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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六回 秋风无声(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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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一动,问道:“什么猜想?”
“呵呵,什么猜想?”我看着他的双眼,还是那般地如深潭般飘荡着湿润的雾气,如往常一般的双眼却再也找不到一丝的情意。果然是不爱我的,如果真爱我,怎么会消失得那么快。是我一直在骗着自己,只要他对我好,我便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变得愚蠢不堪。他一向视我为洪水猛兽,却突然对我恩宠备至,怎么可能没有其他的阴谋?是我自己沉迷在他的爱里,是我自己相信了他的谎言……
我突然扬起手,朝他狠狠地扇过一巴掌。他未曾想到我会突然出手也来不及防备,只得硬生生地受了这一掌。
“娘娘……”剑婴见我们之间剑张弩拔,形势诡异,连忙上前两步,挡在我的身前。
“你让开。”我推开他,径直站在鈭谦的面前,这张我曾深刻眷念的容颜,我曾经彻底沦陷的爱,是那般的真实却不属于我。
“你……对我只是利用吗?”
抑制不住的颤抖声,他还维系着被我扇过的姿势,偏着头。
“我猜对了吧。”我脸上浮现一个怪异的笑容,决然又惨烈:“在你的心里,我还是那个刘平萱,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改变。而你只不过刚好想利用我来引开安后与杜贵妃的注意,对吧?因为你要保护寄柔,还有寄柔的孩子!所以我只是你的挡箭牌,什么真心真意?什么爱?都是假的,是我太笨,是我自己看不穿你,是我还相信你,是我对你还有期望!”
我为什么会那么傻,明明对自己说过,不可以再对任何人心动的,却还是没有抵挡住他的甜言蜜语。他说爱便是爱了吗?他说对我真心便是真心了吗?
他缓缓地抬起头,还是那副淡然的神色。不过,他怎么会为了我而有所变化呢?我,一直以为在他的心底都是刻薄成性,人人喊打的刘平萱而已。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僵硬地笑着。
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情绪,我看不明白,只听见他缓缓地说:“朕承认朕的确是利用你来转移安后与杜贵妃的视线,因为朕知道,朕如果不那么做,寄柔和她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保不住。朕可以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但朕如果上朝去了,没有在她身边就难保不会有人起这样的心思,所以朕要将她们母子藏起来……”
自己猜想到是那样,亲耳听到却更加的难以忍受的心痛。仿佛被人硬生生地剜去,我渴望的那个人会骑着高头大马来接我出刘府,那一次你来了,是接着了寄柔。我渴望的那个人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求他富贵荣华,只愿他真心待我,在我等待了许多年后他终于出现,我满心的欢喜,到头来不过是成为别人的挡箭牌。
寄柔会痛,难道我就不会吗?寄柔的孩子有可能会失去,那么我的呢?我的孩子呢?
“寄柔是我妹妹,如果要我保护她,我一定不会推辞,你犯不着费这么大的心思。”我冷笑着,眼光混乱不知能看向何方。
“朕不能冒险,朕知道你的心里还有我,所以……”他的目光看向寄柔所在的位置,那边正是喧闹正酣,寄柔抱着怀里的孩子,一脸慈爱地笑容。“万一你要是起了别样的心思会比安后她们更加棘手。”
我就是这样的人,当初能不顾寄柔的安危私自逃走,后来你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却也不肯信任我。原因无二,只因在你的心里早就为我定了性,容不得别人篡改。
我朝他点点头:“那倒也是,我恨不得……你们都一起去死,全部都死!”就因为我爱你,所以才会被你利用吗?你又知不知道我当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你悄悄地埋在心底里。我花了多少的心思才躲进只有我和风吟的世界里,任凭外界风吹雨打,我都能胜似闲庭信步。却为你一个眼神,一句话便教我又重新轮回到这痛苦的尘世里。你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这么狠,这么狠!
闻言他皱了皱眉,欲转身离去,却又停住,终于背对着我说道:“若你能在锦华殿安分地生活,朕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欺负我?哈哈!”不会让人欺负我?那我的孩子怎么会被迫打掉?若真的有人欺负我,你也定会认为是我欺负了那人罢了。说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诺!
