了几桶热水进来,将木质屏风后的浴桶灌了大半,淡黄色的简单裙子也一起挂到了屏风上。

      夭绍褪下脏衣服半躺在浴桶里,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不少,连日在牢房骨子里都泛起的酸痛随着脏污一并入了水中。

      整个屋子的装饰高雅干净,能看出来是用不少银子砸出来的。
      屏风上细绣了一副山水图,旁边细小的绿叶看起来分外熟悉,如果夭绍没记错的话,那是一种草药——杜衡。

      淮南楼在夭绍来江宁前就已经火遍都城了,原因无他——离奇的命案曾接二连三发生在淮南楼内。
      但这个白日茶馆晚上销金窟的淮南楼生意依旧火爆,因此有许多关于老板娘的传言走露出来。

      有人说她是前镇西南将军的独女,仗着权势保淮南楼不倒……有人说她是当朝皇帝的眼前红人,不然怎么那么多达官贵人死在淮南楼没人管过……
      还有一个最离奇的说法——曾在江陵战场上见过淮南楼老板娘领军杀敌。

      若是让夭绍从三个说法里挑一个最信服的,那必然是最后一个。
      ——出自老板娘之手的镇楼联刻字,笔锋犀利,顿处极深,各句连续不断、一气呵成。
      最关键的是工具,以夭绍对兵器的了解,用来刻字的应当是……
      剑。

      夭绍换上干净衣服用完膳后刚准备去大堂找人打听青丝案的一些事情,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后看到了刚才接待自己的小二,他手里捏着一块玉牌,递到了夭绍的手里。

      “老板娘刚睡醒,听说客官您在镇楼联前足足观望了两盏茶的时间,引为知己特邀您去楼上一聚。”

      夭绍:“……”
      其实她只是身无细软,等人掏钱,顺便一瞧……

      小二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老板娘的房间就在五楼的拐角处,拿着玉牌就能上到五楼。”

      整个淮南楼最了解青丝案的莫过于老板娘了,夭绍自然不会推辞,点了点头顺着廊道尽头的楼梯上了五楼。
      她将手中的玉牌交给楼梯处的侍女后,停在拐角处的房间敲了敲门。

      “请进。”
      清澈的嗓音隔过雕花的木门穿来,带着一丝浑厚感。

      夭绍推门而入,这个房间很大,足有客房两三间加一起的大小。
      入目是一张摆有精致点心的圆桌,往里看是靠着墙塞得满满的书架和盛放文房四宝的书案。一席丝织的帘子挡住隔间,应该是安睡的地方。

      一位头发随意在身后搭着,穿着中衣只披了一件单薄斗篷的女子,侧着身子站在窗户前,半个身子向外探出,手肘撑在窗边支着下巴。
      暗下去的天惹得路边的几家高高挂起了灯笼,连片的火光映在女子半边脸上,隐晦且神秘。

      夭绍径直走到离她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行了个江湖上的礼,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夭绍。”

      “佼人僚兮,舒夭绍兮……好名字。”,那人将目光从窗外的风景收了回来,半回头看向夭绍。
      略带倦意的眼眸慢慢瞥过来,微微上扬的眉毛极轻地挑了一下,本是带着笑意的却蓦地让夭绍感受到了一丝压迫。
      “沅衡,沅水的沅,杜衡的衡。”

      四下安静了一会儿,沅衡收回了目光,几步走到了圆桌前,捞起盘子里的点心三口就塞进了嘴里。
      “……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每个人都拿着点心不让我吃,说你再吃就胖成个球了。”

      夭绍:“……”
      那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一下子就消散无几了,夭绍也跟着坐到了圆桌前。

      沅衡听到凳子挪动的声音,埋着头左手捏起一块点心递给夭绍,“请。”

      试探?
      夭绍盯着精致诱人的点心以及那只虎口有厚茧的纤手,没有犹豫地接了过来,一整个塞进了嘴里。

      沅衡笑着看她一口干掉了一块点心,由衷地竖了个大拇指,“江宁狱那地方几百年了还是没变,正经饭都不给人吃。”
      “我猜猜,你来淮南楼是想……”
      “顶替说书先生?”

      “?”,夭绍差点被嘴里的点心噎死,她呛得脸都红了,接过沅衡倒的水直接干了。
      “咳咳咳……老板娘何出此言?”

      “沅衡——”,沅衡纠正了夭绍的叫法,然后颇有意味地看着她,“一个时辰前你刚在江宁狱门前说了什么,这会儿就忘了?”
      “这样的忘性,淮南楼怎么招你说书?”

