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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误会小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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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千容几次张嘴,还是没能编织言语,只能是低下头,掩盖自己波澜的情绪。侯南星丝毫不可怜她,反倒是在她前面的肖萼只留下背影,显得那么单薄无力。
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想要什么答案。
在这样的实锤下,徐千容终于是不在狡辩,绞紧胸口的衣服,强撑着站起来。
“现在先不说这些,晚上回去我再和你好好解释。”
说完逃一般地离开。
侯南星见风雨停歇,暗叹一口气,总算了事,自己也算是功成身退。
既然麻烦消除,该还的衣服也还了,她转身打算离开,没想从身后被人叫住,“我叫肖萼,不知道你该怎么称呼?”
肖萼?
侯南星回头,看见她对着自己仍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颜,反而觉得有股怪异感。
一般人遇见女友疑似劈腿这种事,不说崩溃大哭,至少一时半会也很难整理好情绪,肖萼好像读条的NPC,直接跳过这一段,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把这张假面已经焊在自己脸上。
侯南星躲闪眼神,这种的人少接触为妙,尽快结束对话。
“叫我南……Nancy就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Nancy,今天的事情麻烦你,想必你现在还没吃午饭,能不能吃辣?”
“还好。”
“后门那边湘菜馆更多,如果你想吃川系江湖菜,我知道一家味道不错的,够麻够辣,不过稍微有点远,要去南苑路十一中那边,紧挨着烟草局。”
“湘菜也不错。”
侯南星含糊地说,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去,试着找找认识的人这附近驿站转让的行情。
一心往外走,说话也是不走心的勉强附和,亏得肖萼神色如常地和她说话。
突然,肖萼好像看见了什么。
她停下脚步。
侯南星多走几步与他肩并肩,疑惑地望着她审视自己,忍不住也跟随她的视线自己上下审视,没错,与平时没多少区别。
片刻后,肖萼说,“稍等片刻。”
“……”
看着她从楼梯下到一个下沉区域,似乎是校园超市。
要干什么?
等了一阵,也没见她回来。
既然说了等人,侯南星也不好先走,她本来就是急性子,素来不耐烦等人时的无所事事,干脆拿手机打起胖子的电话。一顿数落过去,又加上几句撒娇的软语,棍子萝卜一前一后,总算让那胖子发誓不把这件事传出去。
正等着胖子重新牵起话头,她就可以顺水推舟,继续聊聊关于驿站的事情。
“抱歉,让你久等了。”
肖萼提着塑料袋过来,晃晃袋子,刷拉刷拉的,显出零零散散的东西,其中一双鞋子尤为突出。
鞋子?
侯南星踢踢高跟,下意识看看后脚踝,显出些许血迹,原来如此。
肖萼看见她贴在耳朵旁的手机,指指耳朵,又点点嘴唇。
侯南星看出她的意思是问自己打电话方不方便对话,是不是太过客气?她点点头,继续和电话那头的胖子拉扯,可是这胖子也是条水里的泥鳅,滑不溜,好似吊着她一般,话头递到嘴边,又拐弯去了其他地。
侯南星心情烦躁,使着脚尖踢地。
这不是什么好习惯,她虽然小矮个,但心里站着一个一米八的御姐,素来高跟不离脚,运动鞋也得垫上一两个增高的主,这么一踢,不晓得报废多少鞋尖。
她正踢着,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被轻轻握住。
低头一看,是肖萼的头顶。
她一时惊愕,忘记说话。胖子在耳机背后的声音突然离得尤为遥远,脚踝的痛感,原本轻微,现在却被放大器贴紧大脑放送。肖萼护住脚踝的指腹,贴住自己皮肤的湿热气息,用湿纸巾消毒擦去血迹的瘙痒……诸如此类,如此明显。
直到贴上创口贴,肖萼从袋子里拿出鞋子,放在她的脚尖前,才重新站起身。
她捡回自己的嗓音。
“……你干嘛!?”
“看你踢脚,鞋子好像穿着挺不舒服,估摸了一下大小,不知道新买的鞋子合不合你的脚。”
侯南星一看,还是双软皮平底鞋,颜色与自己的裙子一致。
“……”
侯南星踢掉小高跟,穿上鞋子,踩上去比平时皮鞋试穿的时候还要软和,是校园超市的特殊材质吗?
“鞋码偏大,我顺便垫了鞋垫,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又来了。
又来了。
还是这一副平淡表情说着好像理所当然的话,其实不必这样照顾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侯南星想说些什么,耳朵那边却传来胖子的声音,“……你在听没?怎么突然不说话?”
逼着侯南星把嘴里的话咽下去,随意扯几句,就立马挂上电话。
肖萼已经用湿纸巾擦过手指,拿塑料袋分开装好鞋子,见她这边完事,就打算继续走。
侯南星站在原地。
她酝酿好一阵,才正经说道:“要不,坐一下再走?”
