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揽月》休宁松萝

31、窗前寄语

　　“公子，刘太医到了，正在院外候着。”凌云在门口通传。

　　原本以为刘太医一行要入夜才能到，没想到这会就到了，沈璃月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对着凌云说：“快请。”

　　沈璃月怕楚洵躺在床上烦闷，白日便在床边读话本给楚洵听，楚洵从昨日开始能吃下些东西以后，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醒的时间要比昏沉的时间多了，但是午后听着沈璃月给他读书，渐渐地睡着了。

　　沈璃月才将书收好，就看到影卫带着刘太医风尘仆仆地来了，立刻迎了出去，将刘太医扶进来， “刘太医一路辛苦了。”

　　刘太医摆了摆手，“不辛苦，让老夫看看世子殿下。”

　　沈璃月亲自接过刘太医的药箱，将他引到楚洵的床边，替他打开药箱将手枕拿出来，把楚洵的手放在手枕上。

　　刘太医一手搭脉，一手捋须，楚洵这脉浮滑，表有热，里有寒，邪热聚于阳明胃肠而蒸散于外，是伤寒之症，沉吟片刻，便问起楚洵这些日的症状和吃的药，沈璃月在旁一一对答，并把近日饮食也告诉了刘太医，刘太医点了点头，沈璃月应答得很清楚，让他心里也有了数，又问了舌苔，沈璃月答他舌色红绛，苔白厚腻。

　　“原先这方子也没有大问题，只是驱寒的力度轻了些，内里的寒散不出来，才迟迟无法退热，只需改两味药即可，先用三幅药看看。”刘太医说着收起了手枕，阖上了药箱。

　　沈璃月已经将纸笔准备好，将刘太医引到桌边，看着他写下药方，将凌云唤了进来，让他着人去抓药，并交代好生安置刘太医。

　　凌云接过了药方，背起刘太医的药箱，将人领了出去。

　　沈璃月想着如今安置所病患的药方也应调整一下，但是刘太医刚落脚，也不好让他过于劳累，明日再请他去安置所看一下，调整一下病患用药的方子。

　　一边想着一边坐到了楚洵的床边，用手抚平他的眉头，楚洵的样貌一直是很出众的，即使在病中，有些憔悴也难掩风姿，只见他鼻梁高挺，眉似墨刻，薄唇紧抿，沈璃月正看得出神，不留意正对上他睁开的眼眸，脸不由地红了一分，转开眼道：“你醒啦，刚刚刘太医来看过了，改了方子，已经让人去煎药了。”

　　楚洵点了点头，想坐起来，沈璃月便伸手去扶他，“你现下感觉如何？”

　　楚洵靠坐着，身体还有些虚弱，“不管什么病一看到你，便都好了。”

　　“学会油嘴滑舌了，看来是好多了。”沈璃月红着脸微嗔道。

　　楚洵看她这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心中一动，伸手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沈璃月也没有推拒，顺势轻靠在他肩头，告诉他潮州现下的形势，这些天雨止住了，水也排的差不多了，安置所里的病患也有药可用，情况都在向好，让他可以宽心一些。

　　“这里也有你的功劳，你写给我的信我收到了，疏浚河道，准备药材，都是按你说的做的，所以这次应对才能从容一些，只是看到很多灾民流离失所，我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现下虽有地方安置，却也不是长久之计。”楚洵手指摩挲着她的头发，神色也有些黯然。

　　想到了在知州看到的那对母女，沈璃月也觉得有些感同身受，撑坐起来一些，看着他的眼睛说：“救灾是重中之重，灾后的重建也极为重要，要赶在在冬天来之前解决，不然流民会越来越多。”沈璃月想了想，又说道，“潮州原本是鱼米之乡，秋天又正值丰收的时节，却遭逢水患，收成大减，眼下要保障灾民的口粮，还要提防有人哄抬米价。”

　　两人正说着，凌云在门外禀报药已经熬好了，沈璃月闻言站起身，让凌云把药拿进来。

　　凌云小心地端着食盒，轻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将药端了出来，“公子，药还有些烫。”

　　沈璃月点了点头，坐在床边，示意他把药端过来，搁在床头的矮几上。楚洵看着她说，“我自己喝吧。”说着要撑坐起来，却手上一虚，身形未稳，差点撞在床柱上。凌云身形敏捷，立刻上前扶住了他，帮他靠坐起来。

　　沈璃月叹了口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现下不要逞强了，还是我喂你喝吧。”说着端起了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去热气，递到楚洵的嘴边，楚洵一口饮下了药，看着她满含情谊的眼神，心里觉得甜甜的，倒不并不觉得这药苦，以前只听过有情饮水饱，他这就是有情饮药甜吗？想到此处，嘴边勾起一抹笑。

　　沈璃月见他如此，挑了挑眉说，“又想到什么了，喝药都这么开心。”

　　楚洵笑意更深，“还是你喂的药比较甜。”

　　沈璃月也笑了，“那以后都我喂给你喝，你可不许叫苦。”

　　凌云站在一旁，多少有点不自在，又怕打搅了他们，轻声说，“主子、公子，我先退下。”便告退了出去。

　　待凌云出门后，沈璃月看了楚洵一眼，满眼都是你害的意思。

　　楚洵笑着说，“凌云不是外人。”沈璃月嗔了他一眼，也不与他争辩。

　　用完了药，沈璃月扶他躺下，替他盖好被子，将碗放回了食盒 ，走到窗前，双手撑着窗沿，透过窗棂看着外面的天，天色已经渐渐昏黄，院子里的摆设都像是笼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幔，周遭很安静，没有什么人走动，能听到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静静地站这里，感觉悠远绵长，好像时光也变得温柔起来，现下站在这里，与几日前的心境也完全不同，让她又感觉回到了之前的时光，那时候和爹娘、哥哥在一起，虽然吃的穿的都不如在京都的时候，但是那时的心境便如现在这般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沈璃月在窗边坐下，提起笔给家里写信，把沿途所见，和楚洵的近况都写在了信里，她第一次离家这么久，爹娘和哥哥该想她了吧，毕竟她也有些想他们了。

　　写完了信，沈璃月搁下了笔，将信纸放在一旁晾干，起身去看楚洵，来到床榻边，看到楚洵还睡着，脸上的红晕有些褪去，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热度的确有些退下去了，心下稍安，有刘太医照看楚洵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回到窗边的桌前，沈璃月将信收折进信封，轻推门而出，看到凌云垂手立在门口，看到沈璃月后，立马转身向她抱拳行礼，“公子”。

　　沈璃月将门轻掩上，对着凌云说：“劳烦替我将这信送到京都沈将军府。”

　　凌云恭敬地双手接过信，答应了个“是”，便转身出了院子。沈璃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想起了那日和楚越恒在常乐坊，其中一个影卫的身形就与他相似，只是那日是晚上，看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