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员逼我内卷》时雨及芒种

121、（121）不要赶我走

　　林染睁大了眼望着他，“殿下——夫君！？！你是……药王殿……殿主——？”
　　“是我。”
　　他敛了敛眉，目光却直直望着他，只眸底是让人捉摸不透的雾色，“一直是我。”

　　林染猛地用开了他的手，连退数步，目光中说不出是惊惶多一些还是气愤多一些，他一字一顿道：“洛温黎……”
　　萧玉面色沉水一般，却郑重地点头，“是我。——抱——呃！——抱，抱歉……”
　　——
　　—柄凭空而生，闪着蓝光的匕首已经移近，直直刺入他右肩！——本来该是刺入心口的，可是那个人……还是不舍得。
　　——明月星河；

　　萧玉望着咫尺的人一脸哀色，神色尽力地稳，“……抱歉，早先我也没有忆起……直到千机峰死过一次之后，才想起的这些旧事……”
　　林染仍不肯接受，可是明月星河仅仅是刺向肩头而非心脏，已经说明他的态度——他不想伤他，可又不愿信……
　　……不肯认，不肯相信，自己三百四十世的一切，都是浮光掠影，只有他一人入戏，而那个他挚爱之人，不仅看他入戏，甚至就是那操纵木偶的幕后之人！
　　——如何肯相信！如何能相信！
　　恩爱变心戏，情深变宿敌，而一切……都是为了报负他；

　　……

　　“殿下——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骗我的好不好？——你说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说一句，好不好？”
　　“——我求求你……”
　　萧玉看着他，唇抖了几抖，“……我是药王殿主，我是洛温黎，是萧玉——都是我，从前我也许骗过你，隐瞒过你——可是现在，不曾——也再不会了……”
　　林染发狂似地将明月星河拔了出来，一时疼痛掩盖住了他之后的话语，萧玉站着，负手而立，一点一点体会那疼痛；
　　居然有一点想笑；
　　“……不够的林染，我毁了你的挚爱，你的神位，你的信仰，你的光明——你的一切——只这一刀，不够的……”
　　他笑得有些苦了，抬手抚了抚肩上那伤，又重复道，“……不够的……阿染……”

　　“你这是，要和我两清么？”林染攥着匕首的指节青白，不住地抖，在毁了我之后——终于，肯露出真面目了?!”
　　神位，神格，光明，信仰……支撑他走过三百四十世的信念……
　　一朝破灭，皆飞为烟；
　　他以为他为之追求，牺牲，万世无悔的爱人，却是这三百多世梦魇的缔造者，噩梦之始，热爱之终……
　　竟都是这所谓“挚爱”带来的！
　　……

　　三百四十世，只有他一个人傻子似地被要得团团转，而自乐其中不得知。
　　一切浮幻皆化作泡影，追随近万年的背影忽然化作黑洞，将他卷入，卷入……
　　深陷在泥沼中的人，知道这是梦境，却脱无可脱；
　　……而，如那人所愿，他爱上了一个堪称完美的阴谋——而这阴谋的主人却在这里求他同情，想让他回头！
　　——他如何回头！

　　萧玉……洛温黎……!!!
　　你到底知不知道，追光的人走的路有多险！是你引我走上这条光带般的满是碎冰锥的棘黎之路，却在我要触到那光的时候，打碎我所有前路！让我坠落无边！？！
　　……我何来的回头之路？！?

　　“你还记得么——明月星河，是我们初识，我送你的防身之物——那是我担心你孤身一人在药王殿势力范围内，会有不测……所以费尽心思找了找把匕首，拿来给你……”
　　林染笑得发苦，眼尾是一抹红痕，让人想去抚去，一却又觉不配伸手去触；
　　“……如今，我用这结缘之物刺你一刀，便作，了断前仇旧恨罢——你我从此两清，永世不再相见！”

　　林染闭了眼，退了几步，腰抵在桌上，微滞了身形。
　　说这些话，仿佛用尽了他所有力气——他这一生，许多世，都成了一个笑话……他…他追逐着那道记忆深处的光那样久，终究是……追不下去了……

　　“……曾几何时，你是我心中的光，带我走过人生最黑暗的日子，渡我向善的力量——我追着那光，追了好久好久……云染——你现在的样子，真的一点儿也不像那个影子了——”
　　他一直以为，“云染”才是那个人本来的模样，凡尘种种，不过是为俗世所累，而形成的诸多性格——却不想，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而“云染”……可能只是他当年为了飞升，而行善积德的一副假面！
　　……

