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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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是星期五的晚上。21点21分21秒。
罚入本队第三个点球后，这个身高只有135的姑娘，距离自己下一份生日礼物更近了。
望了望自己的球靴，那是上一个生日，队友们一起凑钱，买给她的。
跟她在孤儿院时，曾经梦到得几乎一模一样。
球靴上，看得出教练的心意，因为上面有她的名字：
鬼脚七。
非人类研究中心，真该把这个7号当课题研究了。
牡丹还是替补门将的时候，小七是第一个主动愿意留下来陪她加练的。
而在小雪的印象里，小七什么时刻都能从北极熊脚下断球下来，并一直保持球权，直到把球权还给想找的企鹅。
待她罚入第三个点球后，小七跟竖起大拇指的副队长牡丹，同时长舒了一口气。就在刚刚，只见小七一路碎步，始终把精灵一般的身子压得很低，活像一张虎贲弓，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跟对方门将误会了一个时间差，皮球被服服帖帖的送入了反方向。
芝麻，芝麻，入网啦！小七笑着呲出的小虎牙，好像敲开了一座四十大盗的金库。
终场哨响起之前，小七本来有机会绝杀对手的。
常规时间最后21秒……
搁在平时的21秒，我们又做了哪些事：
看台上，跟芦苇一样瘦的高中生，此刻刚吃完一整碗酸辣粉；
对角线，城市另一端的建筑工地上，一顶安全帽又写完了一首诗；
下个路口，咖啡馆里的一只口琴，呼唤着久别重逢的青梅竹马，即将进门……
21秒，这个世界上又接连发生了这些事：
香港，一瓶高价红酒，被即将肇事的跑车司机一饮而尽；
丹麦，一个国家象棋大师的儿子刚请牧师完成仪式，和亲人把折叠棋盘一样的棺木盖好；
西非，某一处村落，“大灰狼”用□□又毁了第三只“小黑猪”的砖房子，此前，皮包骨头的“小黑猪”刚刚穿上两个被地雷轻吻的哥哥各一只球鞋……
似曾相识的21秒。
时间，每个人赋予它的态度，都不一样。一样的是，时间都是记忆里层层叠叠的抗争。
小雪选择注视它、驾驭它，小七则是忽视它、忘记它，无论如何，都是球场最高端的记分牌上的数字，一直在无情的赶路。
似曾相识的记分牌。
两年前，也是在这块场地上，此刻决赛的对手镶黄队，就是因为开场不慎，仅仅21秒便丢了球，让她们最终含恨丢掉了金杯。此番故地重游，镶黄全队比牡丹、小雪她们更清楚，大牌上的秒针，所继续的每一下颤动，意味着什么，好像正为在场的所有队员、教练、观众，冰冷在展示，操作手术台上那决定是生是死的每一刀……
熟悉这座球场的人们都知道，球场本身就是一位外科医生，全凭业务爱好，下功夫设计的、并最终拿了奖。出人意料的是，这位终生未娶的外科副主任，把球场两边的球网，定义成了不走寻常路的绿色，既有别于黄色的门线与横梁，也被招惹公牛的两根立柱的颜色所嫌弃。红柱同时嫌弃的，还有小七的压哨绝杀，换个人性的角度说，门柱挽救了对手镶黄全队一命！
那是终场前21秒倒计时的一次反击！
这次反击中，二打三的发起点，要从本届赛事进球和助攻都挂零蛋的小七——那一次拦截后的带球奔袭开始。这一反常态的举动，反而瞬间激起了对方“三片面包”，对她和小雪这两片生菜与芝士的包夹，一个奇特的汉堡，正试图扼杀这次已经即将触及禁区弧顶的绝杀！可小雪一次近乎本能的停球，来了个停顿，重新奏起了突围的进行曲，轻松把对方三个号码逼近了空气中的死胡同，没有一丝可以喘息，即使有一丝空间的间隙，也是留给10点钟反向正在穿插的小七去思考的：威胁球，就像枯龙先生亲手鲜榨的果汁，它不能停止了供应，只不过，这一次小雪传得是简约路线，瞟得却是纠结眼神！