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夫人失忆后》莫车

19、浓雾

　　老不死看起来很不愿在这个“她”的问题上作过多纠缠。他直起了身子，板着脸发了话：“再泡个半柱香的时间，你就可以出来了。记着，你出来后，就带你媳妇儿出谷。天黑之前，她必须离开万虬谷。”
　　本来上官明还想说点什么，不想老不死出其不意，伸手点了他的哑穴，转身就回了屋，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上官明无奈地扭头看向冷月，两人面面相觑之时，只听一声“咯吱”，茅屋的木门又开了，老不死背着个背篓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叮嘱上官明：“千万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天黑之前把你媳妇儿送走！”
　　老不死这话自然是对上官明说的。说完，他就快步走出了小院。经过冷月身边时，他看都没看冷月一眼，甚至经过她身前时，脚步都要快上许多。
　　其实，从清醒之后到现在，老不死是一次都没有正眼瞧过她。
　　若是老不死对她一点也不在意，那也就罢了。事实上，老不死非常在意冷月的存在，却十分刻意地不看她，这就很蹊跷了。
　　在来谷之前，冷月从来没有见过老不死，两人更加谈不上有什么恩怨纠葛。难不成，这老不死果真如他所说的怕女人？只要是女人，老不死就会这样？
　　冷月想起自己之前有过的短暂疑惑。既然要躲避暗阁，万虬谷也算是一个理想的躲避之处，而梅长清为什么不带雪莲心躲到万虬谷？难道是因为老不死对女人的态度？
　　算准老不死差不多走远了，冷月稍一运功，绑在身上绳子就被内力所震断。
　　她正准备走向上官明，不料才踏出第一步，右脚不经意被绊住。
　　是昏迷前见到了那个人，这人已经冻得面无血色，也不晓得能够支撑多久。
　　看得出来，这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个女人会出现在万虬谷。更加不幸的是，她如今身染怪症，生不如死，所以一心求死。
　　“杀……杀……了……我……”她向冷月恳求道。
　　也是，以女人现在的情形，活着或许不如死了。初入谷时，冷月就有心助她摆脱困苦。
　　但是，现在她不能杀。
　　因为这里的主人老不死说过，这人不能杀。
　　老不死不让杀，冷月自然不会动手。
　　这里是老不死的地盘。这个女人，算是老不死的……病人？
　　据说老不死擅长解毒，更擅长制毒。也不知，这个女人现在的情况，是老不死下的毒，还是打算为她解毒。
　　但既然老不死发了话，作为客人，就该尊重主人，听主人的话。
　　冷月没有理会女人的恳求，径直走到上官明泡着的缸前，伸手解了他的哑穴。
　　上官明脸上没有惊讶之色，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笑着对冷月道：“夫人功力见长啊。”
　　冷月淡淡回他：“绳子绑得不是很紧，穴位也点得轻。你说这个老不死，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上官明耸肩道，“当然让你走人的意思。”
　　看冷月阴着个脸，上官明赔笑道：“唉，你身上的毒，是谁帮你解了？”
　　冷月道：“不知道。”
　　“不知道？”上官明认真道，“你服了赤心丹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
　　“有。”冷月点头，然后将上官云起下葬那天，她独自留在房间的经过向上官明详细道来。
　　“如果说有什么人帮我解了一部分毒，我想也只能是他了。可惜，我实在想不出，这个人会是谁。”冷月回想道。
　　“是啊，这神秘人会是谁呢？有那等功力，这世上没有几个。难道是老爷子？他身体恢复了？也不对，他又不懂解毒。就算他懂，他也不会出手。你身上有毒，也许对他来说更有用。”上官明也想不出，那天的神秘人会是谁。
　　“我身上有毒，对上官云起有用？”
　　“咳咳，你该知道，老爷子不做赔本的买卖。”谈起父亲上官云起，上官明总是异常冷静，更不愿在冷月面前多透露些什么。
　　他低头对冷月道：“夫人，我错了。”
　　冷月不明：“错什么？”
　　上官明懊恼道：“我不该带你离开山庄。如果你多留几日，也许，那个神秘人就能帮你把剩下的毒清除了。”
　　“走都走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名剑山庄并不太平，之前也不知道是敌是友。再说，帮我解毒的，不一定是他。就算是，也不见得他会接着为我解毒。”
　　冷月话虽这样说，心里却也笃定，是这个神秘人为她解了一部分毒。因为那种通体顺畅、舒适松弛的感觉，实在太让她印象深刻了，还让她睡了有生以来最踏实的一觉。
　　上官明惋惜道：“可惜我们不知道他是谁，否则也不用冒险来万虬谷求医了。”
　　冷月倒也不觉得特别可惜。她若留在在名剑山庄，也许不一定能等到神秘人再次前来解毒，但却必须面对一些麻烦。上官明不希望她面对这些麻烦，她本人也是一样。
　　而且，既然离开了名剑山庄，来了万虬谷。那么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提醒上官明，差不多时间到了，他可以从缸里出来了。
　　上官明却没有动静。
　　“怎么了？”
　　“麻烦夫人背过身。”
　　上官明人泡在缸里，上半身却是光着的。脱下的衣服就在伸手可及的木栏上挂着，倒也不需要借助他人帮忙。
　　只是，要从缸里出来换衣服，不免……
　　上官明这是难为情？
　　见上官明一脸不自在，冷月没有说什么，依言转过身。