　　他顿了顿，望向那人发白的脸色，道，“而今，我倒该感谢你——因为你的坦白，我不用再追了，也不会再犯傻下去了……”
　　他抬了左手，望着无名指上紫光的戒指，只觉无比讽刺——
　　“你说得对，那不过是一场虚幻——我不可能生下你的孩子，也不可能再接受你的虚情假意，惺惺作态！”
　　蓝光闪过，林染手执明月星河，经往左手无名指砍了去——
　　“叮！”戒指纹丝不动，可是其哀鸣却响彻整个大殿；
　　林染抬起发麻的左手，看也不看问他，冷冷道，“给我解开！”
　　“——从此以后，我与你，半点也不相干……”

　　“我……”萧玉唇色惨白，面上更无人色，干巴巴道，“我……解不开……你戴上的一瞬，就已非我能控制的了……”
　　“——解不开？——我不信！”林染又抬起匕首，对谁那紫晶砍了去——
　　“叮！——”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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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是无用。

　　林染指尖动了动，狠戾道，“……你若不解，我就把这手指砍下来。”
　　冷冷的语气，像是再不会带有一些温度。
　　萧玉唇抖了抖，声音恍若悬在天外，虚无缥缈，“……我解不开……我只有一种办法——就是我自爆本体，燃烧护魂神光，它自会随之消散；——可是.....抱歉——我的命，不属于我自己……我的背后，不仅是整个药王殿，也是整个庞邙……”
　　“你——”
　　林染似要发怒，可是身子抖了半响，却是无言，再一次举起了刀——
　　“林染！”萧玉如遭雷击，一时怔住，竟不知如何去阻止，一道金光从指尖飞出，却分明已来之不及——

　　寂静。

　　良久，听到两个声音，近乎于异口同声地叹道，“……你赢了。”

　　他舍不得他砍手；他亦不愿他亡身……
　　匕首终悬于戒指上方，被两股力量扶持，未动一分。

　　“不，是我输了。”又是异口同声地一声叹。

　　林染抬头望了他一眼，却只见那人惨白的神色，眸中尽是一片雾色，不知是不是泪，又是什么。
　　他移开了匕首，任之落在萧玉脚下，“……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你瞒了我三百多世，不多这一世……为什么，一定要我知道这一切？”
　　萧玉敛着眉目，轻声道，“……瞒了你这么久，为的，不就是真相揭开的这一天么？——阿染——你这又是何苦一问？”
　　是啊——何苦……
　　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抱有一丝幻想地以为他告诉自己后的神色并不甚好，是因为三百世来他亦对自己有了情，告知这一切，是为了与他坦诚相向，是为了求他原谅……
　　都是虚妄！
　　——原来，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原谅！——告诉自己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一个了断而已……——而已！
　　“——可是……又为什么……这么做？”
　　他听得出自己声音的沙哑，带有一分期望似的，“……夫君…再，回答染染一次，好不好？”
　　萧玉心中一窒，呼吸一顿，同样哑着嗓子，“你拿了本神主的神骨……去当鞭子耍……你同叶残交战——而那是我的师兄；你威力震得我坠落天庭，重伤昏睡数十载……阴差阳错，在我初建药王殿，根基未稳之时……”
　　——剿灭一大支部，致使药王殿为求得长存，不得不下四分殿，在世间重选四大道殿主……
　　这些他未说出口，因了还有下属存在，此言一出，只怕林染会因之而被这些人生吞活剥了也未可知……

　　“阿染，我是什么性子，你清楚得紧，神的尊严，药王殿存亡皆系于我一身——我没道理对一个陌生人——或者说，仇人——手下留情……”
　　喉间涌上一阵腥甜，他抑了声音，“……我自知你不会原谅我的——但我，也从未想过求你原谅，我们之间的仇怨旧账清了……你……”
　　“——你走罢，只要离开药王殿，去哪里都随意……”
　　原来…原来是自己，伤他在先的……也难怪……他那般脾性……
　　——他如何对自己，都是他自己应得的！

　　林染唇色发青，咬出血液，“……阿玉，是我负你在先……你仇也报了，恩怨也了了，可否、不计前嫌，不要赶我走——我……我还是你药王殿的人啊……！”
　　——做不成爱人，能做你的下属，我也认了……
　　只求你，不要赶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