天空里再次开出一朵焰火,星星点点的光芒散落在水面上,似乎在笑我的痴傻。为什么还不下雪呢?下雪就是风吟来见我了。风吟你来看看我好不好?你不是要我再次去相信人吗?我听了你的话却是这个下场,你看到了吗?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呢?哪怕是沉入忘川河的深渊里,永生永世受尽厉鬼的啃噬,我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不想再生活在烦扰的尘世里,看这些虚伪的人的嘴脸!
“寄柔知道吗?”我偏过头看向对面的水榭,她们的笑脸映衬出我的落寞,我的憔悴。不值得啊,刘平萱。
他停住脚步,沉默片刻才点点头。
原来连她都背叛了我,那个总爱躲在我怀里撒娇的妹妹,我因他的宠爱而对她愧疚万分,没想到这只是她也参与的一个阴谋。难道她也相信我是那样的人,会伤害她与她孩子的坏人吗?寄柔,你让姐姐好失望。
“回锦华殿吧,朕会吩咐喜乐按照以往的用度给锦华殿的。”
他的声音悠远而藏着一声长长的叹气,月光下隐于黑暗的背影还是如同当初见他时的那般俊逸。
“你……”我看着那道背影,小声地问道:“你有没有爱过我?真正地爱过我?像对情人一般的爱过我?即便只有一次也好。”
他僵硬着停在原地,四下里寂静无声。
最终他没有说话,而是大步流星地走开,像从未出现的一般。
“娘娘,下臣送你回锦华殿。”剑婴待他走远后才靠了上来,我朝他冷然地一笑。
终究还是没爱过吧,无论有多绝情心里总是为他找着数不清的借口,然而为什么要问出口?因为我知道他的答案,我要让刘平萱彻底死心,如果心死了,以后就再也不会痛了。
再见,我的爱。
再见,痴傻的刘平萱。
我转身朝更黑处走去,回到我寂静的锦华殿去,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傻傻地捧上一颗真心去任人践踏。我是刘平萱,那个刻薄成性的恶毒女子。
寝殿内还亮着一盏烛火,那定是为我担忧的迎平。我挥退了剑婴,自己裹紧衣服朝院后的小花园走去。
一步一地都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是他在这片水中放满了花灯,是他搂着我在小舟上看着星星,是他扶住我的手漫步在这花园内,是他……
走一步便要忘却一步,从今之后我仍然是我一个人,身边不会再有任何人,亦不会再有人扰乱我的心湖,我心里的那个人早已消失在兖州的晨曦中。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又是那个声音,我抬起头寻找这股声音的来源处。
是那间小屋,我思索下便提起裙角朝它走去。女子哀怨的歌声淡淡地飘荡在小花园内,似乎有满腹的心酸往事。
宫里虽没人提过,我却曾听兖州的说书人曾说过关于德睿皇后的故事。自古宫廷里只有权欲相争,帝王只有宠爱何处有真爱?哪怕是德睿皇后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苦心经营二十年的皇朝,万般深情一样被年轻的帝王视为草芥,踩在地上。
明明她也在这锦华殿内,我为何没有早一点觉悟出来呢?这个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我却视而不见,还傻傻地相信皇帝会有真爱。
轻轻地推开门,锈迹斑斑的门并未上锁,我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月光随着我的步伐一点一点地洒落进来。
还是和上次离去时一样,破烂的白布在风中舞动,似被困死的灵魂唱着孤寂的挽歌。案上是被我推到的烛台,手指拂过已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许久没人来了,难道永王也没来了吗?仔细想来也确实有上一段时间未曾见到他了,上一次见他,他还将手中的拨浪鼓送给我腹中的孩儿。
手又抚上平坦的腹部,拨浪鼓依旧,但你却不在了。可知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与你父亲皆不要我了。
“为何还要哭?”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不在意。我转过身,瞧见他一袭白衣,提着的红色的灯笼晕了整个人。头发依然散落在身后,随风飞舞,一双桃花眼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明亮。
甚至还有一丝的笑意。
他为何会笑?正当我想再看清楚时,他却收敛起所有的表情,从我身边走到案前,小心翼翼地将烛台扶正,又爱怜地擦拭着牌位。
难得还有一个永王会为她擦拭牌位,在她死后那么多年依然记得她,而我呢?注定要在锦华殿里孤独终老的我,死去之后会有谁记得我?会有谁为我轻轻地擦拭牌位?
“你……”
“随我出宫,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