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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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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格桑开口,便有一道清脆洪亮的声音笑道:“杨婳,你还是这般得理不饶人。”
众人见皇后娘娘到,依礼或跪拜或行万福,萧好说了声“免礼,平身”后,便行至杨婳身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灵妃的资格不正是来自陛下吗?就连你我的尊荣与身份,不也全凭陛下意志么?”
见杨婳一脸的不甘,萧好语气讽刺道:“贵妃觉得,吾说的可对?”
杨婳只能咬牙切齿道:“妾,谨遵娘娘教诲。”
压下异议之后,今日的训练课程得以顺利展开。
现场已经备好了一些给新兵训练用的重量较轻的弓,并箭支若干,箭靶设在三丈左右。
担心现有的弓不适合这些宫妃宫女们使用,格桑还另带了五张自己的弓。
各宫有位份的大都在此,并各自的侍女等共百余人,格桑这边加上仓拉共八位丹薙陪嫁来的侍女,皆善骑射。
考虑到大梁人极重尊卑之序,格桑将宫女与妃子们分开,五人负责教授宫女,另三人配合她教授妃子们。
萧好出身将门,儿时不被拘束,便是和家中兄弟们一起摸着弓马长大的,虽入宫这许多年来已经生疏了许多,但刻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抹去。
因而学起来也格外地快,只消格桑教过一遍便已知晓其中要点,射了个二三回便能轻松正中靶心,算是众人中第一个真正掌握要领能够上手且准头最好的。
见其她人还懵懂无法开弓,便主动帮格桑挑起了一部分教授之责。
格桑见众妃大多力气较小,许多连十斤的弓拉开都颇为费劲,反倒是寻常的宫女们上手更快。
心道只能先找机会制作一批合适的弓了,目前得先让她们先练一练臂力,只是这样一来怕又会遭到她们的拒绝和心里的反抗。
毕竟从她们的角度来看,强身健体什么的确实是无用之物。
正在诸妃将箭射得歪歪扭扭,甚至上不了靶的时候,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离得并不远,这些细碎的笑声毫无防碍地钻进了场中女子们的耳中。
“女的就是不行,这是在过家家吗?”
“女子就是弱,我当时第一天练箭可就能正中红心了。”
“看地上那些箭,哈哈哈哈。”
杨婳一箭正又射偏,恰恰脱靶而去,听到这些讥讽之声顿时恼羞成怒,转身便将箭矢对准了其中笑得正忘乎所以的一人。
弓弦紧绷,竟是她动作做得最标准的一次。
那几个小兵见状连忙跪下求饶,刚刚脸上还挂着讽笑的脸转瞬便变成了额惊恐万分的样子,额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地上,嘴里喊着:“娘娘饶命!小的们罪该万死,娘娘饶命!”
萧好见状先压下了杨婳的箭,以免她控制不住误伤她人:“妹妹莫要动怒,箭矢伤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后又质问那些小兵:“尔等出自何营何将?如此无状,本宫倒要问问你们将军,是怎么训的手底下的兵!这般散漫,如何担得起护卫陛下安全之责!”
只见一个身穿将军甲的快步走来,单膝跪地请罪道:“娘娘息怒,是属下管教不力,巡逻时散漫无状,自当军法处置。”
不等萧好继续发作便道:“来人,带去执法堂各领二十军棍!”
萧好认得此人,正是此次随行护卫的玉林军统帅项征。
“还望项将军约束手下,若自觉担不起重任,还是早些向陛下请辞,也好给后来者让贤!”
“是,属下遵命。”
此节就此揭过,但杨婳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出言不逊的人虽已受罚,但那些讥讽之语却抑止不住地钻进她的耳蜗,一遍遍在她心中回响。
杨婳自小学什么都是翘楚,琴棋诗书乐舞,无一不学至精妙,加上出身的加持,何人见她不赞一声“高才”,几时被这般羞辱过。
既然要做,那她自然到最好。
不说得到人人赞扬,至少不能被这般看低,她就不信,区区骑马射箭,能难倒她杨婳?
