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员逼我内卷》时雨及芒种

131、（131）可曾误会？

　　林宫主比他更崩溃，本来是要诘问他的，可是人都吐血了……况且两人都已一刀两断了，他也没什么立场诘问之……
　　双方沉默了半晌，林染强迫自己松开冰冷道，“你走吧——我确是，认错人了……”
　　萧玉欲哭无泪——认错了的少侠，你能把翻的倍数降回去吗？

　　萧：@玑，你说，怎么整？
　　玑：没经历过不知道……要不神主试一下跪地痛哭求饶认错？
　　萧：你觉得，他吃这一套？
　　小玑什么都没来及回，便见这人一个转身，一撩衣摆，利利索索跪了下去——
　　顺手招了把明月星河，递上，“我错了——对不起……阿染，你若怨我，说出来，好不好？”
　　——别折成数据……太吓人……

　　林染看着那一行字：“……”
　　话说这时候不说话是真的很不合适——但萧玉也不能说啊，再一牵扯到血誓和誓言诘由来，倘那人一觉亏欠，回心转意什么的，他这五年的坚持全白费了……
　　林染道，“我们从此，两不相欠的——我不怨你的，你这般……我不受。”

　　萧玉满脸崩溃，内心疯狂打滚：你觉得大数据会骗人？
　　面上却诚恳，“阿染……我知你心里有恨，若——”
　　林染却冷冷打断道，“萧玉……你若是为药王殿势力扩张而来，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态——到时候一战见真章即是，我无须你怜悯，要靠这种暗地里的刀子取胜——同穷奇阁一样，对你，我亦不会手软——”
　　萧玉望着他冷冷离去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膝盖好疼——仿佛他这一辈子，都再也站不起来，也不能够，起得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总知，是无知觉了的——两不相欠……若真得能做得到，该多好——
　　可是即便已经五年过去，再听他这话，依然会……这么痛……
　　当初自己这话出口……阿染……比他还痛罢？
　　那他又有什么资格……求他原谅？
　　——不曾有，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不知那两方争斗，造了多少杀擎——终招致一场涤尘之雨来；
　　萧玉在雨中跪着，不知还能做什么来挽回——又，要如何做；他知道他伤了一个人的心，很深很深……可那个人，却没能在原地等他，捂着伤口跑远了……
　　当初为什么，偏就要择济渡一道啊！他不想管什么苍生，只是想他好好的啊……！
　　他恨自己，再无法风轻云淡地说出“无悔”，更恨……他已无路可悔……
　　阿染……
　　我要从何向你讲起，这一切，都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发展的！——而……又有那么多，我都又……不能告诉你……
　　我只是想要……用我的方式，去护一个人呐！
　　——可是……我是错了罢？

　　他身形一颠，一口薄血喷薄而出，原本便不大正常的脸色顿时显出灰白色，一时竟跪也跪不稳，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半边身子栽进泥水里，双手在微微颤抖；
　　——这是……怎么了？
　　他自己断没有这样大的反应，那就只能是……林染因为共感而传递给自己的这些反应——
　　他还来来及细想，忽听风声将一句话送入耳中，“伊泽，难不成，你也要背叛我了么——”
　　然后是一声极细极微的吐血之声——虽小，他却敏锐地听了去——原来如是……

　　……

　　林染同穷奇阁火并一场，整整用了三日，原本便要一举将之歼灭，忽然跃出一人来阻，不仅打断他攻势不说，迅雷之间，竟手刃他一位殿长老，三个堂主……
　　而……最惊莫过于，这人会是伊泽——
　　林染捂着小臂上伤处，怔怔看向他，“伊泽……我待你不薄，缘何……缘何那个叛徒……会是你？”
　　“——伊泽……伊洛的事，我都已解释过了，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呢？为什么偏要用背叛……来告诉我这一切……？”
　　他是真的怕了，怕所有人都会离他而去，而他……什么也留不住……
　　那人欲说什么，可神识却忽地一滞，望向他的眼中完成惊惧，“宫主——快走！有人在操控我的身体，我——”
　　声音忽地断了，变作冷笑，“林染，你来不及了……哪怕我不出现，你也无药可医——可是我不甘，我不甘心他护你而你不领情不知情——我就是要，毁了你……！”
　　林染一怔，“……你说什么——谁……护我？——你又是，什么人——”
　　那声音却又换，伊泽深深望了他一眼，道，“宫主……我终于明白，阿洛哥哥当初是如何……为宫主而死，属下不亏！”转瞬已拔了手中剑，径刺进腹中——
　　多久之后，林染都忘不了那眼神！——是痛苦亦是释然，是知道真相的了然与和仇人同归于尽的狂热！
　　……
　　他知道，他若不死，很快这具身体将成为不受控的偶人——就像当初的伊洛一样……
　　所以他甘心去死，不能让那附身之人，用自己的手，来伤害宫主……

