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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普通仙人终救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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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丹睁开眼时,耳边是女娲娘娘的最后一句话。
“破局,在你。”
“醒了?发热了不好好休息,跑去看那天帝做甚?”
流丹坐起身,身体舒服了不少,道:“小白,帝君呢?”
“……”
白黎无言:“我可生气了,早知你如此见色忘友,就该拦着你。”
流丹此刻却没什么心情说些“你最好、你最重要”的受用话来哄骗白黎,他迫切的想要见到朱华。
白黎观他脸色难看,也不好再逗趣,道:“发生什么了?他在修补天堑。”
流丹得了准话,穿上鞋子就要奔去。
白黎忙拦着他:“你别急,我带你去。”
说罢,两人乘风而去。风声飒飒,鼓动着流丹的衣袂。
西天柱,流丹站在不远处望着耗费法力修补天堑的朱华,默然不语,只凝视着。
等他收手,流丹才如离弦的箭一般猛地扑进了朱华怀中。
双臂越发收紧,多日的委屈与害怕揉进泪水中宣泄而出。
朱华不知发生了何事,只一声声、一遍遍,耐心的哄着。
流丹止住了哭声,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华华,我要死了。”
朱华蹙眉,心中因这没头没尾的四个字蓦然一紧。揽着人回到水云殿那间堆满了金银珠宝的房间,才颤抖着声音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样讲。”
流丹说他看到了女娲娘娘,也看到了第一次天地崩塌时神武帝君欲以身补天的场面。
“女娲娘娘说——破局,在我。”
他扬起头,不再压抑自己的难过:“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只想做个普通的神仙,我不想救世,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怕死……我不想死……我舍不得你。”
朱华的脸色由凝重转为木然,最后归于平静,道:“没关系,我们不做救世主,我带你走,离这里远远的。”
天界的事暂且告一段落,人间的灾祸才刚刚开始。
破败的庙宇,题着“司瘟殿”三字的牌匾半挂在门头,一阵微风吹过发出“吱呀”作响,令人牙酸的声音,要掉不掉。
洪水冲散了房屋,退无可退的百姓们掩面哭泣。神仙不再保佑他们,他们已经无家可归。
瘟神乘风飞至半空,看到拼命逃窜的凡人,施法将他们送进了司瘟殿。
凡人们被这诡异又神奇的一幕惊得跪倒在地,连连叫着“神仙保佑”。
有一人看清了牌匾上的题字,喊叫出声:“这是瘟神殿,这是瘟神殿!”
重复了两遍,看来此人对这瘟神当真意见颇大。
不等他惊呼完毕,又一人斥责他:“瘟神怎么了?瘟神也是神,保护凡人的神仙,就是好神仙!”
瘟神心中流过暖意,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为凡人撑起了屏障,挡去汹涌的洪水。
不止这间庙,也不止这座城。庙宇建造之地,皆升起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法术屏障,保护着他们的信徒。
神像被推倒他们的人重新竖起,案前香炉升起了缕缕轻烟。
凡人虔心跪拜,神仙尽着自己应尽的责任。
神武帝君与吉神不知所踪。
他们再次现身时,已至八月十五。
中秋节。
团圆的日子。
两只紧紧交握的手将皮肤压的泛白。
吉神凝视着破碎的天,轻声道:“帝君,我准备好了。”
而神武帝君却凝视着吉神,将炼制的五色石放到了他手中,道:“好。”
两人身后是万千仙神。
白黎、文昌、林青……还有很多。
流丹一一看去,冲他们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要拯救天下了,你们不要忘记我,我还会回来的。”
一双双通红的眼睛,流着泪。
流丹抱了抱朱华,在他耳边道:“帝君,可以为我殉情吗。”
神武帝君捏了捏吉神的脸,温声道:“当然可以,不会让我的小元宝等太久。”
得了想要的答案,流丹不再回头,决绝地赴向黑暗。
被混沌淹没时,他听到了贺兰祠的声音:“你一人固然可以修补天堑,但本座的九幽恐怕仍要与天界隔绝,所以,一起死罢。”
至此,风轻云淡,傍花随柳。
记不清多久了,只知道过去了许多许多年。
熙熙攘攘的城,有三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店。
画坊,音阁,还有一家话本堂。
酆都寻到人时,曾经的神武帝君正提起酒坛灌着酒,手中捏着一张很普通纸,纸上写着“吉神愿望劵”。
“不是说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怎么能骗人呢。”
酆都见不得他如今丧气的模样,今日来寻他,是有一个好消息。
“神武,你别喝了。我日夜守着六道盘,可真让我瞧见了。小吉神托生成了,只是灵魂太弱,应该不是人胎。不过……”
酒坛坠地,骨碌碌地滚到了一旁。
凌霄殿,神仙们审视着高台之上新上任的天帝。
太上老君甩着自己的拂尘,笑眯眯道:“人间历经一千七百五十劫方成就如今道心,诸位同僚唤一声‘玉皇大帝’罢。”
待会谈结束,众人散去时,禄神还是叫住了林青。
“将军。”
林青停下脚步,侧首看他,道:“禄神有何事?”
禄神不敢与她对视。
林青道:“大局已定,前天帝被押进蛮荒,不日处死。你还想说什么呢?为了吉神愧疚?还是死去的百姓道歉?”
“你怎么知道?”
林青不再看他,冷声道:“女娲娘娘补天一事,只有文昌帝君的文昌宫有详细记载,天帝又是如何得知以开天斧劈毁天柱,可致天地再次崩塌?”