不少人也如杨婳一般所想,在场许多宫妃出阁之前谁不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说一句天之骄女也不为过,哪怕并无什么出众的才情,她们的身份也允许她们被人这样看轻了去。
于是一番小插曲过后,这些女子们反而像打了鸡血似的,越发地集中注意力,真诚地向格桑几人认真地求教起来了,立志要将这骑射之术做到漂漂亮亮,不叫人笑话了去。
所以当格桑这时提出让众人平日里都锻炼一下手臂力量的时候,也无人有所异议,只准备照做就是了。
第一日的教学顺利结束,格桑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这一番小插曲反而是“因祸得福”。
看来这中原的贵女们心中还是存有一些血气的,没有她料想的那般软弱,如此这般,她今后的计划看来是可以稍微顺利一些了。
夜幕降临,格桑整顿一番过后便前往了六公主的营帐,因担心小公主病情复发,白日里卫明珠一直在帐中看顾,并未抽身参与射箭之事。
这会见格桑过来,她才恍然发觉已经申时过半了。
“六公主可好些了?”
“好多了,今日并未再烧,也吃得下饭,看面色也好了不少,刚刚又服了一剂药,这会已经睡下了。”
“如此我也放心了,若是公主或是姐姐再有什么不适,不必顾忌,随时差人来唤我便是。”,格桑上前确认了一番道。
“既然公主已经歇息,今日若是不便,我明日再来也可。”
卫明珠起身从一旁拿出了一册书:“无妨,我们去别间便可。”
说罢吩咐道:“丹儿心儿,好生照顾公主。”
二人应是,格桑便同卫明珠回了帐。
待二人进帐后卫明珠方道:“昨日你说,习中原文化之目的乃是‘想做个耳清目明、通晓事理,而非闭目塞听、浑浑噩噩之人‘,总而言之便是想‘明理’,我说的可对?”
卫明珠一面说一面示意格桑入座。
“正是,姐姐所言一字不差。”,格桑在卫明珠的动作示意下在帐内的书案旁坐下,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中原女子自闺阁中起,便自小修习《女诫》、《女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列女传》等,为的便是做一个合格的闺秀。”
“中原所训,女子’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更倡导女子讲究‘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以此三从四德,彰显女子才德兼备,堪为大妇。”
“但吾观汝之意,想必欲修习的必不是这些了。”
格桑面上挂了些笑意,道:“姐姐知我。”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卫明珠才转过身面对格桑。
“大梁君臣之治,究其根本左右不过一个‘礼’字,圣人言,天下倾,更有‘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可见儒礼于大梁之重要性。”
“当今士人欲从科举入仕,也必要习此书,烂熟于心,理解透彻,故今日我们便从《论语》此书讲起。”
外面的夜色渐渐沉了下来,偶有飞鸟从头顶掠过的声音。
帐内烛影摇曳,人影跃动,两个女子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里论起了世间大道。
格桑听得专注又认真,时不时拿起笔在纸上记下关键的只言片语。
卫明珠博学多才,涉猎甚广,讲学生动有趣,旁征博引,常常举例以帮助格桑理解。
二人之间的讲学氛围并不似寻常夫子学生那般严肃,帐内时不时传出一些笑声。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虽然卫明珠时不时穿插一些例子在内,但一张纸也很快便被格桑记得满满当当。
时间虽短,但格桑隐约觉得之前让她不得其门而入的那层模模糊糊的东西,已经有了消解的痕迹,她有一种渐渐窥见其中真意的感觉。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茅塞顿开”,她想。
“今日便讲到这里,明日若是无其它事,也这个时辰过来便是。”
卫明珠见格桑一直在认真手记,罢了便拿起她的笔记想看看她都写了些什么。
这一看才令卫明珠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看来入宫之前汝是下过一番功夫的。”,纸上字迹歪歪扭扭如稚子所书,却又勉勉强强认得出写的内容。
卫明珠心中不由得恼怪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一节,丹薙文与中原字大不相同,格桑自是没有学过的。
她单刀直入只说要修习中原文化,倒让她忘了“习字”这一重要环节,能将音与字对应上且勉强能够相认,已经算是她自己已经下过一番苦功了。
只是习字于读书人而言同样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若是饱读经书,却写得一手丑字,岂不是贻笑大方。
似是察觉了卫明珠所想,格桑有些不好意思道:“字迹拙劣,让姐姐笑话了。”
“想来汝开始接触这些左右不过月余,能到这种程度已经殊为不易了。”
卫明珠在箱笼中寻出了些纸来,同那册书一起交给格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