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晚霞》姒也不姒

27、平平安安

　　“新年快乐，阿忘。”李司悦声音很轻，在这万千世界里惊不起任何波澜，却独独沈忘之看见了涟漪。

　　“新年快乐，司司。”沈忘之蹲下来，抓过他的手反复哈着气搓揉，揉出一些温度来，才说：“为什么坐在这里发呆？”李司悦由着他揉手，答非所问：“你又干嘛去？”

　　沈忘之答得很干脆：“去找你。”他穿街过巷骑着之前在摆浪谷那里买的自行车，一路就往阿下赶，“我晚上要和爷爷一起守岁，明天爷爷说要守舍都不能过来柳阿下了，可我今天很想见你，就想见一见你我再回去。”有轿车从路中间驶过带起一阵强风，沈忘之身子微微往前似要把李司悦整个人罩住，“我想自己和你说一句新年快乐！”

　　李司悦眼睫轻颤，抽出手也学沈忘之使劲揉对方的脸，“阿忘，我想去找你的，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沈忘之一怔：“是我不好。”

　　他不知道别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他只知道他喜欢李司悦好像是本能一样，是生下来就应该带着的爱意，所以见不得对方有一丝难过和失落，“你不用找我，我会走到你面前，直到你厌烦我了。”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这些话，说得李司悦想笑。

　　李司悦歪头，问他：“然后你就要消失了？”沈忘之扬唇，笑容一如既往的张扬，他说：“我就偷偷跟在你后面，不让你看见。”

　　李司悦：“跟踪狂。”

　　沈忘之：“那也是帅气的跟踪狂。”

　　两个人对视都哈哈哈笑了，笑彼此幼稚又乐在其中。

　　地上凉，沈忘之把他拉起来然后把自己的车推了回来，李司悦给车头转了个方向说：“阿忘，过年了，我们一起去看看白衣再回去行吗？”

　　沈忘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还早，还来得及就同意了，嘴里却不忘哀怨道：“男朋友一心只有捡来的狗怎么办？”

　　李司悦推他：“还能怎么办？加入呗。”沈忘之腾出一只手把他外套上的帽子拉一拉，满意一笑，“藏起来，风来了。”

　　——
　　学校门是锁着的，他们只好翻墙进去，他们给白衣理了一下狗窝，还给它带了点吃食，白衣摇着尾巴添李司悦的手指，被沈忘之一把就给拽了回来，白衣就对着沈忘之嚎，虽然听不懂它说了些什么，但是应该骂得挺脏的。
　　两个人从学校翻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了，沈忘之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雕刻得特别好看的小竹筒，上面还系了线，他理了理给李司悦带上才说：“里面卷了一张平安符，是前几天陪我妈去寺庙的时候我给你求的。”

　　小竹筒做得很精细，李司悦往脖子摸了摸拿起来还能闻到一股药香味，味道并不难闻，反而让人觉得很舒适。

　　“你还放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没什么，自己配的一些中草药。”

　　李司悦不确定又问：“你磨成粉弄进去的？”

　　“嗯”

　　李司悦歪头看他：“我的未来医师男朋友，真厉害。”

　　沈忘之揉了一下他的头，“我的未来人民教师男朋友也很厉害。”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

　　除了那次在摆浪谷几个人开玩笑般地说了一些志向以外，他们没有一次谈论过未来，谈论过各自要奔向的地方。对于高考志愿，他们闭口不谈，可彼此都知道对方要走的路。

　　李司悦垂眸，不看沈忘之眼睛，动了动手在自己衣兜里掏东西，可半天也没有拿出来，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忘之明显能察觉到他的情绪。或许很多时候都要承认十七八岁的少年都不太理性，会在各个取舍里难以做出抉择。

　　可谈恋爱的是沈忘之，对象是李司悦，他们就有很多可以决定的未来，因为李司悦有自己的规划，沈忘之也有自己的热爱，他们都会成为最优秀的自己，奔向彼此。

　　“司司，我们不会束缚彼此的未来，你可以摆脱爱情的桎梏，这是我许诺你的，你可以享受被爱，我在看得到你的地方爱你，在看不到你的地方我也依然爱你，我们未来可以在各自的领域里闪闪发光，你会有一个优秀的男朋友，还有你热爱的事业。”

　　转角那边就是学校小巷，外墙这边没人，李司悦抬头看他，用额头撞进他胸口，嘟囔着：“那你可要努力，去最好的医大。”

　　沈忘之轻笑一声：“好。”他从来都没有告诉别人，自己想去做什么，要报考什么学校。可李司悦就是这样一个人，把自己吃得透透的：“你刚刚在兜里摸什么呢？”沈忘之低声问他。

　　埋在沈忘之胸口的头动了动，起身把兜里摩挲了很久的东西拿了出来，“我没你厉害，不会做那些小东西，这个五帝铜钱给你，保平安的。”

　　他轻轻给沈忘之带在手腕上，李司悦眼睛一亮：“没想到带在你手上还挺好看。”

　　李司悦之前抽空去换了一条线，红绳带在沈忘之手腕上异常好看，小小的两颗铜钱和薏苡不会很惹眼又恰到好处的点缀。沈忘之眉眼上扬，“我很喜欢。”

　　李司悦摸了一下颈间，笑着回应他，“我也是。”

　　两个人在校外分了路，临走时，李司悦回头喊了沈忘之：“阿忘。”却发现沈忘之一直没动还在原地看着他，在他回头的时候对他笑了一下……

　　“司司，新年快乐。”

