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丹卷》太阳不迷路

33、苍冥剑树独一人

　　流丹得了许可，三两下将朱华的上衣扒了下来。待他看清身下人躯体上纵横交错的皲裂痕迹，心脏像被人狠狠地剜去一块。

　　流丹跪坐在朱华身旁，指尖刚接触温热的肌肤，又慌张地收了回来。

　　他发愣地盯着一道道红痕，问了一个惹人发笑的问题：“为什么没流血？”

　　朱华听到这，闷笑出声。流丹被他笑得又羞又恼，不就是因为太担心他，说话没经过脑子，有什么好笑的。

　　流丹伸手捂他嘴，道：“不许笑！”

　　朱华果真不笑了，但眼中的笑意并未散去。二人打闹一阵，冲淡了先前的沉闷情绪。朱华戳了戳身上的伤痕，道：“不疼，过几日就消失了。”

　　流丹推他，表达自己的不满。谁料，刚刚还安慰人说不疼的朱华，此时却闷哼出声。吓得流丹连忙去扶他，脸凑上前去检查伤口。

　　反反复复观察一阵，仍旧看不出什么问题，流丹急道：“哪里疼，你快说。”看着朱华不在意的样子，他更加着急了，“你快说呀。”

　　朱华不忍心再骗他，十分严肃地道：“我没事，刚刚有只蚊子飞进来咬了我一下。”

　　流丹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信。盯了一阵，不见朱华露出一点破绽，只好半信半疑的将这件事翻篇。

　　他道：“这要怎么治？”

　　朱华拉着他躺下，道：“睡觉，明天早上醒来就好了。”

　　流丹道：“真的？”

　　朱华肯定道：“真的。骗人没有元宝。”

　　流丹不再追问，坐起身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朱华身上，道：“夜里凉，给你盖。”朱华顺从地将自己裹了个严实，流丹这才满意。

　　夜半，朱华睁开眼，将衣服盖在了蜷缩成一团的流丹身上。

　　我冷，你也会冷啊，傻子。

　　翌日，流丹坐起身揉了揉眼，外袍从身上滑落。朝旁边看去，朱华果然不在。

　　他从草席上爬起来，太阳刚探出了点头。

　　推开门，流丹看到正在劈柴的男人。瞌睡虫瞬间惊醒，跑过去夺走他手里的柴刀，急道：“你做这干什么，不小心扯了伤口怎么办。”

　　朱华道：“我已经好了，倒是你，看看自己的脖子。”

　　流丹下意识地伸手去碰自己的脖颈，还是有些疼。他道：“真的好了？你让我看看。”

　　朱华道：“真的好了。”

　　流丹不信，自己只有一道小伤口，还尚未长好，朱华一身的伤痕，怎么可能一夜之间痊愈。他伸手便要去扯朱华衣襟。

　　朱华躲着他，拒绝的又不能太强硬。二人你追我赶，竟真让流丹得了手。

　　看着眼前干净的没有一点疤痕的皮肤，流丹呆住了。……还真的全部都恢复了。他凑近了些，伸出手去，想碰一下，确定是真的好了，不是朱华用障眼法骗他。

　　还不等他确认完毕，小院门口传来三道齐齐倒吸空气的声音。

　　流丹从朱华身前抬起头来，看到三个排排站，站得笔直的背影。是林青、社君和衔蝉。再一回头，朱华已经穿戴整齐。流丹十分惊讶他穿衣的速度。

　　他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但以林青三人的视角看去，却是另一番滋味。

　　他们看到是两个衣衫不整的人，大清早的做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她心目中的纯洁小花果然被帝君带歪了，光天化日下竟然对帝君投怀送抱！

　　一定是被强迫的，一定是的。

　　林青不断的给自己洗脑，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拉着另外两人一齐转身。正对上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吓得她身体一抖。

　　流丹纳闷道：“林青，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来吃饭吗，我还没做。”

　　林青自然不敢说自己是来蹭饭的，她道：“不是。先前在平安镇的事情有了后续，我们来问问你想不想知道。”

　　流丹一听跟自己有关，欢迎道：“当然了，快进来吧。”

　　朱华从屋内拿了狐裘披风给流丹披上，道：“清晨天寒。让他们陪你说话，我去做饭。”

　　流丹有些不好意思，他可以做好饭然后再一起聊天。朱华不容他反驳，将他按在了小院的椅子上，道：“乖一点。”

　　流丹也不再矫情，招呼着林青他们一人搬一个小凳子围圈坐。

　　林青伸出手，手中出现一盘瓜果。十分豪爽道：“快快，边吃边讲。”

　　社君和衔蝉不明白林青的意思，不知准备瓜果有什么用，流丹已经很熟练的拿起了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四人开始交谈，不知不觉间，社君和衔蝉也一人一把瓜子，边唠边磕起来。

　　等天光大亮，几人八卦完毕，一盘瓜果也见了底，留下一地的果核瓜皮。

　　流丹瞅了瞅空空如也的盘子，暗道可惜，道：“所以你俩和好了？”

