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夫人失忆后》莫车

34、宿命

　　冷月飞身藏匿于树上，上官明潜伏在草丛之中。
　　没过多久，他们就见一个穿着黑衣、身材削瘦的男人小心翼翼从眼前经过。
　　这个男人是他们的老相识无藏。据说阁主逃亡在外，身边跟随有七个杀手。无藏一向很得阁主信任，极可能就是七杀手之一。两天前无藏就在万虬谷出现过，因为他的到来，老不死和疯婆子都决定离开万虬谷。
　　老不死因为身体虚弱、功力不济留在谷里，疯婆子则先行一步离开。但不知什么缘故，疯婆子去而复返，如今无藏也是如此。
　　行走在林间的无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倒也不是他早已知晓附近有人埋伏在暗处，而是习惯使然。无藏这人，自来小心谨慎。即便没有任务在身，他也会时刻留神周围的环境。
　　作为暗阁出身的杀手，冷月和上官明也是如此，但无藏在这方面可谓天赋异禀，有着超乎寻常的洞察力，几乎每一次任务都能功成身退。
　　他的武功在暗阁杀手中不算高明，哪怕后来跻身顶尖杀手“十三杀”，也是因为他出色的暗杀能力，靠的从来都不是武功。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沉着冷静、心狠手辣，完全弥补武功的不足。和冷月的拼命不同，无藏非常惜命，出任务从来都是将自身安危摆在首位，所以虽然他每次都能出色完成任务，但所杀对象难度不算大，所以即便跻身“十三杀”，排名也是垫底。
　　虽然和无藏自幼相识，冷月和上官明对无藏都没有好感。冷月看见他觉得恶心，上官明更是想杀之而够快，但今天却是不能。无藏这条命得先留着。想找到阁主的下落，无藏就不能死在这里。
　　无藏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和优势。这时候如果有人偷袭，无藏判断自己不能力敌之后，他有一百种逃跑的办法。他最擅长的就是躲匿隐藏，暗中行事。只是，没有人能永远躲在暗处，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以为安全的暗处，可能早有眼睛在虎视眈眈。
　　无藏很快发现老不死被烧的木屋。他没有即刻上前，而是他先躲到院门口的数边观察许久，发现四周没有人后，才谨慎地走近被毁的院子，查看木屋的废墟。在废墟里，他找到了两具被烧焦的无头尸体。
　　冷月和上官明都知道，这两具尸体是老不死和疯婆子的。若不是灰袍现身，无藏突然出现，他们是打算让这两个老人入土为安的。现如今，他们想做的事，无藏替他们做了。将两个老人的尸体埋了后，无藏还在坟上立了两块无字木牌。做完这一切，他才踏上离谷的路。
　　冷月和上官明悄无声息尾随无藏出了万虬谷。一出谷，竟意外见到有人被曝尸荒野。无藏从尸体旁经过，一向冷静谨慎的他却没有尸体作细致检查，而是有重点地看了几眼尸体后，很快就抽身离去。可见无藏早已知晓，有人死在了这里。
　　冷月和上官明互视了一眼，两人马上兵分两路，冷月留下检查尸体，上官明接着追踪无藏找阁主藏身之处。
　　人虽然死了，但尸体却能提供很多信息。比如这具尸体，冷月就能够判断，他大约是被人杀死在凌晨。
　　很不巧，死的这个人，冷月也认识。他叫老树，也是暗阁的杀手。在暗阁，正式杀手都要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冷月此前有次行动和老树合作，所以见过他的真面目。
　　说来有点意思，老树剑法极高，尤其看不起女人，却偏偏对身为女人的阁主忠心耿耿。虽说尚不清楚阁主身边随行的七名杀手具体有谁，但冷月猜测，老树应该是其中之一。现在老树一死，阁主身边的杀手只剩下六个了。
　　老树身上的伤口不多，多是些旧伤，新添的几处新伤也不致命。真正让他去见阎王爷的，是脖子上的一处剑伤。伤口不大，血流不多，显然是高手所为。剑术高超的老树是被人一剑封喉的。
　　善使刀剑者，死于刀剑之下，这是大多数江湖人的宿命。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虽然如此，但只要有一丝生存的机会，没有人会轻易放弃。然而现实总是异常残酷，有些时候，意外总会来得特别突然。老树看起来就是如此。他瞪大的双目好似在告诉冷月，他不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死去。
　　能一剑杀死老树的人，江湖上其实不多。万虬谷这种偏僻之地，会来的高手就更少了。
　　近日万虬谷的外来人，除了无藏，就是灰袍。
　　无藏和老树同属暗阁，虽这二人平日关系一般，他没有必要下此死手。更不用说，无藏没有干净利落一剑杀死老树的能力，并且他若出手，一向都是从背后用剑，绝不会从正面出手。
