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者》夏末蝉歌

2、靠，怎么这么快？

　　因为两人都不再说话，这一角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喝酒和咀嚼的声音，伴着周围嘈杂的喧哗声。
　　“哎，你怎么知道是我杀的？”竹清还是没忍住先开口打破沉默。
　　“这还用问？”兰冶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小匕首还是我送给你的你忘了？那玩意儿划拉出来的伤口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竹清还真没想过是这个原因，悄悄撩起衣袖，看了眼藏在袖子里边的小匕首。不得不说，虽然小，但是是真的很精致。
　　那是他赢了比试后准备收拾东西去太子府的时候，兰冶送给他的。这小子就是嘴硬心软，实际上傻愣愣的，连比试为什么输都不知道。
　　“我就搞不懂梅殳那小子是怎么回事……”兰冶把酒碗重重拍下，“要不是你确实状态好一些，我就先把梅殳给揍一顿，再给你把头摁着剃了然后点八个点儿！我送你去出家！！气死我了……你笑什么？”
　　竹清从耸肩膀憋笑到笑出声来，再到大笑，终于是打断了兰冶的絮叨。他端起碗，将里面剩下的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道:“其实吧……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我本意是想分散你的注意力嘛，没想到梅殳那憨子会错意了，傻不愣登地判了我赢。”竹清好笑，“在这方面我可是正人君子！”
　　“会错意？”兰冶抓住了重点，“你这是什么意思？”
　　“呃……”
　　其实那会儿梅殳一直宝贝竹清的一个绿皮小话本，向他讨了好几次。而在比试前一天的时候竹清终于答应将那话本送给他，给他高兴坏了。这孩子也是实在，竹清搁那故意恶心兰冶呢，他倒好，直接给竹清判了胜。不过，恶心兰冶这一目的还是以另一种方式达到了……毕竟训练枯燥，看话本和逗兰冶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
　　兰冶:……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竹清看着兰冶酱菜一般的脸色，忍了又忍没笑出声来。然后又把自己面前的酱牛肉和花生米往前推了推，示好般地给兰冶夹了一点。
　　“梅殳那个傻不拉叽的小憨子还真是……”夹完之后，竹清换了个姿势坐着，单手撑起脑袋。
　　？？？
　　兰冶听到这几个形容词就一阵恶寒，完全不能把它们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毕竟梅殳是梅兰竹菊四人里最壮的一个……
　　“竹清你跟我说实话，你不会是断袖吧？”兰冶“啧”了一声，问到。
　　“滚啊，去你妈的你才是断袖。”竹清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总之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吃完了酱牛肉和花生米算是午饭，接着再次上了路。
　　拎着包袱的兰冶等在门口，见竹清付完款出来，道:“喂！你……打算往哪边走？”
　　竹清收好一个碎花小钱袋，闻言抬头:“啊？”
　　“啧，”兰冶很不耐烦，“我说，你现在打算去哪？”
　　“噢噢。下渠城，渡澄江，最后从安秦过境到汜霄去。”
　　竹清知道兰冶是想一起，但他不主动说，想看看兰冶什么反应。
　　兰冶什么也没说，只“哦”了一声。
　　竹清假模假式地和他“道别”，说了句:“走了哦。”然后一边观察兰冶的动向，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赶路。
　　兰冶在后头隔了点距离，闷头跟着竹清。
　　前边竹清加快脚步，兰冶就跟着提速；竹清慢悠悠地走，兰冶也随之减速。
　　几次下来，兰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一来碍着面子，他也不好意思主动找竹清要求一起走，这二来嘛，他还没想好怎么和竹清解释那件事，于是也就这么“忍辱负重”地继续跟着。
