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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崔家进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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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华楼是京都城最好的酒楼,楚洵包下了最大的雅间,凭栏望下能看到京都的夜景,街上灯影犹如点点星光,隐约能听到市集叫卖的声音。
“沈公子现下在何处听学?”楚越恒看着沈离问道。
沈璃月闻言和沈玦明对视了一眼,这个事情还没有提前商量好怎么应答,沈玦明替她开口回道:“家父有意安排阿离去鸿卢书院听学,这几日正准备六礼束脩。”
“崔侍郎家设了家塾,请了袁夫子,几个世家公子都在那边进学,行之也在那边听学,袁夫子与崔侍郎是至交,不然一般人可请不到他,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让行之引荐一下。”楚越恒说着尝了一口鱼脍,松华楼的翡翠鱼脍是一绝,莴苣脆甜,鱼脍鲜嫰,没有一点腥膻味,还有一股茶香,其他的酒楼做不出来。
原本说来京都求学只是托词,这么一来倒是要把这事做实了,沈璃月和沈玦明闻言皆是一惊,但是面上不敢有异,三皇子如此热心,倒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况且袁夫子声名远播,若是能得他为师,也是千金难求的。沈玦明抱拳道:“多谢三殿下关心,此事我还得回去禀告父亲,再做决定。”
“策然兄得抓紧些,崔家家塾只余一席。” 楚洵端起酒杯向沈玦明颔首。沈玦明也端起酒杯,与楚洵共饮:“多谢行之”。
“沈公子不共饮一杯吗?”楚洵对着沈璃月举杯,沈璃月酒量很浅,有一年在漠北天寒地冻,沈玦明给她饮了几口酒,想让她驱驱寒意,哪知她便不胜酒力,一个晚上挂在沈玦明身上不松手,自此以后大家也就知道了她的酒量,不再让她饮酒。
“世子殿下见谅,我不会饮酒。”沈璃月婉拒。
“阿离确实不胜酒力,我替阿离敬三殿下和世子殿下,阿离你就以茶代酒共饮一杯吧。”沈玦明端起酒杯举杯自饮,沈璃月也一同端起茶杯。
“策然兄很护着弟弟,真是令人羡慕啊。”楚洵虽是对着沈玦明说话,但是眼睛却看着沈璃月。
楚越恒看到了楚洵的眼神,开口道:“行之,沈公子尚年幼,你且不要吓着他了,”又对着沈璃月说:“今日我们一见如故,我和行之虚长你几岁,以后我们也随策然兄叫你阿离吧,你也可以把我们当成自家哥哥,有需要用到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沈璃月起身谢过:“阿离多谢三殿下和世子殿下抬爱。”
席上,沈玦明说起在外行军的事情,楚越恒和楚洵他们长居京都,对京都城外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聊着聊着不觉月已高悬。散席的时候,看楚越恒和楚洵都有些酒意,沈玦明有些不放心,依次护送他们回府后才与沈璃月一同回家。
“进学的事情要和父亲母亲禀报一下,哥哥还是支持你去的,只是你现下这个沈离的身份也少不得要跟他们坦白一下,若是日后有人问起,也好应对。”沈玦明骑着马,与沈璃月并驾而行。
沈璃月想了想,点了点头:“明早我去同爹爹娘亲说这个事情吧。”
“嗯,月儿,不用担心,哥哥会同你一起去。”沈璃月听到沈玦明这么说心里暖暖的,哥哥总是包容她所有的想法,从来没有因为她是女子就限制她,只要她想做的,哥哥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翌日,沈璃月一家人一起在前厅用早膳。沈方峻没有妾室,回到京都经常有人明里暗里塞人过来,都被他挡了,沈家人口简单,每每四人围坐吃饭,父母子女说说笑笑也很温馨。多年行军的习惯,他们的早膳通常很简单,清粥小菜,配着些点心。贺岚卿为沈方峻碗里添了点粥,对着沈璃月二人说:“今晨听门房说昨日你们两个很晚回来,好像还喝了酒,月儿酒量浅,做哥哥的要多看顾着点,不能带着她胡闹。”
沈璃月和沈玦明眼神对视了一下,沈玦明将昨日沈璃月借着沈离的身份去校场,碰到三皇子和楚世子一起比箭、喝酒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又提起崔侍郎家办家塾的事情,想问父亲母亲的意思。
沈方峻听完以后放下筷子,看着沈璃月:“我与你母亲这些日子也说起,想为你请个先生,袁怀诚声明远播,若能得他指点也是很难得的,只是月儿用假名固然是为了方便在外行走,但是拜师若用假名是为不诚,我与袁怀诚早年在端州的时候有些交情,还是我来出面告知实情,看能不能收你为徒。”沈璃月听了点了点头,回了京都她其实还有很多想学的东西,幸好来日方长,还有好多时间,想想就感觉自己很幸运,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很支持她的想法,从来没有因为她是女子就约束她。