　　社君轻轻点头作为回答，衔蝉笑得像个傻子般，道：“是啊。我们两族之间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衔蝉拉了社君一把，“也就他这个小古板非要去遵守那什么族规，白白浪费了我们这么多时间。”

　　眼见世间又少了一分仇恨，多了一丝温情，流丹十分开心。

　　每一天都有在变得更加美好！

　　几人又闲聊几句，便听朱华喊他们吃饭。流丹和朱华占了桌子的一边，空下另外三边给他们坐。

　　只是三人迟迟不肯落座。

　　流丹催促道：“站这么远干什么？快来一起吃。”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朱华，朱华道：“坐吧。”三人这才坐了下来。

　　林青有了几次经验，十分镇定地夹菜、张嘴、咀嚼。社君、衔蝉有些惶恐了。他们同天界第一武神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是神武帝君亲自下厨，一时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

　　流丹不知道他们心中的七七八八，吃得十分开心，一边吃一边夸。朱华听得十分受用。

　　饭后，社君和衔蝉十分自觉的将碗拿去洗净，流丹钻进屋子里不知鼓捣些什么。

　　林青拍了拍填饱的肚子，将之前在孙府喝茶的一套白瓷茶具拿了出来。斟了一杯茶放到朱华面前，见朱华喝了下去，她才道：“帝君，还是克制点好，有伤风化。”

　　朱华想起清晨的一幕，脸色微黑，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林青一副“我懂”的表情，闭了嘴。朱华见她不信，也不想多做解释，不会听的。见帝君如此沉得住气，林青只好自己开口报告天帝最近的行动。

　　林青道：“天帝最近寻了由头，又贬了好些个跟我们有关系的仙僚下凡。禄神有文昌帝君护着，他的手还不至于伸这么长。”

　　朱华静静地听着，林青继续道：“不站天帝的神仙最近的日子不怎么好过。有官职在身还好，独自修炼的散仙每天头上都悬着一把刀子，不知哪天惹了天帝不快就会被扔下凡去。”

　　朱华没有评价天帝的行为，问起了别的：“九幽怎么样？”

　　林青道：“帝君不用担心，他们也没想着开战，就是小打小闹，正好给小兵们磨练磨练。”

　　朱华看她一眼，道：“不可松懈，这是大忌。”

　　林青立马端正态度，道：“是！帝君。”又为朱华斟了一杯茶。

　　两人在小院中坐了一会，流丹抱着一大包东西出来了。东西太多了，遮住了他的视线。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软，身体朝前方扑去。

　　想象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又一个发了霉的馒头骨碌碌的滚了满地。

　　流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从遇见了朱华，他好像每天都在丢人。脸都要没了。

　　朱华将他扶正，弯腰去捡馒头。刚洗完碗出来的社君、衔蝉也跟着捡了起来。看着堆在桌上的馒头山，流丹挨个感谢。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咦，怎么多了个人。

　　瘟神微笑着向他打招呼：“上午好。”

　　流丹回他：“你好你好，怎么现在来了？”

　　瘟神身上的黑雾相比之前收敛了不少，一定是朱华给的铁块起了作用。露出僵硬笑脸的瘟神想先与流丹寒暄几句再说正事，但他很少与人交流，实在是不怎么会和人打交道。

　　流丹看出了他的窘迫，道：“是需要我帮忙吗？可以直说的。”

　　瘟神送了口气，道：“我的确有事相求。当然，你若不愿意，也可以拒绝。”

　　流丹道：“你先说。”

　　瘟神，如其名。民间百姓们避之如蛇蝎，不止人界众生，天界也有不少神仙对其抱有偏见，能避则避。如不小心同他讲了句话，便要沐浴焚香去除晦气。

　　神多有信徒供奉，香火愈盛，法力越强，地位越高。只要是神，便总会有人信仰。甚至，一些成名已久的仙，也有不少信徒为他们开宫立观。

　　而唯独——瘟神，却是特殊的存在。无论神人鬼，提起他便是唾骂，更别提为他建造庙宇，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神龛也不曾拥有。

　　没有香火，但世间的恶念，以及对瘟神的怨恨同样不少。久而久之，这些阴暗的情绪成为瘟神的法力来源，但同样，他也要背负着来自三界众生的憎恶带来的痛苦。

　　瘟神道：“有人为我起了个殿，他有难，我想帮他。”

　　流丹听了他的事，问道：“什么困难？”

　　瘟神摇了摇头，叹道：“我不知道。”

　　“啊？”流丹道，“那怎么办，我们亲自去一趟吧。”

　　瘟神有些不可思议：“你答应了？”

　　流丹道：“这有什么，你知道他在哪吗？”

　　瘟神道：“知道。在安江国，现在应该是安江郡。”

　　还不等流丹回答，林青跳出来，道：“安江！？那不是……我之前接的祈愿就是为安江国做事。”见流丹不解，她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和帝君一起处理祈愿那次。”

　　流丹一听，更加坚定了要去救人的信心，神采奕奕道：“我们马上出发！”

　　朱华看着兴奋的人，轻声叹气。真是一点也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