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不迟也

3、3.0 你好，420请收信

　　蒲唐×石郭
　　石郭真骨科，蒲唐是竹马
　　本章无石郭

　　正文

　　三月按部就班地到来，不知从哪天开始，早起的空气不再寒意彻骨。草长莺飞，万物萌发。还有少年人青涩的爱意也在这场和煦的春风里悄悄抽条冒出尖尖细芽。
　　今天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讲解新学的古诗。赏析，考试要点，唐九洲规规矩矩在课本上记下各项内容。古人确实厉害，他摩挲着笔身，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来自千百年前的七言绝句，古时候人们将所有的情深爱慕都限制在这短短几行诗句里，好像只用三言两语就讲清了满腹心事。
　　少年走了神，忽然想起今天午休时收到的那封信。
　　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黄色信封，是他的一位初中同学托他交给蒲熠星的。封口还贴着一张可爱的小熊贴纸，薄薄一纸信件，里面又诉诸着怎样的告白呢？

　　“所以可以拜托你帮我拿给蒲熠星吗？”

　　中午，女生微红着脸颊，语气略带谨慎地问他时，他没有思考太多便答应下来。毕竟，他也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可以作为拒绝的借口。
　　只是后来回到教室，他才想起自己当时的神情似乎不够坦然大方，虽然爽快地答应了别人一句“好”，但搭配的却是一张些许为难的脸。
　　自欺欺人太难，显然他还没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想什么呢？”

　　这时，曹恩齐上课偷摸着聊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唐九洲顿时笑了笑，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装模作样地回了他一句：“唉，都是些你不懂的事。”
　　“不懂？不会都是我略知一二那些事吧？”
　　什么一二呀？唐九洲本来想这么怼回去，但下课铃突然打响，适时中断了俩人这段不着调的对话。他匆匆收拾好书包，和曹恩齐打了声招呼后，便走出教室，午休时唐九洲给蒲熠星发了短信，俩人约好一起回家，高三今晚刚好没有晚自习。

　　三月春醒，最后一节课结束时天色还有些明亮。少年跟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下了楼，步伐不急不慢地往校门口走去，他心心念念着午休时收到的那封信，以至于没有注意身后有脚步声正靠近。肩膀出其不意被谁轻轻拍了一下，他回过头，看见那人是蒲熠星。
　　少年背着黑色书包，穿着一身干净的蓝白校服，站在他眼前。橙红色的落日余晖在他身后淡淡晕染开来。日暮时分的耀光洒落闹哄哄的校园，他好像看见零星光芒落进少年的眼里。
　　一切就像那句“青春正好”。
　　“星星……”
　　“嗯。”
　　“走啦。”然而，蒲熠星并没有注意这短短几秒的沉默。少年扬起嘴角，然后自故拉起他的手臂向校门口走去，快速地，打断了这场落日的蛊惑。

　　“你说高中适不适合谈恋爱？”
　　俩人穿梭过拥挤路段的人群车流后，渐渐放缓脚步，唐九洲看着走在前方的背影，欲盖弥彰地提起话题，他打算先探探蒲熠星的想法，再把信件交给他。
　　“难说，落实到不同人身上，结果可能都不一样。”
　　笼统的大实话，答案并没有什么确切的个人见解，蒲熠星中规中矩的回答从前方传来，唐九洲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式问问题。
　　“那你呢？你会不会谈？”他问。
　　“这得结合实际情况。”
　　“比如怕影响学习？”
　　“包含在内，但需要考虑的不止这一个。”
　　蒲熠星说完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唐九洲措手不及，下意识立定，俩人顿时目光交接，少年的视线不偏不倚地望进了对方眼里。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蒲熠星问到，随后又促狭地笑了笑说：“是不是有人和你告白了？”
　　“不是我……是你。”
　　“没人和我告白。”
　　“有啊。”
　　唐九洲从书包里拿出信件，“郑重其事”地将它交给蒲熠星，少年接过去，发现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这是……”
　　“别人给你的情书呀。”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情书？”
　　“对方直接交给我的，你要不信，拆开看看。中心思想大概就是想鼓励你好好高考，而她作为你万千爱慕者中的一员，会好好支持你的，这不明摆就是告白嘛。”
　　“常规定义是提到喜欢或交往才算告白吧！”
　　搞不好，她就是想毕业后和你交往。唐九洲在心里默默反驳，不过没有说出口。

　　信封拆开，里面只有一页情书，俩人没走完多远的路，蒲熠星就看完了，表情可谓波澜不惊。

　　“看完啦？”
　　“看完了，内容和你猜的差不多。”蒲熠星笑了笑。
　　“反应可真冷淡。”
　　“冷淡…？”
　　“好歹开心一下呀，不然对方多难过。”
　　“你替她操心什么？”
　　蒲熠星一针见血地发问。唐九洲“切”的一声，马上换上笑脸，想藏住心中那只鬼。
　　“谁替她操心了？抱歉，我又没收过情书，不知道原来有人收到情书，还可以这么冷静。”
　　“你才高一，不急。”
　　“这和高一有关系吗？”
　　“那么想收？我今晚回去写一封给你。”少年把信装回信封，语气臭屁地说。
　　唐九洲觉得蒲熠星又在拿自己开玩笑，于是别过脸，有点赌气地回答：“谁想要。”
　　身旁的少年听闻，微微扬起嘴角，没有再回答什么，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马路时，十字路口的转角有辆汽车开了过来，蒲熠星下意识抓住唐九洲的手腕，让他停步。随后，又顺其自然地拉着他，走上人行道。
　　手腕抓得不轻不重，就像俩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

