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夜书》沉没雨岛

13、得罪宰相

　　李玄景找档案房的黑风总管帮忙调查江湖上擅长易容，且使用沾染了幽冥草毒镖的门派。黑风调查后，找到了一个清风派的小门派，此门派中绝大多数为女弟子，且十年前已经从江湖中消失。李玄景记得十年前正是暗花楼开始活动的时候，会不会这个清风派和暗花楼有着某种联系，甚至就是它的前身？
　　宰相元载和夫人王韫秀，儿子元伯和在新建的宅子里欣赏着京城如今当红花魁聂沧澜所跳的软舞。这舞蹈《六幺》难度极大，可聂沧澜到底技艺绝伦，甩出的舞袖让人目接不暇。元伯和的眼睛一直黏在聂沧澜身上，他早就瞧上聂沧澜，想把她收了做妾。可这事有难度。因这聂沧澜是太子的人，此女本只是平康坊青楼中一个洒扫丫鬟，够不上资格卖艺，可几年前太子的一次偶然来访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太子只是与她说了几句话，便断定此女将来会艳冠京城。于是他花钱请了最贵的乐师和舞者调教聂沧澜。正是太子的青眼，让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小丫头，在几年之内脱胎换骨，出脱成色艺双绝的绝世美人。
　　太子虽与她亲近，却从未碰过她。因此这聂沧澜直到现在还是清白之身。可即便如此，大家也都以为，太子迟早会收了她的。可元伯和如今想要横刀夺爱，未免有点不自量力。
　　只是这元伯和仗着自己是独子，深得爹娘宠爱，非要纳这女子为妾，已经找元载说了好几次。元载实在瞧不上儿子这点为色入迷的出息。
　　可今日见了这聂沧澜，元载倒没再如往常一样反驳儿子的话。
　　此女却为天香国色，收入府中倒未必不可。时不时他也能去偷香窃玉一番。只是需要再等待些时日，等到鱼朝恩彻底倒了，朝廷成为他一人只手遮天之地时，即使是太子，为保储君地位稳固，也不敢与他争一个艺妓了。
　　董卓倩拿回来的账本元载很满意，元伯和更是满意。他元家从此更上一阶，朝野再无人敢与他们做对，还不是要银子有银子，要女人有女人。
　　元伯和：爹，陛下早就看这鱼朝恩不顺眼了，这账册足以让鱼朝恩万劫不复了吧。”
　　元载：“陛下如今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下不了这个决心啊。董卿啊，你去神策军中尉皇甫温那边跑一趟。请他今夜平康坊窈娘家一叙。”
　　董卓倩：“釜底抽薪，宰相这招实在是高。”
　　元伯和：“爹，那皇甫温可是鱼朝恩的干儿子，你去见他怕是有危险。”
　　元载：“一条船要翻，船上的人都会淹死。此时有人递过去一根绳子，是个聪明人都知道如何抉择。”
　　董卓倩：“据属下所知，皇甫温很聪明。”
　　元载：“嗯。此次查案的麒麟司李玄景，此人才智可堪大用啊。只是不知心性如何。”
　　董卓倩：“属下先去替宰相大人探探他的口风如何？”
　　元载：“恩，此人方出监牢，又是犯下那等滔天大罪，住在麒麟司官署怕是不舒坦。你替我送他一栋好宅，让他舒舒服服地住下。”
　　董卓倩：“喏。”
　　董卓倩办完皇甫温那边的事，便去麒麟司找李玄景。依他混迹官场多年的眼力见来看，此去只怕不会满意而归。
　　为完成宰相给的任务，董卓倩精心挑选了一所宅子。这样的宅子连他都住不上，若那李玄景不肯收，此人怕是不会为宰相所用了。董卓倩
　　没想到的事，李玄景非但拒绝了宅子，且是毫无迂回，不找借口地直接决绝。
　　李玄景：“下官一介代罪之身，住惯了监狱，反住不了大宅子。董大人请回吧。”