　　再看前边，竹清运起轻功蹿上了树，估计是着急。于是兰冶赶紧跟着运轻功，就近翻上一棵树。
　　前方空空如也。
　　竹清这个狗东西……
　　兰冶咬牙切齿地又翻了下来，气哼哼地把包袱往地上一甩，席地而坐，不走了。
　　“什么东西嘛？不愿意一起走就不一起走，半路甩人是什么意思啊。嘁，爷还不兴追了……”兰冶掏出竹清同款的碎花钱袋开始细数着自己的盘缠，忍不住絮絮叨叨，“真是的，亏得我还……”把你当咱们自己人……
　　而此时的竹清蹲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憋笑憋得难受。
　　这人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憋死了都不愿意说出来。是以竹清肯定他不会主动开口，于是故意蹿上树藏了起来，想看看兰冶什么反应。
　　那边兰冶数完了钱，把钱袋往怀里随意一塞，准备接着赶路，想着实在不行到汜霄去找某个王八蛋汇合，然后再好好算账。忽然传来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兰冶目光一凛，侧身躲过，反手回敬那人一个飞刀。
　　距他一步之遥的地上，一把短小而精致的匕首没入两分，直挺挺地立在土里。兰冶扫了一眼那把匕首，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有病吧啊？找个大夫给你看看脑子好吗？！”
　　这不就是他送给竹清的那把吗？！
　　竹清轻巧落地，拾起那把匕首，道:“兰先生别生气呀，要不，您勉为其难跟小的一起到汜霄去？不是浪迹天涯嘛，去哪儿那不都差不多的？你看哦，您跟小的一起到汜霄去，小的还能免费给您做护卫！”
　　兰冶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见状，竹清死皮赖脸凑了过去:“行不行嘛兰冶？我一个人去汜霄真的好怕……”
　　兰冶眉毛直跳，白眼都要翻上了天，这才“嘁”了一声，然后“勉为其难”地哼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那先去一趟予州的悦音阁。”
　　“好嘞，没问题！”
　　终于是把兰冶哄好了，竹清暗自叹了口气，心说下次不逗这么狠了。
　　于是两人一道上了路，紧赶慢赶在还是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到了予州县城，找了间客栈歇下。为了防止突发情况，两人只要了一间房，兰冶睡床上，竹清靠在椅子上休息。
　　就在这时，一纸加急文文书趁着夜色抵达了予州。
　　翌日，卯时。
　　兰冶向左边翻了个身，想着伸个懒腰然后起床，没想到碰上一个温热的物体，吓得一跃而起，差点朝那玩意儿甩飞镖。
　　你是什么时候上的床啊喂？！！
　　兰冶脸一拉，朝竹清腰上来了一巴掌。
　　而且，竹清这么个大活人躺到床上，他居然没发现！？他明明睡眠挺浅的啊！！
　　兰冶郁闷了。
　　“……嗯？”竹清皱了下眉，随后缓缓睁开了眼，“你起来了？”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兰冶气哼哼地兴师问罪。
　　竹清看了他一会儿，道:“……不知道。”
　　只有竹清自己知道这话有多瞎。
　　不知道才有了鬼嘞，明明是竹清半夜被硌得实在是不舒服，才往兰冶旁边一躺的。但是他不想承认。
　　兰冶虎着脸下了床，自顾自收拾包袱，跟小孩子赌气似的将动静闹得很大。
　　床上的竹清就这么看着他捯饬，也不出声打扰，房间里只余下兰冶制造出的“砰”“唰”的声响。
　　“咚咚咚。”木门被敲响。
　　“客官？您起了吗？”是店小二敲的门。但是门外隐约还有些别的声响，听来可疑，于是二人没答。
　　兰冶立即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将耳朵附到门边，听外面的动静。
　　“你确定是这间吗？”一个低沉的男声道。
　　店小二估计是做了个“保证”的手势，说:“大人，小的记忆力一向好，错不了。这间房里的客人，就是您画像上的犯人！”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竹清在听完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从床上起来了，见势不好，于是此时和兰冶分工合作，很快就收好了东西。当然，为了减轻负担，两人的东西被归到了一个包袱里。
