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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四 ...

  •   小时侯做错事情总是连累姐姐。所以福音决定这一次一个人承担。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在此之前,他做了一个简短的旅行,一个人的短暂旅程。造访了父母结婚的教堂,在海边的岩石上睡了一个午觉;参观了母亲生命最后时期住过的农庄,当年的小茅屋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砖房。这也是他与姐姐出生的地方。在某个下着雨的夜晚。福音回了一次小镇,童年的福利院。他买了许多糖果分给那里的孤儿。
      那次他和姐姐被罚站,整整一天一夜,没吃没喝,在大楼后那条恐怖的回廊里,半夜还可以听见猫头鹰和乌鸦的鸣叫。福音的小手冰凉,紧紧抓住姐姐的手。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福音偷走了包括院长在内的几乎管理人员的鹅翎管,带羽毛的那种英式蘸墨钢笔。院长十分生气,不仅由于福音犯下了天理不容的偷盗行为,而且那全部的钢笔是市长奖励福利院的奖品,院长骄傲地从市长手中接过钢笔,每个员工发了一支。
      落弦问福音,为什么要拿院长的钢笔?
      福音说,因为他看见几个大孩子拔光了一只小鸟的羽毛。小鸟很可怜,姐姐,人都喜欢穿漂亮衣服,小鸟没了好看的羽毛,它一定很伤心,所以我拿了院长和修女们钢笔上的羽毛给小鸟做了一件雪白的大衣服。
      雪白的大衣服。福音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孩子。
      命运却喜欢捉弄人。外公对嘉澈说,你去看看福音。
      嘉澈疑惑地望向外公。
      外公叹了口气,拿出一张相片,黑白的。一个年轻的女子靠在门边的一张照,二十来岁的样子,笑靥如花。外公说,她也是你的外婆,我的亲生妹妹。
      嘉澈仔细看了看,说,外婆年轻时真漂亮。
      外公说,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不知这家族基因是福是祸,每隔一代便会出现一对龙凤胎,你和福音便是,这是我们家族的记号,可是兄妹或姐弟其中一个必然是红颜薄命, 像受过诅咒一样,得各种疾病早夭。
      那个小时候一害怕就紧紧抓住姐姐手的男孩如今竟然要一个人面对死亡。
      外公让林晟陪嘉澈去看福音。林晟,嘉澈的表哥。霁北离开家的时候他不过三岁,听见大人吵架以及花瓶碎裂的声音,惶恐地哇哇直哭。
      嘉澈在飞机上一句话也不说,心里想着也许是最后一面了。林晟在一边安慰她。嘉澈不停地喝水,像一个多日在沙漠中行走而缺水至极的人。嘉澈不缺水,缺的是爱。那个与她有心灵感应的男子若也离去,她将永远失去这爱,如同残废。
      见到福音的时候,福音已换上条纹状的病号服,坐在医院草地边上的藤椅里,看几个小孩子丢皮球。嘉澈站在他背后止步不前,福音的背影看着是如此寂寞,嘉澈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般,鼻子酸酸的。
      福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看见了姐姐。他微笑,笑容比阳光刺眼。

      小时侯的落弦常常受伤,有过几次被抬回来的经历,在流血与疼痛中练就金刚不败之身。那时的她对福音说,人总是要死的,死亡不可怕,是上帝把他喜欢的小孩收回去。等到我们做了天使,就不再疼了。
      福音守在落弦床边,哭红了眼睛。落弦像母亲一般抚摸福音的头,说,男子汉不能哭。
      福音收起眼泪,只是不停打嗝。
      谭教授说,福音你要好好保养,我们会借助外力帮助你愈合伤口,在此之前,你的伤经不起再一次的震荡了。
      福音突然想起了许多小时侯的事情,有他有姐姐有玉宇。
      于是他动手写了两封遗书,想想自己既没什么财产,也不独占什么秘密。唯一割舍不下的是这些人的情谊。这些无价之宝。
      嘉澈每天陪福音聊天散步。福音身体虚弱,面容憔悴,已经不能做剧烈运动,做每一件事情都要小心翼翼。房间里金属带棱角的东西全部包上了棉花。而在上海进入严冬的时候,这个国度居然还是春光明媚,温暖人心。
      林晟放下了手上的工作,随嘉澈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找下榻的酒店,一日三餐,照顾嘉澈无微不至。他只是说,多陪陪福音,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嘉澈是忘记了说感谢的。

      一个星期之后玉宇突然出现。揪着谭教授的衣领大吼,福音生病了,为什么没人通知我!没人通知我啊?!
      谭教授受了一惊,慌忙解释,是……是福音少爷。
      是我不让他说的。嘉澈推着福音从里面出来,福音说,玉宇哥,我不想你为我担心。
      玉宇放掉教授,在福音面前蹲下来,眼睛里已噙着泪花,福音,我是你的玉宇哥啊,说什么担不担心呢。
      这景像,在场的人都潸然泪下。福音笑着说,真好,我们三个人又重新聚在一起了。
      福音说,这是我做梦都想的事情。
      福音说,可是为什么,来得那样迟?
      第二天福音被推进手术室,嘉澈与玉宇守在手术室外,门上的红色警告闪个不停。
      玉宇说,是铖羽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你去找过他?
      是。好几天不见你,所以去找他。
      你真是个疯子。
      嘉澈望向别处,不理玉宇。天开始暗下来,就像霁北生下他们的那个夜晚,雨凭空下坠,像极了水晶,一粒一粒,透着医院高大的乔木。
      滴,滴,滴……不知是屋檐上的雨,还是插在福音手背上的点滴。
      生有时,病有时,死有时,离别有时。
      长长的回廊里倒映着嘉澈的影子,寂寞有时。久久寂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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