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年》遥山栀子

1、簪花绕㈠

　　建昭二十三年，
　　景国多灾多雨，人心惶惶，皇帝遣人南下治水，流民涌入京城，百姓哀怨。
　　三月冰雪消融，天气回暖，虽不用身披狐裘，但空气中却还带着一丝冷气。为了节省国库，颐安公主顾琉自掏腰包去为灾民施粥。
　　道路已经泥泞，融化的冰轻轻一踏便破碎，一口大锅中缓缓升起的暖气成了许多受灾百姓们的希冀。
　　粥棚支在城门口，除此以外，还铺了一些草席。
　　顾琉如今二八年华，眉如远山含黛，一双杏眼犹如一泓泉水，眼波宛转，唇红齿白，她的皮肤细腻，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倒是添了点稚气甜美。她身着水粉色的绫罗裙子，裙摆上还绣着万寿菊，发髻梳的简单，一身瞧起来素净又得体。
　　顾琉盛起热腾腾的粥，细心的递给每一位灾民。
　　“三公主真是活菩萨啊，人美心善。”一旁老者声音沙哑，手指冻得皲裂，感激的神色溢于言表，颤巍巍的接过顾琉的粥。
　　“您过誉了，景国不会舍弃任何一个子民的。”顾琉声音柔隽，唇角勾起，眼尾舒展，眸光却暗淡。
　　顾琉此次来施粥共计带了两人，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纤瘦侍卫，少年身姿挺拔，利落的马尾，眉间一颗红痣，皮肤白皙，鼻梁高挺，清朗俊秀，名为祁琏。
　　一个约莫双九年华的侍女，白皙透亮的脸配上我见犹怜的眸子，小家碧玉，名为玉柔。
　　玉柔帮着分馒头，而祁琏在一旁提着剑维护秩序。
　　一旁的侍女玉柔恍惚愣了神，瞧了瞧身旁的公主。
　　玉柔小声道：“殿下，自从水患开始，您都很少笑了。”
　　“民生疾苦，我又怎得开心。”顾琉施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父皇母后觉得我不谙世事，可我也会体恤百姓，忧愁多思……”
　　玉柔点点头，远处却突然传出一声喧闹。
　　“小娘子，跟我回家吧！”
　　顾琉抬眼瞧去，不远处的一个瘦弱女孩满面惊恐，她的面前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
　　女孩衣服破烂，护着怀中的白面馒头，一步步后退。那男子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满脸邪笑。
　　“你做什么！”女孩受到了惊吓，馒头掉落在地沾上尘土，身侧的乞丐哄似的将馒头抢走。
　　女孩泪珠滚落，那男子依旧不依不饶，“小娘子，跟我回去做我的小妾，我保你富贵，别说白面馒头了，让你顿顿有肉。”
　　女孩用力挣扎，可那男子握的实在太使劲，她只好一口咬在那男子手臂上。
　　“啊！敢咬老子。”男子尖叫，随后啐了口唾沫，咒骂道：“贱人！看老子不打死你！”
　　男子抬拳向女孩挥去，女孩蹲下护着头。可谁知一个身影将男子踹到远处去。
　　祁连虽瞧起来瘦弱，可力量却足。顾琉从祁琏身后走出，一旁的玉柔连忙扶起瘦弱女孩。
　　“他妈的谁啊！”男子抬眼瞧到顾琉，接着咒骂，“来施粥的？你是许家娘子？老子可是户部侍郎的儿子，我回去告诉我爹让你跪下赔罪！”
　　顾琉嗤笑，“公子莫不是记错了，许家娘子是昨日施的粥。”
　　男子眼睛提溜转一圈，吼道：“我他妈管你是谁！敢打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祁琏从腰间扯出一个令牌，对着被踹到在地的男子，冷冷的说：“大胆，竟敢冒犯三公主！
　　男子失了气势，立马跪下：“小的罪该万死，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顾琉往前一步：“你冲撞的不是我，是她。”顾琉指了指一旁的女孩。
　　男子身形带着些许颤抖，将头转向一旁的女孩，“祖宗，今日是小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的吧。”
　　女孩缩在玉柔怀里，面露些许惊愕，愣了几秒，呆滞的点了点头。
　　“还不快滚！”玉柔吼道。
　　男子拍了拍衣服，立马起身，踉跄的跑走。
　　顾琉回身看向女孩，她瘦弱，身上沾满了泥，不过眼睛很大，懵懵懂懂的。
　　“他经常欺侮别人吗？”顾琉柔下声音，耐心询问。