那一瞬间，小七的脸上忽然不再紧绷，好像脱离了思想包袱的怪圈，开始微笑，开始享受，开始以自信作为自己的舞伴，伴随着她的跑动韵律，小雪心领神会，只不过，那是在她的时间隧道外面！比其她四个人更快进一些的时间隧道里，她非常放松，活像个时间收藏家，偶尔有时候，你某一分钟甚至几秒钟的壮举，足够世界回忆你一生。那就是教练嘴里常说的，瞬间。一寸时光，我们可以说长就长，我们可以说短就短，我们让它聚精会神做什么，就能创造什么。此刻，场边被小雪在75分钟换下的队长，也情不自禁，习惯性的哼出了学友的曲调：如果这都不算快，还有什么好悲哀……但，对方不会白白让七场比赛的心血，付之东流！不会让小雪的身影，白白流逝，在自己还可以贴身的区域，于是，依仗全场女孩儿里最高大的资本，对方的后腰企图撞击小雪，不惜再造一次战术犯规，没那么简单！相比小雪的节奏，她就好像被冗繁的燕尾服厚厚捆住，在小七同步已经变向越过另一名中卫的时候，小雪一个变速、闯过了高大后腰的防区！而对方的中卫组合是一老带一新，小雪似乎打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专为那个已经站准位置的老练的防守专家，小雪如猕猴一般灵巧，她很清醒、很清楚自己应该稳住重心，换个动作，而不是与那个老练专家彼此缠绕，对方脑子始终也没进水，被耍弄的感觉很不美妙，她绝不会冒然铲断，速率上也不允许！她看准了小雪一连串动作中，难得的一次趟的稍稍大了些，立刻贴身上去，以掌握了全场裁判尺度的分寸，试图顺势给小雪一拐肘，以此打乱后者大部分的节奏感。可惜，失算了！小雪已经沉醉于有敌人如影随形的空间感，丝毫不抗拒，甚至下一秒，她勇敢尝试着、凭灵感尝试着，来了个彩虹过人，那是在对方禁区内，连铁娘子都不敢相信！不过，速度真是一把双刃剑！接应的小七，好像对自己疲惫了整场的身体加速度——难以控制。不对劲！那一瞬间，小七目睹对方一名已经追回本方禁区的前锋，封锁了她几乎全部的射门角度，她们这是在赌，赌小雪的位置更不适宜直接起脚打门，事实上，她们赌对了一半，小雪试图再给小七打造一次时空，再搞一次“降维打击”，可对方每一个卡位的队员都明白：她们每一个的脑子都开始逼迫并要挟自己的球商，要是防不住，上帝甚至都不会给她们哪怕多一秒钟！甚至裁判会直接吹响终场哨声！为本场甚至本届赛事的阵地交响曲，划上了一个毁灭性的休止符！哦——不！对方替补席上有人脱口而出——巴西街头，都不敢这么干的！只见读秒之内，小雪那一个转身，像个低调的伴娘，又像用八条腿一起跳皮筋那样，让过了自己左侧扑抢上来的中卫，相比起来，后者慢吞吞的像个嬷嬷，紧跟着，小雪的动作速率马上又跟个泼妇一样，一把挤开了协防的后腰，相比起来，后者羞答答的像个囡囡，估计对方要组团做一辈子噩梦了吧——因为本方禁区中，她们始终抓不住“搞怪”的12号，小雪的脚下的“宠物”——皮球，她看也不看、全凭信任的，像个女警一样，在闯出对方人丛、下一个动作做出之前，小雪就已经重新调整自己的重心了，恢复了一个女郎的姿态，以至于对方此刻只能用眼神谴责她，这位距离对方门将只有几乎一拳距离的女侠！舒服的，隐蔽的，递出了一记贴地穿裆球，就在几乎逼近哨子即将熄灭的匆匆一刻……恰恰时间，就是证人，还有正在看表的裁判，还有对方所有队员突涌出的惊恐眼神！这就是幻觉吗？这就是悔恨吗？然而，时间不会因此停摆，时间只会跟小七的逆足脚，刚刚变了个戏法。小七尽力了，自渡了，是时候迎接点球大战了，在哨声定格在小七的表情抽搐一下以后……
球队没人责怪她，除了她自己。
两边的教练席，都在极力掩饰着成年人不该有的慌乱。
谁都无法算计出，上帝都在计划些什么，唯一肯定的是，下面一次差池，就将满盘皆输！
谁让第四轮的两名队员，分别射失了点球呢。
这就是这项赛事，残酷的本来面目。
接下来出场主罚的两个人，将决定一整支球队甚至背后所有人的命运！
这种念头，在体内逼近崩溃的临界点。让牡丹不敢接着想下去。作为愈发接近一个女人的微妙心理，她感觉自己内心特别需要一个信心的支撑点。