      江宁狱门口?
      她只跟狱卒说了……
      ——张哥您请好,下次我得闲了再来给你说书,指定比淮南楼的先生好上一万倍。

      但当时江宁狱门口并无他人……
      看来淮南楼的手比她想象中更加的长,怪不得同乐坊几十家烟花之地,独这里没有发生青丝案。

      夭绍的脸色变了几变,抬头看向沅衡的眼神都变得郑重了一些,不过她并不担心自身的安全。
      毕竟如果是和沅衡利益相冲,她不会费力招自己上楼,而是直接在客房杀了或者……夭绍根本就进不来。

      沅衡从盘子里挑挑拣拣出一块色泽莹润的蜜脯丢进了嘴里,“大堂中的那位军爷似乎并不能插手江宁狱的事……你何必做他升官的垫脚石呢?”
      “还是说……”

      显然沅衡早就知道她此番来的目的。
      夭绍倏地站起身抱了个拳,赶在她挑明之前自己认了,“沅老板明察,还请您指点一二,有关——青丝案。”

      “又错了,沅不是姓。”,沅衡半笑着歪着头盯着夭绍,倒了杯茶抿了口,“淮南楼可不比他家,来了是能保障安全的。”
      “无事发生不代表作案的就是我们。”
      “我想这个道理……坐过牢的夭绍小友最懂了不是吗?”

      沅衡等了一会儿见夭绍没有说什么,挑了一下眉自顾自地说下去。
      “如今不说是盛世,也算个平安,你小小年纪,何必去管那些啰嗦事?”

      夭绍的眼色暗了暗,再抬头看向沅衡的时候,换上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沅衡老板,俺娘说,江宁郡乃渠国都城,可好着……”

      沅衡站起身竟比夭绍高了不少,她绕过圆桌食指点在了夭绍的眉心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不必扯谎。”

      沅衡转身走到窗户前,抬手示意她跟过来。等到夭绍站她旁边后,轻轻开口道:“可看到了什么?”

      淮南楼本就地处同乐坊绝佳位置,这个窗户所开的方向更是独特,一面可以看到竞争对手的经营情况,一面竟直通达官之所窥得一片皇宫的高墙。
      这个时间点虽早但已经有客上门,楼下各色女子捏着团扇站在门口招揽客人,各种小厮侍女奔走于街巷中。

      夭绍左瞅瞅右瞧瞧,再看了一眼思绪有些飘远的沅衡,最后硬着头皮憋出来几句,“看出来了……”
      “表面繁荣,实则腐朽?”
      “生活不易,只能卖艺?”

      沅衡竟赞同地点了点头,她又问了一句,“你真不考虑当淮南楼的说书先生?”
      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夸人的……

      淮南楼固然能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可陷她于囹圄之人岂不便宜他了?
      这不符合她有仇必报的性子。

      沅衡其实早就知道了夭绍的选择,她伸手拍了拍夭绍的肩膀,“我爹曾说过——少年的肩上,哪该先扛起家国大义呢?”
      “他自己不也是那样的人?我只当他闲书读多了啰哩啰嗦。”

      沅衡笑了一下,将目光转向窗外伸了懒腰,肩上单薄的披风顺势滑落被手快的夭绍一把接住了。
      “所以说嘛,人是不能得闲的,才刚安定了两年,就有见不得光的老鼠作妖。”
      “争权夺利,却是以剥夺少年的心智、剔除少年的根骨为代价。”

      十年前,渠国国土小势极微、外患相当严重,半个月能收到十几封边陲城危的加急信,几乎下一刻就会有灭国的风险。
      后来才慢慢平定,近几年好不容易国力有所回升,当朝皇帝垂垂老矣还无子嗣,近几月上书陈言立储君的人不在少数。

      沅衡将视线从那处宫墙上收了回来,压下忍不住的嘲讽,声音却还是有些冷,“听说太祝令为了渠国后继大业,进了江宁狱?”

      半月前,太祝令在朝堂上字字铿锵、声声泣血,恨不得亲自替皇帝生子嗣,最后被一道皇令下了江宁狱。
      江宁狱天牢也无外乎那么几个人,夭绍可太认得这位太祝令了,就是想接她话茬又无法下嘴的隔壁老头嘛……

      沅衡从夭绍的臂弯处接过自己的斗篷,随手扔到了几步之外的屏风上,“我记得,太祝令的儿子……”

      “咚咚咚——”
      有人敲门。

      不一会儿门外的人就说明了来意,听声音是位女子。
      “姑娘,左中郎将先行离开了,托人给房中的客人带一句话。”

      夭绍突然有种预感,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太祝令的独子,在府中暴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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