　　只是，既然无藏能为老不死和疯婆子收尸，为什么就让老树这么曝尸荒野，不管不顾？他们是一起出来执行的任务，还是两人各有任务分开行动？
　　无藏不为老树收尸，冷月可以理解。从小到大，他们见过无数的尸体，也杀过自己都没能数得清的人。杀手身上流淌的血早已冷却，别人是死是活，又与自己有什么相干？
　　冷月会有为老不死和疯婆子收尸的想法，是因为老不死对她有恩。但无藏，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或者说，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杀手从来只杀人，不埋尸。无藏的背后是阁主，他这么做的缘由很可能是阁主。
　　老不死和疯婆子因为无藏的到来，打算离开万虬谷。在之前的交谈中，老不死曾透露他也不想离开谷里，出谷也是万般无奈。
　　有一点很重要。阁主新制的赤心丹，其实出自疯婆子之手。可见万虬谷和暗阁往来密切。如果说阁主是怜香，那老不死和疯婆子为女儿重出江湖，那就说得通了。
　　但也不对，老不死他们不是早就认定，怜香已经死了么？
　　还有，灰袍嘴里的阿香，又是什么人？是怜香吗？还是另有他人？
　　冷月总觉得，怜香是怜姨，也就是阁主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怜姨这些年前后变化实在大，如今的阁主更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实在有太多的疑团了。这一切，都只有见到阁主才能知晓。
　　以阁主对她的态度，冷月相信，就算他们不去找阁主，阁主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不解决这个问题，生活将永无宁日。
　　循着上官明留下的线索，冷月顺利和上官明汇合。
　　一碰面，上官明就遗憾地告诉冷月，自己把无藏跟丢了。
　　冷月并没有很意外，安慰道：“追踪无藏本就不易。无藏最擅长躲藏，哪怕没有任务在身，他也不会走寻常路，稍不留神就不见踪迹。我担心的是，这一路上你留下了记号，你说他会不会发现我们？”
　　上官明道：“若是他能自己找来，也省得我们到处找他了。”
　　冷月分析道：“他这次的任务应该是老不死和疯婆子，但这两人都死了。连老树也死了，我想他应该急着回去复命。”
　　上官明惊讶道：“老树死了？那个尸体是老树？”
　　“三年前我见过老树真面目，我不会认错。”
　　“老树的剑法，要杀他，不容易。”
　　“他是……”冷月突然噤声，上官明也警觉地观察周围动静。此时夕阳已去，夜幕来临，凉风吹过，除了树木发出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响。
　　上官明捡起地上几块碎石，往草丛、树木这些易躲藏的地方掷去，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尽管如此，两人都觉得还是小心为上，迅速离开了那个地方。
　　虽然一路过来，冷月都会随手将上官明留下的记号抹去，但无藏毕竟不是一般杀手，需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更何况，眼下他们还不知道无藏的去向。
　　在饭馆二楼雅间，冷月用唇语和上官明分享了自己在老树尸体上的发现。上官明感到奇怪的是，“无藏从来都是一个人行动，这次怎么会和老树一起出来？”
　　冷月也疑惑道：“跟随阁主有七个杀手，这消息可靠吗？”
　　上官明道：“七个杀手的消息，如今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我到这小镇没多久，就在大街上听到有人议论纷纷。是真是假，我看是很难分辨了。”
　　冷月道：“我路上在茶寮也听到有武林中人讨论。真中有假，假里有真。从今日起，咱们要小心行事。”
　　“嗯，我会注意的。你也小心。”
　　两人在雅间里说着话，却也将窗户开了个缝，时刻关注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们。也许无藏就混迹于其中。
　　只是，他们没有寻得无藏的身影，却意外发现了一个熟人。那人生得高大魁梧，一身粗布衣裳也掩盖不住身上的英武之气。
　　冷月和上官明果断离开饭馆，静悄悄尾随其后。
　　那人身材健壮魁伟，走起路来十分矫健轻快，没多久他便觉察身后有人跟踪。七拐八绕后，那人走入一偏僻无人处，驻足朗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