沈璃月再与楚洵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在崔家,第一次上课前是沈方峻和沈玦明送她去的,带着她拜见了崔侍郎和崔夫人,沈玦明又与在那边上学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希望能关照一下沈璃月。
“策然兄对阿离很是关心呢,亲自送过来。”楚洵笑着说。
“那是自然,也请行之多关照阿离,他若是有不懂的规矩,多提点提点他。”沈玦明拍着他的肩说道。
沈璃月被安排坐在工部柳提辖二子柳熙君的旁边,柳熙君比沈璃月年长两岁,沈璃月坐定后,与他微笑点头,柳熙君也浅笑回应,教她书本笔纸如何摆放,沈璃月依言摆放准备妥当。
袁夫子到了,学生都起身行礼,沈璃月也跟着行了礼,抬头的时候看到袁夫子正在看着她,她又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这里只有袁夫子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坐吧,今天新来了一位学生,是沈将军的侄子沈离,大家要好好相处。”袁夫子坐下捋着胡须说道,“现下大家把《左传》拿出,今日教学齐桓公入齐一课。”
“鲍叔牙的识才荐贤不妒,齐桓公的知人善任,终成一代霸业,大家来谈谈对这课的感想。”
“世人多渴望名利,鲍叔牙这一心为国为君,举贤荐能,最为难得,如今多有门第之见,常有嫡庶之争,若朝臣能摒除私见常怀公心,令有能之士皆能一展抱负,家国何愁不兴盛。”柳熙君先开口说道。
“如今九州一统,正是海晏河清之时,与齐国当初纷乱的时局已是不同,国乱则思良相,齐桓公“葵丘会盟”也宣出“尊贤育才,以彰有德”,齐国非无贤德之臣,然齐桓公晚年宠信奸佞,终至国运衰败乃至灭国,可见国君能否知人善用才是国运能否昌盛的根本。”楚洵认为国君若是昏聩不明不能知人善用,纵有良臣也是利剑蒙尘。
座下学生听了他们两人的发言后也纷纷说了自己的看法,唯独沈璃月还未开口。袁夫子不知她是未听懂还是不敢说,便点道:“各位都说了自己的见解,沈离你也说说看,错了也无妨,本是家塾之内的探讨。”
沈璃月听见袁夫子点到她,便正襟回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高山流水常有知己难得,鲍公识人的眼光,和甘居人下的大义都是难能可贵的,世间人心最为难测,鲍公引管公为知己,深知其为人才能,才将其推荐给齐桓公,成就一段佳话,然世间沽名钓誉者有之,包藏祸心者有之,即使奸佞其人前也是道貌岸然之辈,如何能轻易分辨忠奸,再者圣心难测,人愿君如天上月,我期君似明朝日,王朝兴替自有定数,若真是国运衰微,纵有明君良相也难转圜。早年九州离乱,百姓也是颠沛流离,现我朝一统九州,应是休养生息之时,一如管公所言“遂滋民,与无财,而敬百姓”,应还富于民、藏富于民,百姓若能安居乐业,纵使皇权更迭,也不使百姓罹难。”
袁怀诚听了她的话,暗暗有些惊讶,沈璃月年纪尚小且是女子,但听她所言见地并不一般,处处表明空谈无益,实干兴邦之见,不由地抚掌一笑,真不愧是沈方峻的女儿,若她是男子怕是更能有一番作为,因这心怀苍生善行天下的品性最是难得。“诸位所言都有可取之处,这只是家塾内的讨论,不足为外人道也。”今日讨论的话若是传出去,怕是会被人曲解,袁怀诚特意嘱咐了一下。
散学回来,楚洵一直想着沈离课上说的话,他也没有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虽然课上没有表露,但内心还是深受触动。楚洵母亲在他出生的时候难产而亡,宬妃与楚洵的母亲是亲姐妹,不忍他年幼失恃,便接到宫中与楚越恒一同教养,所以他与楚越恒的关系比较亲密。十五岁以后楚洵才回到敦亲王府,那时候敦亲王早已续弦了一位福晋,还生下了一儿一女,因为从小没有生活在王府,回来以后也和他们感情都淡淡的,虽是回家倒像是客居,一家人的相处也是恭敬客套,除了日常的请安也没有很多的话可以聊,即使在家里也常常感觉孤寂。
他以前说沈将军夫妇感情甚笃,虽然子嗣单薄却也没有纳妾,征战之时将一双儿女也带在身边,他听了很有些羡慕沈玦明,虽然大家都说他身份尊贵,但是这份骨肉亲情,是他一直渴望而不可即的,所以沈将军回京都以后,他就想办法结识沈玦明,果真没有让他失望,沈玦明豁达洒脱,如春风般和煦,虽比他只大了一岁,却能感受到他的老成持重,听说他很疼爱他的妹妹,亲自教授骑射,在外的时候操持她的饮食起居,这几日看到沈玦明对沈离的照顾也知道所言非虚,沈玦明真的是很细心周到的人,把弟弟妹妹都照顾的很好,这么想着他也有些羡慕沈离,虽然在京都客居,但是确有伯父伯母和堂兄看顾,听说沈将军亲自去袁夫子家送了六礼束脩,对子侄能如此尽力也是难得,对沈离也不由地高看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