禄神向前一步:“可是我……”
林青道:“你应该向文昌帝君、向黎神、向千千万万被你害死的凡人赎罪,而不是在我这里祈求原谅。你当真以为天帝会如你所愿?倘若他真的实现了他的野心,你这么一个知道他所有龌龊肮脏事的人,他会留你吗?”
言尽于此,禄神看着眼前的人化风离去,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净神谷。
朱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这里只有与流丹的美好回忆。
闲逛至一处池塘,池中粉白荷花朵朵。在众多亭亭玉立中,有一朵却耷拉着花瓣,没有神气。
朱华将这朵蔫头巴脑的小花移至眼前,伸手想要渡点法力给它,让它不至于在花期未尽前就死去。
只是他的手还未触及,这朵小花却“砰”地变做了一位身着粉白色衣衫的俊俏小公子。
“你是谁呀,干嘛要碰我?!”
一颗心落了地,有了安放之处。相同的声音,相同的容貌。
“你放手啊,勒得我好疼。”
朱华松了劲道,仍未放开,木讷道:“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你不认识你。”
这微微恼怒的一句话惊醒了朱华,连忙将人放开,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开心了。”
“没事,本妖大度,不与你计较。”荷花妖摆摆手,“哎——!!!你哭什么!我不就是没让你碰吗?”
荷花妖急了,用衣袖给他擦着眼泪:“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你再哭我们就一起哭。”
朱华迫切道:“你有名字吗?我给你取个可好?”
“我一个小妖,哪里来的名字。不过你若是想取,你就取吧。”
“流丹。可以吗?”
“可以啊。”
朱华笑了,流丹也跟着他笑:“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朱华道:“我是天界一个小仙,得了空闲,回来看看。”
“回来看看?”流丹重复着他的话,睁大了眼睛,“所以这里是你的地盘?那我也是你的人了?不对,你的妖。”
朱华忍住笑意:“你这么讲,也不是不可以。”
流丹伸手扯了扯他的脸,嫌弃道:“你为什么笑得那么邪气?你真的是神仙吗?”
“嗯。”朱华握着他的左手,将串着银色指环的五色石吊坠放在了他的掌心,“这个送给你。”
流丹好奇的观察着这个小巧东西,道:“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朱华道:“这是你留下的。”
闻言,流丹将指环塞回给了朱华,气道:“我不要。你一口一个想我,还为我取名字,分明就是借我去留恋他人。我才不要做别人的替身,名字我不要了,你离我远点。”
朱华手心攥着被退回的吊坠,呆愣在原地。
这要如何解释。
只干巴巴的憋出了一句:“我没有。”
荷花妖不再离他,幻回原身,落回了水面。
虽然被拒绝,朱华仍站在原地傻笑,直到一众人落在他身后喊他,他才回神。
文昌踮着脚去看池塘的粉白荷花,想要认认哪一朵是他的忠实小读者。
林青与瘟神拱手道:“帝君。”
朱华道:“不用这样称呼我了,世上已经没有神武帝君了。”
林青没再说话,也随着文昌一起去辨认哪朵是与她斗嘴的小花。瘟神则不远不近的看着,眼中也是笑意。
月亮升了上来,净神谷也升起了炊烟。
朱华走到池边,唤道:“流丹,要一起来吃饭吗?”
水面毫无动静。
正当他失望的要转身离去时,一个别扭的声音传来:“我去可以,那你能不能别喊我这个名字了?”
朱华当即道:“好。‘元宝’,怎么样?”
“……”元宝嘴角抽了抽:“你挺会起名字的。”
等到流丹跟着朱华来到餐桌旁时,却傻了眼。
怎么这么多人。
造孽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为什么都到这净神谷来了。
流丹一一与他们打过招呼,正要坐下,又一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笑意盈盈的向他介绍自己:“你好啊,我叫白黎。”
“你好你好,我叫……”
流丹含糊过去,心想,这次我总能坐下了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个接一个人来这净神谷,排起队来向他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酆都,就是那个掌管鬼界的酆都大帝。”
流丹心中一凛,酆都大帝,这可是握着自己小命的大人物,得罪不得。于是他露出十分得体的微笑,与酆都大帝交谈。
没准死了后还能在地府谋个好职位。
“孙儿——啊——,想死我了。”
流丹满脸震惊,他什么时候有个白胡子的神仙爷爷了。
“吉神,吉神。我是翼火蛇,你还记得吗?”
流丹表示自己不记得,他也并非什么吉神,只是池中的一朵小小荷花罢了。
“你好呀,我是江婉。”
流丹心中欣慰,终于有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拜访者了。
“……”
“……”
直到流丹站得腿都麻了,这顿饭才吃上。他坐在朱华身边,小声道:“你真的是一个小仙吗?他们都好厉害,你该不会是犯了什么错,逃到这里。然后他们在饭菜里下毒,把你抓回去吧?”
听到这离奇的分析,朱华哑然失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放心吃,他们都是好人。”
流丹将信将疑、提心吊胆的填饱了肚子。
众人放下紧绷的心弦,一直喝到黎明将至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朱华牵起同样脑袋晕晕的流丹,将人带到了山顶坐下。
流丹迷糊道:“华华,你拉我到这里做什么?”
朱华摩挲着他的耳垂,低声道:“为你唱首曲。”
“好啊。”
满天神鬼百花绽,轻启心扉笑开颜。
笞神台前定情缘,青瓦炊烟渡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