　　那幕后之人大约没料到他会自尽，反应过来时，已经呼吸困难，神识快要被挤出身体！
　　他却未作何反应，只阴阴笑着，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杀死我附的那个身体时，萧玉的反应会那么大么？”
　　“——百世轮回，他一直要求你不杀害无辜……是因为一旦坚持一百一十三世，便可修出七窍玲珑心，不必入天道轮回……可惜呀可惜，他千护万护，这最后一世，让我得手了……”
　　“哈哈哈——林染，此一生过完，你就只有魂飞魄散一途！……谁也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
　　“……萧玉，我要你知道违逆我的下场——你所爱的所护的，我都要一一毁了！——我要你明白，你所有的努力，在绝对的仇恨面前，都注定落空……！”

　　“……”

　　林染整个人僵在雨中，看着剑指的方向，伊洛的身体一点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消去，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反应。
　　一百一十三世……他说得，有几分真？几分假？

　　——

　　“别——不要！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起来——求你！”
　　……
　　那是他第一次说“求”，还是，那般真切，像哀求一般的语气；对着——伊洛的尸体；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那般痛彻心扉——可他当时，却不觉一分！
　　“只要时间足够，你完全可以游离六界之外，修复修罗神位，那样你就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存在——”
　　“可是他千护万护，这最后一世，还是让我得手了……你此一生只有魂飞魄散一途，谁也救不了你！”

　　——

　　“从始至终，都是骗你的……林染，你又卑微给谁看呢？……”
　　“做戏，要做全套啊……”
　　……
　　可是，戏已终了，为什么他还会继续这样做？那百世之说，又是如何……是真是假?
　　“……萧玉，我要你知道违逆我的下场——你所爱的所护的，我都要一一毁了！”

　　爱……护?
　　——是……他认为的那样么？

　　林染垂了垂眸，发梢的水落进眼中，微冷——又顺着眼睑流向脸顿，像是泪一般——他静静立在那，忘了周遭一切，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又为何人；
　　抬了抬手，按在胸口的凸起上，深吸了一口气；
　　萧玉，洛温黎——我该不该，再信你？

　　……

　　背后的伤虽不见骨，却是一牵动便疼得厉害，林染一手持剑，一边望了望阴沉青幕下已接近尾声的战局，刚要唤止，颈后却是一凉，一个声音抢过了他的，扬声道，“都住手！——否则，你们宫主性命不保……”
　　——
　　林染半点不奇，一面颇乖觉地任那人挟持，还配合地侧了侧头，一面压抑出一声低低的笑，“原来，清虚宫中那暗中勾结之人，是你呀……黄长老——”
　　刀锋半顿，林染闪身侧开剑锋，与之交了两下手，错了开去——
　　“背叛宫主是何代价，你可心里有数——是那位给了你什么好处？!”
　　那位长老模样的人见他已同自己拉开距离，如此便是偷袭失手，却半分不急，将人团团围住，道，“宫主此番勇猛无双，只带了我这一支，我若不借此机会做点什么，反倒像是瞧不起宫主一般——”
　　“……天助我也，这雨这样大，只怕宫主是有心报险求援，也无力罢？——实话告诉您，那位早知您不会甘于他手下，一直暗令我取而代之——只要今日您死了，这清虚宫，便是我的了！”
　　林染稳着气息，剑尖平指，“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能力杀了我？”
　　黄长老笑了笑，缓缓拔剑，“……宫主累了，况且又中了我的凌霄毒——老夫自衬赢了这样的您，还是十成把握的——”
　　林染始觉气软，不由暗暗不悦自己方才大动情绪，分了心，竟未觉察——
　　这毒会令中毒之人身软乏力，若说单是如此倒还好，可是他方才因着伊泽的死而伤神，正乱着真气！此刻莫说与之抗衡，便是剑，都要拿不稳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提神儿，面上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那便看黄长老，有没有这个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