　　没过多久，就到家楼下了。
　　夕阳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渗透进楼道里，有些狭窄的空间被橙黄色的光晕染。唐九洲余光看了一眼蒲熠星，夕阳之下的侧脸看不出太多情绪，如平静无波的湖面，但却还是好看。
　　傍晚的楼道四下寂静无人，他们背着书包，一前一后地走上楼梯。落日余晖不规则地映照在他们身上，肆意渲染着双双无言的氛围。
　　唐九洲偶尔抬头看一眼前方瘦削的背影。
　　少年心事历经一下午的兜兜转转，在走过一段放学路后，好像也渐渐稀释掉了一些情绪的外壳。如潮水退去后沙滩上的沙砾，在此时此刻变得更加清晰。他说不清是因为时间的缘故，还是因为蒲熠星对情书满不在乎的态度。
　　时间一分一秒，安静，毫无痕迹地向前走。不怎么长远的路程，转眼就行至分别前夕。
　　唐九洲忽然决定停下脚步。
　　走在前方的人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少年微微一笑。旋即，终于开口：“阿蒲，你有喜欢的人吗？”
　　蒲熠星愣了愣。
　　“我随便问问。”
　　也许是因为刚才一同沉默太久，唐九洲突然开口，像周围沉默的空白开始掉落，熟悉的声音接壤上之前那段时空一样。
　　蒲熠星想了一会。片刻后，才给出答案。
　　“有，有点在意的人吧，但是不是喜欢，说不清楚。”
　　“在意的人？”
　　“是。”
　　蒲熠星浅笑，目光与少年相视。唐九洲知道，这次他不是敷衍回答。
　　“唐记者，这个答案可以吗？”
　　“嗯。”
　　“行吧，放过你。”他打趣道。
　　有些更深的问题，他没有足够的自信再仔细追问。他怕蒲熠星认真回答他一句“不是”，便了结了他一切幻想。
　　“我怎么老感觉你比我还在乎情书这件事？”
　　“礼尚往来，再说没事不能八卦一下吗？”
　　“不是因为今天的情书吗？”他眯着眼睛看他。
　　“自恋。”少年朝他翻了个白眼。
　　俩人小打小闹，楼道里的气氛仿佛又活了过来。这时蒲熠星依稀想起对方上次在蛋糕店的回答。从容否认的声音像从时光深处穿越而来，在他耳边轻轻响起，低语。

　　“我才没有喜欢的人。”唐九洲当时这么说了。
　　于是，沉默几秒过后，他也决定不再追问。

　　分别前，蒲熠星从书包里拿出情书递给他。他想，就当是为了满足某人的好奇心，他今天八卦了一路，还阴阳怪气地说自己从来没有收到过情书。其实他也没有，这是人生第一封。
　　“干嘛？”
　　“给你了。”
　　“给我……干嘛？”
　　“我觉得你好像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微醺的风从楼道的窗户吹进，落日余晖在俩人身上不规则地晕染开来。唐九洲愣了愣，过了一会，才伸手接过信件。指尖轻轻捻了捻，像手握了这场告白的结局。
　　这算是……失败了吧？他低头若有所思。
　　少年无言，低垂的眼眸让蒲熠星无以觉察出他此刻正在思考什么。
　　而在一阵短暂沉默过后，唐九洲最终将信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不看吗？”蒲熠星眼里有些疑惑。
　　唐九洲摇摇头：“万一她写得太琼瑶，太情意绵绵怎么办？我会尴尬死，如果以后再见到她，我也不好面对她。”
　　蒲熠星若有所思，仿佛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但最后也没有再多问。
　　“那好吧。”他说。
　　“嗯。”
　　“你自己决定的，别等会一到家就反悔。”他笑了笑，随后又把信件塞回书包里。

　　再之后，俩人各自道别，少年大步迈上楼梯离开。
　　唐九洲自然地转头，望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心里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兜兜转转到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可以一睹为快的机会。
　　可能是因为，他看出了蒲熠星真的没那么在乎。
　　又可能是因为，后来他想到，未来也许还会有更多情书和告白纷踏至来。
　　等高考结束后，蒲熠星就会去一座新城市上大学，离他越来越远。刚才指尖轻轻捻过的实感仿佛一纸告示，在提醒他，一直以来只要伸手即可触及彼此的世界，终于无可避免地将开始流向更大的环境。
　　天地广阔又迷雾重重，一切才不是一封情书的问题。

　　唐九洲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
　　只是那一瞬间，他心里忽然有点慌了神，可蒲熠星好像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