　　女孩点了点头，她自是见过那个跋扈公子哥的，不是调戏良家少女，就是欺辱老弱病残。不仅是个纨绔，更是个十足的坏蛋。
　　一旁的粥锅传来声响，玉柔招呼着继续施粥。
　　顾琉点点头，随后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少岁，身边可还有亲眷？”
　　她听到这话，泪珠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滚落，“我叫芙蓉，今年十三岁，身边的亲人……全都死光了，就我一个人逃到了京都，路上又累又饿，我还和野狗抢过吃的……”
　　女孩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顾琉便耐心听着，“我是景国的三公主，你愿意跟着我吗？”
　　女孩使劲的点了点头，顾琉低着头想了一会，随后道：“既然这样，我便为你换个名字，叫玉芙可好？”
　　女孩接着问：“玉芙？哪个玉？”
　　顾琉笑着从头上折下一个玉簪，那玉色泽透亮，品相上好。她慢慢把玉簪递到女孩手里，“是这个玉，喏，赠予你的。”
　　女孩笑逐颜开，感激的瞧着顾琉。
　　天色渐晚，顾琉回到宫中，让玉柔为玉芙处理一下，便马不停蹄来到金銮殿。
　　“颐安公主，您来这是做什么的。”老太监嗓音震得顾琉心烦，她只想把今天所见所闻尽快对父皇说。
　　“公公，我来拜见父皇，请您速去为我通传。”
　　老太监步伐匆匆，不一会便道：“公主，您进吧。”
　　顾琉迈进金銮殿，瞧着她的父皇，将今日所见一五一十讲了出来。“父皇，如今民心动荡，更要严惩此类欺压百姓之人。”
　　皇帝抬手拿起茶盏，点点头，“琉儿，朕知道了，不过朕还有要紧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顾琉眸色失望，却只得转身离开。
　　天色依旧压抑，金銮殿内气压更低沉几分，顾琉走后不久，金銮殿内便跪了一个人，皇帝似是动了很大的干火，将呈上的折子像地上狠狠一摔。
　　“真当朕没脾气了？这就是你办的事？”
　　皇上一身蟒袍，威严的气息包裹着跪地的大臣。细看皇帝不过四十左右，正当壮年，眼睛内似是藏着一团火。
　　这大臣颤巍巍拾起皇帝丢下的奏折，一看竟脸色大变。
　　“皇上！臣……臣也不知此事啊！”
　　皇帝冷笑，开口道：“陈邦，这贪污的王善曾是你举荐的，百姓赋税日渐增加，可朝廷每年收上来的税额却没变过，户部拨下去的款去哪了？朕对此事一无所知，这事你可清楚啊？”
　　陈邦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微臣……微臣识人有误，请皇上责罚！”
　　皇帝似带着些玩味的神态，“哦？朕听闻你新得了个美娇娘，似是也姓王。”
　　陈邦似是乱了阵脚，“皇上……这只是凑巧罢了，与王善毫无关系啊！请皇上明查！”
　　“朕当然要明查，王善这些年贪款共一万伍千两白银，正好是秋合县百姓多交的赋税，十年的总合。”
　　陈邦跪地，冷汗直流。
　　“爱卿，秋合县的账目对上了，户部的款呢？”
　　“对了，朕也查过你那个妾了，是王善的亲信，对不对？”
　　陈邦抬头，眼神惊恐，双手颤抖，“臣……臣……”
　　陈邦对上皇帝阴骛的视线。
　　“只需回答朕，对！还是不对。”
　　殿内鸦雀无声，半晌响起陈邦的声音，“对……”
　　皇帝边说边从案上拿起一个匕首，那匕首能瞧见皇上的眸光，狠厉，又带着几分暴虐“爱卿，你猜王善是怎么招的秋合县账目？”
　　皇帝蹲下，靠在陈邦耳朵旁。
　　“朕把王善唯一的小儿子带过来了，当着他的面，将他儿子的双目，拿匕首剜了去……他便全招了。”
　　“对了，陈千金被朕接到宫中了，就在侧殿，爱卿不妨去看看？”
　　陈邦似是丧失全部力气，瘫坐在地上，“陛下！臣招，臣全招！但求陛下留我女儿性命，她才十三岁啊……”陈邦跪地，带着细碎的哭腔，不断的磕着头。
　　“户部的款，全在臣府中的池塘底……”
　　听到了满意的结果，皇帝将匕首丢在陈邦脚边，那匕首锋利的将木制地板划出一个长痕，“来人啊！陈邦贪污善款，他的女儿贬为奴，其余府中亲眷全部处死！至于王善，诛全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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