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薮春》择玉旁

137、另一个同一个14

　　自从松玙收到祁扰玉的那条消息后，后者便销声匿迹了。
　　他通过文贺秘书知道祁扰玉毫无征兆的递交了请假申请，理由是家人生病了。
　　但松玙奇怪，这种理由并不是不可言说，但扰玉只是单纯说了回老家。
　　松玙给他发的消息，像是把一颗石头丢进海里，激不起一点波澜。他能感觉到，随着地理上的距离，他们两心之间的也逐渐远去。
　　其实早有征兆，只是松玙一直想方设法赖在他身边，表现出自己离不开他，极力想避免这段距离。事实证明，他的谋划并没有成功。
　　他刷着屏幕里毫无回应的对话框，看向窗外的沉沉夜色。
　　石二到底挑拨离间了什么？
　　他有早过那小孩，警告他不要再出现祁扰玉面前，以及自己是有爱人的不会喜欢他的。同时问了他挑拨离间了什么，石二矢口否认挑拨离间这一指控。但松玙不听，转身就走。他也想到了石二只有五分钟时间，可能都没见到祁扰玉。但是突然的这条消息……
　　他套上外衣，决定出门溜溜。玩点阴的也好，比如给他们家的车轮胎上扎几个窟窿。松玙漫不经心思考着违法乱纪的事情。
　　“小环，你也没睡呢？”
　　客厅并没有漆黑一片，角落里的立式空调嗡嗡作响，电视光亮把所有物和人笼罩在一层阴柔的光线之中。
　　邱烟扫到他的外衣，猜测：“你要去接男朋友吗？”
　　这个称呼像是一根针，戳破气鼓鼓的松玙。他干脆一屁股坐到母亲身边，抱着腿盯着电视剧上随意出现退场的男男女女，眉眼被柔光渲染出一片哀思。他低声道：“妈妈，我总感觉扰玉想离开我。”
　　邱烟望着他，他的背后被无尽暗色浸染。她把手放在了他的头顶，轻声细语：“为什么这么说？”
　　“他喜欢迁就我，到了一个无人可敌的地步。”男男女女从他的眼睛中粉墨登场，他说，“他很少说起自己的事情。”
　　“那你呢？你想离开他吗？”邱烟问。
　　“我不想。”
　　祁扰玉躲避母亲的眼睛：“可他才十八岁，人生刚刚起步。”
　　云城在下雨。
　　流浪的白云栖息在叶柳英身下。
　　叶柳英把手放在他的头顶，轻声细语：“你在自责什么？”
　　“他跟我不一样，我……害怕毁了他。”说话者的影子颤动着，像是被打在玻璃上的雨滴惊扰。
　　“小祁，你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你不会毁了任何人。”叶柳英语重心长，“更何况，爱本就会互相影响。”
　　祁扰玉抓住洁白的云，疼痛使它醒来。他依旧低着头，黯然神伤，影子慢慢踏进雨夜。
　　是啊，他没有能力毁了别人，也没有能力治愈妈妈的病。他是这么的无能为力。
　　“或许你们可以好好聊聊，那孩子没有你想象得容易摧毁。”叶柳英希望他振作起来，“而且我现在病情稳定了。你回去吧，回到燕京吧。”
　　“我打算去一趟云城，有个朋友生病了，你想跟我一起去吗？”邱烟听完他的倾诉，说。
　　不可否认松玙有过一瞬间的心动。云城是祁扰玉的老家，可是……
　　“不了妈妈，我去不太好。”松玙婉拒了。要是他出现在祁扰玉面前肯定会把他吓一跳，或许还会让他害怕。
　　“我还是等着他给我发信息吧。”
　　第二天邱烟和松益年一起出门了，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松玙就收到了许久未见的男友的消息。他暗自庆幸没有随父母离开，打开对话框祁扰玉说他已经到了燕京。
　　【玙：那我去接你吧！】
　　他迫不及待地拨去视频，随手整理发型。还未整理好，视频被毫不留情的挂掉了。
　　【男朋友：我现在正在公司复职，不太方便接电话。】
　　松玙往后一仰躺进床铺，有点难过自己男朋友对工作的执着。不过他也能理解便问他家人怎么样了。
　　【男朋友：他们一切安好。】
　　松玙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是文字限制了他的思念，而且他估计他现在也无暇聊天，只好说一句期待晚上的见面。
　　【男朋友：嗯好。】
　　*
　　晚上松玙像往常一样来接祁扰玉下班，一见面他就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松玙一股脑把自己的思念塞进他的怀抱。他环住他的腰，感觉纬度减小。