就是他……
走神的一瞬，对方第五个主罚队员行将逼近！
头缠发带的10号队员，可以说，是对方这群姑娘中最养眼的一个了，也正是这位猎鹰般的边锋，整场比赛几乎赢下了所有跟下场队长维C的争顶与对抗。毫无疑问，这位左路的纵贯线，是镶黄队主教练最后的底牌。
同样的，牡丹也是。谁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当然还有场外的恋人了。
这么说，是因为彼此都对铁娘子，有所隐瞒……呼了口气，牡丹安抚自己的心情，迅速地、兴奋地、没有任何犹豫的恢复到平静。
一种执迷不悟的平静。
一念之间，有时候就是悬崖一步之间，眼前就是这个时候。
这股眼神的光芒，正在释放着一股豪放的倔强，穿透在冷风席卷的球场气氛里。
对方的眼睛，也搭弓在弦。牡丹叮嘱自己身体每一个细胞，切勿妄动！
即将靠近点球点，对方还有心情做了一个斩首手势，划过脖子，变换节奏的刹那，让对方门将牡丹好好看个清楚！
不光如此。
祸不单行。
岂有此理。
10号“猎鹰”随即腾空而起，向后翻了个跟头，然后跟平时玩过千万次那样，稳稳的落地，附带着用左脚把皮球甩进了自己右边方向的球网。
铁娘子狠狠闭上了眼。直至马上迎来转机。
队长维C揪出铁娘子的手腕，就往点球点看去！
进球无效——要求重罚。
一群抗议。
尽管，不是谁都有这份心情，敢在决赛点球大战的第五轮，潇洒的翻个跟头，但显然是本场的主裁判说了算，只听见她正用唱山歌的气力，对着10号女孩吼叫起来：
“孩子们以后踢球，难道都学你这样？！”
裁判自有判断。重罚不可避免。
这让牡丹抖擞精神之余，脑海还闪过了那句话：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她回想起，开场仪式之前，她亲眼目睹：对方男性教练对着铁娘子竖起中指，并逼着她解释一下：老姑娘，该叫你们足球场上的水木年华，还是决赛场上的唐吉坷德！
瞥了一眼周围的镜头后，铁娘子给了她一脚，以她的武术功底，这已经是最水木年华的了。
要不，那位“士绅”早就断子绝孙了。那位“士绅”马上被迫成了“绅士”。因为主裁判赏给铁娘子一张黄牌之后，扭脸警告了他：
“男人，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动手打女人，任何时候。不管对方是女王还是泼妇，不管周围是否都在打女人，这是公理！”
继续为这个公理争口气。牡丹想到这儿，心一横，再来过！
越努力，越幸运。
仿佛一念之间扑出第四个的信心，还有命运眷顾她的运气，都回来了。
慌乱的，反而换成了对面的10号女孩。
命运，活像个小丑，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就弱。
交锋，还真像此刻干冷的气温一般，呼啸着即将落雪的邪风，似乎在预谋，卷走很多憧憬或是遗憾，真想把这群无聊的对方球迷也一起卷走：
“撒盐！撒盐！”
这正是对方教练，那位标榜自己“绅士”的“士绅”的口头禅。
撒盐，不都为了讥讽伽蓝全队今晚有三名队友，因为她们的粗野而受伤下场，此时此刻，更是为了让自己心烦意乱，牡丹很清楚，因而更自信！也跟当初的感觉差不多，牡丹一度非常渴望把皮球，亲手扔在自己父亲脸上。当作对父亲高考失利却一辈子走不出、反而强制她和小雪童年的一种敲醒，也是一个乞求，是一座感恩，是一滴自立，一份证明，一种抗争。
一种声响。
让球门发出晨钟一般的声响。太巧了！正是刚刚终场前，小七搓射后击中的部位。
怎么会错！
严格来说，接下来，就是本场比赛最后一脚触球，裁判组似乎都有些不耐烦了，第四官员催促着铁娘子赶紧派出第五个罚球队员。为此，牡丹要略施小计了。
就像半决赛尾声时候一个样，做一次人生的尝试……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