肖萼盯着脚尖,过了一会,才转头。
“……好。”
这准确来说是侯南星与肖萼遇见的第四次。
第一次遇见,肖萼在找人,第二次遇见,肖萼给自己披上大衣,
昨晚,机缘巧合的第三次,她和肖萼再次遇见,不过这次实在不够体面。
他们店接近下班之前,有一个惯例,经理和领班带着几个营销去大厅的卡座敬酒,也不是每一个都去,一般也就销售额前三名。
她当时被前一座灌得太猛,已经晕头转向,加上包厢那件闹剧的影响,身心都到了极限。
麻麻木木,大脑也不怎么运转。
她想,找个厕所吐出来人会舒服一点,没想接连找了几个都人满为患,就这么越走越深,上了包厢区。
包厢自带卫生间,客人很少出门。
所以这边的卫生间果然人少,而且都是独门独卫。
她随意推开一间,没想铺天盖地的烟气直冲她鼻腔,害得实在她憋不住,“哇”地一口吐出来。
吐完这一口,果然舒服不少。
“给。”
一瓶水递到她手边,她漱漱口,正扶住门打算离开,莫名感觉这个嗓音很熟悉,就被人一把搀扶。
“你需要吗?我有带解酒药。”
果然又是熟悉的面孔——肖萼,她当时一激灵,脑袋骤然清醒,一把甩开肖萼的手,“不用不用,我急着去前厅,先走一步。”
肖萼重新坐回马桶,继续给自己点上三根烟,像是吹泡泡一样,吹着玩,然后呆看着天花板不动弹。
鬼使神差,侯南星突然发问。
“你在看什么?”
“月亮。”
“月亮?”
“月亮。”
侯南星怀疑自己的眼睛,木木地向上又向下,鬼来的月亮,天花板上除了空荡荡的白色,就只有满负荷的通风系统工作,像是一张老烟枪的嘴,吞云好一阵,才慢悠悠吐一点雾气。
再一看肖萼的脸,好嘛,醉了。
这女人酒品不错,醉得还挺童趣。
侯南星推了推肖萼,“哎,别在这里睡,回家去,我喊人来,扶你出去打车……”肖萼看向她,眼睛依然是亮晶晶的,侯南星下一句到底是没能说出来,之前没注意,近看才发现,亮晶晶的是盈眶的泪水。
这女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获得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
侯南星不明白,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过来?
就和平常夫妻或者恋人一样,假装不闻不问,风平浪静不好吗?
侯南星一时之间做不到直接把肖萼丢在这里,她在厕所里徘徊几圈,咬咬唇,开了手机,闭着眼睛打字,然后一股脑发出去——“经理,今晚喝太多我吐的时候有点胃出血,请个假。”
不管手机的振动,直接塞口袋里。
“过来!我扶你。”
“?”
“快啊。”
就这么半拖半架,侯南星带着肖萼上了电梯,去楼上的酒店开房间。
前台是认识的小何,熟门熟路,用身份证替她开房间。
等进了房间,侯南星把肖萼拖到床上坐下。
“要不要吐?”
肖萼摇头。
“躺下。”
肖萼蜷缩着躺下,连被子都没盖。侯南星也懒得管她,自己也头疼,索性关灯自顾自盖上被子眯一会儿。
半夜口渴,摸索着起身,没想摸到沁湿的一块。
她打开灯,骤然沉默。
肖萼还是蜷缩着,膝盖顶着心口,手紧紧箍紧小腿,把脸颊贴在手臂。
她眼睛眯着,心门却敞开,显露出波涛汹涌间的压抑与悲哀,顺着手臂淌下的泪水,和这无声的求助,全部湮没在被子之下。
这一整晚,肖萼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悄无声息地哭泣着。
更为窒息。
侯南星的手指几次碰到卫生纸,还是不打算惊扰她,最后只是把灯关下。
这一晚,侯南星做了一个好久不曾再做的梦——
梦里她坐在飞驰的车上,前面是爸爸妈妈,身边儿童座椅里有贪睡的妹妹。
她问妈妈,“游乐园还有多远?”
妈妈转过头笑着冲她说,“不远,等妹妹再醒来到了。”
可妹妹要多久才会醒,还是个未知数。
得到回答的她怀抱满腔欣喜醒来,醒来只余下痛苦。
天色大亮。
身边的人早就离开,并贴心地拂去自己睡过的痕迹。
经过前台的时候,正好遇见小何,见到侯南星满怀好奇地问她,“昨晚……怎么样?”
侯南星知道她想歪,谎话随口就来。
“想什么,是以前读书的室友。”
“什么啊,”小何失望地趴下,“就没有什么其他发展?”
“哪能。”
昨晚,正如此时此刻。
她们同坐在长木椅上长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