　　上官明一边穿衣服，一边解释道：“咱们虽然拜过堂成了亲，但还没有夫妻之实。在你面前换衣服这种事，我还没做过，不大习惯。”
　　两人从名剑山庄到万虬谷一路过来，若是有住店，必然是一人开一间房。冷月认为理所当然，上官明好像也是一样。
　　只是，上官明虽然嘴上称她“夫人”，一路上对她礼遇有加，冷月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次，她忍不住问道：“我们拜过堂？”
　　“千真万确。唉，可惜你都不记得。”上官明叹息道，“拜完堂不久，咱们就去攻打暗阁总舵了。”
　　这亲结的，很是仓促啊。
　　冷月没有半分记忆，现在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她更关心当下：“有个问题，我之前问过，现在想再问一次。”
　　上官明已经穿好衣服，从容回她：“什么问题？”
　　“既然要躲避暗阁的追杀，梅先生为什么不带莲心躲来这万虬谷？”
　　“当然是因为老不死了。”上官明道。
　　“因为老不死不喜欢漂亮女人？”冷月并不是很相信是这个原因。
　　“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我就提议过，他们俩到这里来躲躲。长清总说，他这位前辈喜欢清净，不喜欢女人，脾气又很怪。莲心脾气不好，怕他们合不来，所以就没有来。”上官明看向缩在树下瑟瑟发抖的女人道，“现在看来，也许我不应该带你来万虬谷。本来我的打算是，以我身上的毒作为条件，想方设法让老不死为你解毒。但现在看来，我总觉得这个万虬谷不简单。既然老不死让你走，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去找那个神秘人。他既然能进山庄为你解毒，应该还会再去找你。”
　　“老不死看起来好像还挺好说话的样子。”在冷月看来，老不死并不怎么怪。和暗阁阁主比起来，简直不要太和善。
　　上官明道：“你觉得他好说话？”
　　冷月道：“起码比阁主好说话。”
　　“老不死这个人很怪，主要是说他善变。有时候好说话，有时候不好说话。这么说吧，他就跟天气一样，阴晴不定，说变就变。他回来要是改口说要给你解毒，也是有可能的。”上官明解释道。
　　冷月道：“但他看起来不愿意解。”
　　“这正好说明他能解。而且，他对你的毒好像挺了解。虽然我们不晓得其中的原因，但既然都来了这万虬谷，也许，我们应该想办法，让他愿意出手帮你解毒。”
　　上官明的话，冷月赞同。虽说对死并不畏惧，但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冷月从来不会放弃。与其舍近求远找毫无头绪的神秘人，还不如留下来厚着脸皮磨老不死。
　　好歹，老不死看起来，也不是很难说话的样子。或者说，也没有想象中的怪异。
　　只是，冷月发现了一个问题：“你身上的毒是什么毒？”
　　上官明刚想回答，突然看向远处，“这是……”
　　冷月跟随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远处山林飘来浓雾。浓雾所到之处，就将一切都包裹起来，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不巧的是，这浓雾正向向他们所在的小院包围而来。很快，小院周围就都被浓雾所弥漫。
　　冷月和上官明下意识望向对方。
　　他们在试炼营长大，那里长年被瘴气环绕。从小，他们就不敢轻易走近这种雾气蒙蒙的地方。在他们的记忆里，浓雾几乎等同于毒烟瘴气，绝对不可轻易靠近。
　　但今天的情形显然不同，不过短短时间，四周就已都是浓雾。现在除了四处漏风的茅屋，怕是无处可藏了。
　　冷月和上官明不约而同扶起在地上冷得发抖的女人，正想带着她进屋时，老不死竟从浓雾中穿身而出，飞跑回院子。
　　“快，快进屋！”
　　老不死推着三人进了茅屋，扔掉身上的背篓，飞快将架上一块布扔到脸盆，沾湿后将湿布一分为二，扔予冷月和上官明道，“快，这烟有毒，把鼻子堵上！”
　　时间紧迫，又看老不死自己也将鼻子捂了个严实，上官明于是把布撕成两半，递给了冷月。
　　冷月刚捂上鼻子，就看见外面的烟雾从门缝、窗缝这些茅屋的各处缝隙飘了进来。
　　老不死的茅屋建得很简陋，浓雾很快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涌来，堵都堵不住。没多久，几人就被雾气所包围。
　　幸好有老不死给的湿布捂住口鼻，他们暂时还算安全。只是，身边的雾越来越浓，屋内很快被浓雾所占据。
　　一进屋，放下那个女人后，上官明就紧紧握住冷月的手，再也没有松开。此时已近天黑，再加上浓雾，屋里视线很不好，冷月扭头，还是能看见上官明那双明亮的眼睛。对上这双眼睛，仿佛收获某种安定的力量，一股温暖的感觉在心中荡漾。
　　“啊……”
　　耳边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是那个被冻得一心求死的女人。老不死没有分给她湿布，于是她直接暴露在雾气之中，发出几声凄厉痛苦的叫声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这浓雾果然有毒，屋内其他三人连忙盘膝坐好，闭目调息。
　　正当冷月觉得自己气息调理得差不多时，发觉有人悄悄进了屋，她正想运气抵挡，却发现自己此时竟全无半点力气，轻易被来人掳走。
　　一旁的上官明拼命想抓住冷月，但他如今也是一样四肢无力，只能勉强碰到冷月一片衣角，无力地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