　　祁扰玉下意识接住，缓缓抱紧他：“……我也很想你。”
　　“那你都没有给我发信息，也不打电话。”松玙有点生气，但现在无暇顾及，“你都有点瘦了，走吧我们去吃饭。”
　　松玙又带他去了临江仙吃饭，这是他计划好的，以及准备好的礼物——祁扰玉第一次傍晚拜访时他的阳台所落下的最后一朵红山茶。
　　还未等他把礼物放上桌，便听到祁扰玉说：“这段时间你别来接我下班了，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文贺秘书说你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接你下班跟录取通知书有什么关系？”松玙微微皱眉，指尖搭在永生花的透明盒上轻点。
　　“还有半个月，再不出去玩就没机会了。”
　　这一句话语满是关怀备至，但让松玙听来格外不爽。把他往外推的意味更加明显了。
　　他想起妈妈说：“或许你可以试探试探他？”
　　他座位里面的红山茶永生花艳丽极了，盒子似乎也因为它的美丽而情不自禁的颤动。
　　松玙暂且压下心疼的念头，他更想知道祁扰玉如何看待他的这份爱，他希望他表明态度与他的统一战线。
　　“这样的话，我家里就要给我安排相亲了。”
　　祁扰玉心如刀割，胸膛空荡荡，回荡起沉重的钟鸣。但他神情温柔，看不出一丝哀伤：“嗯，我知道了。”
　　松玙：？
　　“你没有别的想跟我说的吗？”松玙不可置信地发问，喉咙好像吞进了沙漠，干枯，难以下咽。
　　祁扰玉垂眸盯着餐盘里可口的食物，瓷盘边缘的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心生退堂鼓，不敢看向他。他说：“以后，我们可以是朋友吗？”
　　红山茶永生花颤动得更加厉害了。
　　“……为什么？”
　　“小环，我有时候会恨自己是个男人。”
　　松玙瞳孔骤缩。
　　原来原来扰玉一直因为他的家庭背景而对他心存偏见。豪门联姻，非主流的性取向，电视剧上都是这么演的。松玙一直对这种电视剧情节不屑一顾，点评清朝遗老，但他从未想到过，他的爱人会因此而决心放弃他。
　　“我的家人都知道你的存在……”
　　祁扰玉惊诧抬眸，一下子被他的眼眸摄住。他的眼睛里满满当当只有他的身影，正升起一场小型海啸。
　　松玙说：“他们知道你的性别。”
　　“小环？”祁扰玉第一次见到他不是因为泪失禁而哭，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让海面恢复平静。
　　“我先走了。”松玙说完这句，立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环！”祁扰玉试图叫住他，起身时带动放在桌面上的蜂蜜柠檬茶，杯中荡起不绝的波纹。
　　但松玙走得又急又快，他出包间时被人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头也不回。
　　“抱歉，我不是想逃单。”祁扰玉摸出手机想要买单。
　　经理摇了摇头：“只是四少爷叫我们拦住您。”
　　这样啊。祁扰玉无力的垂下手臂。
　　“四少爷还说，希望您能用完此餐。”经理说完，贴心的帮他把包间门关上。
　　祁扰玉的视线抚过黄铜色的把手，后退一步坐到了松玙原本的位置上。
　　因此他注意到了恋人未宣之于口的礼物，那朵放在透明展示盒中明艳的红山茶。
　　此刻，祁扰玉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的大错特错。他切割自己凌乱的思绪，味同嚼蜡的吞咽悔恨，被藏在其中的碎玻璃割伤，鲜血直流。
　　他端起蜂蜜柠檬茶。
　　祁扰玉喜欢味道酸的水果，令人胃口大开，由此忠迷于柠檬。只是他的恋人每次喝他杯中的水时，总是无法承受。等他再次品味自己的柠檬水时，甜蜜最先把舌头捕获。
　　“我加了蜂蜜~”他年轻的恋人得意洋洋。
　　祁扰玉端起蜂蜜柠檬茶，只尝到无尽的苦。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