　　这是今年最后一句新年快乐，以后还会有很多年。

　　——

　　这年过得很热闹，大年三十李司悦和他爸把各个门头的香点了，供了香火烧了纸钱。一家子忙完开开心心地把做好的饭菜都搬到了顾景德家，两家人聚在一起吃了年夜饭，几个大人还给小北杨和李司悦准备了压岁钱。又商量着第二天年初一先在李家吃，吃好了再来顾家吃，年初一的规矩就是图个热闹。

　　一大早陈再梅就煮了好多个鸡蛋，往年只有李司悦一个人她就每次都煮十二个，然后六个染红色六个染绿色，年年如此，今年多了顾北杨，鸡蛋又加了一些，小时候李司悦还会背着染好颜色的鸡蛋出去玩，小孩们都比谁的鸡蛋大，谁的鸡蛋多，可现在李司悦都长大了，他妈妈还是年年都煮。

　　李司悦从小库房拿出小时候装鸡蛋的竹篓子，上面的挂绳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了，他转头喊李晖：“爸，这绳能不能换一根，太脏了。”

　　李晖接过小竹篓，去院子里倒腾了半晌，不仅换了一根新的背绳，还把竹篓子洗了一遍，李司悦没啥事帮着她妈染鸡蛋，鸡蛋染好后装进竹篓子里给顾北杨送了过去。顾北杨还小，根本吃不了这个，可这是这里过年的规矩，过年给自家小孩染红鸡蛋，寓意着幸福与美好——

　　沈忘之在年初二那天就过来了，跟来的还有五六个小男生，除了鹿林和吴晓白，其他几个李司悦以前没看过。
　　李司悦进顾伯家院子的时候就见一群人搁里面笑闹。
　　今年春节天气格外好，这几天基本都有些太阳，几个人聚在顾家院子里，有逗顾北杨的，有帮顾景德洗菜的，院子里烧了一盆碳火，还会自己找凳子坐，熟得不像第一次来。

　　只有鹿林和吴晓白张着嘴巴看一脸无语的沈忘之和突然出现的李司悦。

　　“司悦，你怎么会在这？”鹿林盯着刚进来的李司悦，吴晓白也问：“对啊，我们来的时候没有你啊？”

　　跟来的阿克和其他几个男生看看李司悦再看看沈忘之；怎么个事？这人还挺好看，不管了，不认识。

　　李司悦转头去看沈忘之，有寻问之意，沈忘之睨了阿克一眼，“他，非要跟着我过来拜年，路上遇见这俩”他下巴指指吴晓白和鹿林，“就一起稍上了。”

　　鹿林吴晓白：“……”

　　合着他们多余了是嘛？亏他们还买了一箱饮品跟了来。

　　“不是，你们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呢！司悦怎么会在这？”鹿林不死心。

　　李司悦和沈忘之对视一眼，轻轻一笑：“我家就住隔壁。”

　　鹿林：“什么？”

　　吴晓白：“什么”

　　“我说呢，阿忘没去找你居然跑来拜什么年，我说呢！”吴晓白无比无语念叨着，阿克虽然不太懂吴晓白念叨什么，但是他非常赞同后面那几个字，他立马附和：“我也是说，忘哥今年好兴致，都开始会去亲戚家拜年了。”

　　沈忘之笑他：“你又懂什么了就跟着嚷嚷。”

　　鹿林看天：“原来世界上最近的距离就是隔壁住着一个亲戚。”沈忘之和李司悦同时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掌：“闭嘴。”

　　顾景德看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小年轻很是高兴，以前还没有顾北杨的时候，家里都是他一个人，过年过节除了李司悦一家，也没人记得他。

　　可自从顾北杨来了之后，家里热闹了许多，和沈家那边也常联系，阿忘还会经常过来，顾景德心里难免有些感触，老年人总相信因果，他觉得小孙子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几人高高兴兴的在顾家吃了饭，一顿饭下来大家都有些熟络了，还谈到了阿克帮沈忘之去打架那次的事情。

　　阿克手舞足蹈地骂着：“气死我了那次，给哥们急得就抄了拖把就追过去，谁想到是几个大叔偷了我们的家伙，还好忘哥牛逼，把那几个人打得落花流水。”

　　沈忘之咳了好几声，阿克愣是没听见。又接着道：“那几个孙子真不是个东西，身上还带刀，哎！！！最后怎么着，都被我忘哥给打飞了。嘿，忘哥你是不是呛着了一直咳？喝点水。”他唾沫横飞的同时还不忘关心一下沈忘之，关心完了又继续道，“我忘哥就是牛逼。”

　　鹿林看热闹不嫌事大，也特意重重的说：“是啊！！！阿忘，怎么一直“咳”啊？？？”

　　李司悦专门给沈忘之夹了一筷子肥肉，重重地放在他碗里：“多吃点，能把人“刀”打飞的忘哥。”说到刀字的时候，沈忘之明显感觉到这把刀就架在自己头上。

　　沈忘之想，早知道先前来到桥头的时候就应该一脚把阿克踢河里去，免得那张嘴叨叨个不停。

　　几人吃完饭，吵着让李司悦带他们去玩，李司悦就勉强带他们出去转了转，有意思的没意思的都去逛了逛。一群少年走在大街上，路过桥头，吵吵囔囔。好似有用不完的精气神，在这寒风冬月里挥洒着他们的青春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