　　董卓倩：“看来李大人没明白，宰相大人对李大人青眼有加，着意栽培。李大人可要想清楚，宰相大人动动手指头，李大人从此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以后入阁亦是可能的事。失去宰相大人，李大人….只怕连监牢都住不上。身首异处都是不错的下场。”
　　李玄景笑了笑。“李某早已是行尸走肉，头和身子在哪，李某不关心。”
　　董卓倩：“李大人明日便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董卓倩甩袖离去，李玄景正要关上屋门，却见桑夜漓在窗边鬼鬼祟祟探头探脑。那天打完李玄景后，桑夜漓心里一直不好受。尤其是她偶尔偷听到掌镜使和檀香的对话。
　　檀香为桑夜漓打了李玄景巴掌的事，想要将桑夜漓赶出麒麟司。秋露白却并不愿照做。秋露白心思深沉，见李玄景如此能容忍桑夜漓，已觉得留下桑夜漓是个将来支配李玄景的有用筹码。然而她当然不会将此事告诉檀香。她发现桑夜漓偷听后，反而故意说了许多李玄景的苦衷，桑夜漓这才了解李玄景急于审讯是为找到师父沈青莲，而并非为了给自己脱罪。
　　桑夜漓听到后，又想起那晚李玄景让她拿账簿先走，其实他虽然看起来冷漠，心倒不坏。桑夜漓于是想找个机会向李玄景道歉，弥补一下他们的关系。
　　李玄景本想拒绝桑夜漓请他去酒楼吃饭的邀约，可见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为何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李玄景得知桑夜漓打算带他到佛图案事发的杏花楼吃饭，更是觉得好笑，便答应了下来。谁成想在杏花楼他们又碰见了郭暧和回鹘商人温沒斯。
　　这次郭暧是来给回鹘商人送行的，他打算离开长安回家乡去了。长安居大不易，经神策军这么一闹，温沒斯本就灰心了半截。再加上他走的货都货真价实，赚不上多少钱不说，还受到西市上卖假货商家的一致排挤。温沒斯更觉待在长安没意思。
　　郭暧本想着接济温沒斯，或为他另找一份工，可温沒斯已决意要走，去大漠行商，将唐朝的货物贩往西域，郭暧便不好再阻拦下去。
　　郭暧见了李玄景，自然是要贴上去献殷勤，几人于是一同到了牡丹阁。
　　这时洛玉儿也来了。郭暧见了她，眼睛便像黏在了她脸上似的。洛玉儿被他盯得不适，只好转过头去与李玄景攀谈。
　　洛玉儿本十分担心桑夜漓在麒麟司的处境，如今有了李玄景，她放心了大半。于是连敬他三杯酒，请他对桑夜漓多加照拂。
　　几人喝多了走出酒楼，此时还未宵禁，只是警鼓已经敲起来了。桑夜漓喝了葡萄酒醉得东倒西歪，洛玉儿忙着照顾她，可桑夜漓醉得走不动，洛玉儿又柔弱得一阵风都能吹倒。李玄景只好帮忙背起醉酒的桑夜漓。
　　洛玉儿：“李捕头，夜漓平日里莽撞惯了，很多时候口不择言的，可心却最是善良。还望您多多担待。”
　　李玄景：“她虽直率，身上倒有一股侠义之气。只是跟我查案很危险，我亦不确定这对她来说合不合适。倒是她师父处事圆滑妥当，能庇佑她更多。”
　　洛玉儿：“自从来长安后，她总是不开心。可最近开心了许多。我想这大概是因为终于遇上志同道合之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李玄景：“江湖多风波。无人能护她一辈子。她既选了这条难走之路，卷入是非之中，想要脱身便绝非易事。此时离开倒还来得及。”
　　洛玉儿：“李捕头这是什么意思？”
　　李玄景却忙顾着托住桑夜漓的头，没有答话了。他已预感到将来之路极为艰险，对上暗花楼，就连他都没有胜算。李玄景想到师父和死去的兄弟陈文锦。如桑夜漓这般的人，能在风暴中幸免于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