　　见许久没人开门，外面打算直接暴力破门，木门被撞得狂颤。
　　“哐！”最后门锁终于承受不住，猛地被破开。
　　屋外乌泱泱站着一群人，有穿官服的，有干净利索一身黑的，还有着大褂的……
　　众人见到屋内二人，倏尔沉默了，气氛霎时间诡异起来。
　　旁边一个提刀的侍卫拎起一幅画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大喊:“大人，就是他们！！”
　　话音未落，离门口远一些的竹清已经一把推开窗户，翻了出去；兰冶紧随其后。
　　没想到楼下等着的还有官兵。
　　竹清及时抓住了窗户边儿，另一手提着兰冶的衣领，然后铆足了劲向上一提，这才没让兰冶摔下去。但此时那侍卫已经跑到了窗边，提刀便砍。
　　说时迟那时快，竹清双脚一蹬，整个人向后仰翻；兰冶反应也极快，先是向上翻滚一圈，接着配合他往后，同时还不忘给那侍卫的刀背上来了一下。
　　那侍卫的刀卡在了窗沿，他用力几次试图将它拔起，无果。
　　也就呼吸之间，二人已经落在了客栈旁边酒楼的屋檐上，楼下的官兵见状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眼见屋内那侍卫终于拔出了他的刀，气急败坏打算抛刀子，兰冶把包袱向竹清那边一扔，随后“唰”一声两道飞镖就甩了出去。
　　兰冶虽然轻功比不上竹清，但命中率比他强点儿，这两道飞镖出手快、准、狠，直挺挺插进了那侍卫的手腕。
　　侍卫尖叫一声，痛苦地捏住自己被刺的那条胳膊，估计再也无心来追了。
　　穿官服的胖子挺着肚子，见状生气地吹胡子瞪眼，大手一挥，身边簇拥着他的黑衣人立马行动起来。
　　他们训练有素地依次挤进房间，打头的先在窗前试探了一阵，这才翻窗追了出去。其他黑衣人紧随其后。
　　但竹清和兰冶哪里会等着他们来捉？早在兰冶扔完飞镖时二人就掠上屋顶，运轻功跑路了。
　　“大人！”楼下领头的官兵大喊，“他们从屋顶往那边去了！”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两人离开的方向。
　　领头黑衣人闻言迅速攀上屋顶，顺着他指的方向追，然而屋顶上早已没有了竹兰二人的影子。
　　路人们和边上的一众小摊贩看着从屋顶上飞下来的两个男人惊呆了，连连惊呼。有人忽然反应过来，大声叫到:“快拦住他们！他们是打京城来的通缉犯！！”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采取行动。有的离得近的张开手想要拦住他们，有的向他们扔手边的物什，还有的知道情况赶忙朝官府跑想要通风报信。
　　“妈的。”兰冶暗骂一声，也不好对百姓动武器，只能和竹清用手格挡。还好是钻着人多混乱的空子，最后居然从人堆里溜出来了。
　　两个人站在一条隐蔽的巷子口蒙上了面，迅速地换掉了外衫，然后行色匆匆上了路。
　　“估计是通缉令下来了，毕竟这皇帝就这么两个看重的儿子。”兰冶压低了声音与竹清耳语。
　　竹清心说君烨果然是兰冶杀的，但这时候还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于是也没着急问。
　　“啧，咱得搞快点了，估摸着要到汜霄了才能稍微安生点。”竹清道。
　　兰冶应了一声“好”，提起脚边的包袱递给竹清:“你提着。”
　　竹清看了一眼包袱决定危急关头不和懒鬼计较，于是顺从地拎过包袱，率先挤进人群。兰冶紧随其后。
　　虽然二人蒙面看着非常可疑，但毕竟换了外衣，众人一下子也没往通缉犯身上想，于是他们得以蒙混过关。不过今天这整了一出，两人倒是心里有了个底，接下来的路程，必须要小心行事了。
　　“靠，怎么这么快？”兰冶与竹清并肩走着，小声嘟囔。
　　竹清在他旁边轻笑一声，沉声开口:“老头最得意的两个儿子死于同天晚上，这能查得不急吗？兰大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兰冶也只是随口抱怨一下罢了，闻言没好气地用手肘杵他一下:“你小点儿声，别给人听去了说你非议朝廷。”
　　竹清附到兰冶耳边小声说:“喂，兰先生，我可没提朝廷哦。”
　　兰先生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