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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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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丁皇宫
“快!赶快!”
长蛇般的宫廊间,纱纬凌乱,来来回回几十上百个宫女侍从慌不择路地乱窜着,时不时要撞上对面来人的肩头、腰侧,即便痛得呲牙裂嘴也无人敢喊痛出声,因为他们知道,若是慢上半拍没有完成命令,等着他们的就是砍头刀。
“龚大人,请随我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语气平缓地说道,沉香色的衣装使她显得冷静沉着,然而她面上的疲倦与眼光中的焦急与担忧仍是显露无疑。
龚济平颌首道:“有劳尤尚宫。”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重重殿门,越过行行侍卫,终于行至女帝寝宫,尤尚宫一掀珠帘,急步上前,三名宫女拱手迎上前来。
“陛下的情况如何?”她尽量平静地问道。
“回禀尚宫,陛下刚……刚昏厥过去。”领头的宫女颤声禀道。
尤尚宫也不再言语,挥开宫女,直往女帝御榻而去,龚济平紧跟而上。
侍从拉下床纬,一只苍白的手垂在纬外,尤尚宫起身坐于床边,向龚济平点头示意,龚济平赶忙提着药箱上前,坐下用两指轻拈那只手的脉搏。片刻之后,打开药箱,示意侍从将床纬卷高过半,取出几只银针扎于手肘窝,慢慢旋动,帐中始响起一声沉闷的咳嗽。龚济平闻声退后,弯腰立于一旁。
尤尚宫见状吩咐宫女奉上汤药,喂帐中人饮下,才轻言问道:“陛下,您觉得如何?”
“无大碍……”帐中人的嗓音沙哑虚弱,继而唤道:“龚大人。”
“臣在,陛下。” 龚济平迎上前。
“你实话告诉联,联的病还可撑多久?”气若游丝却又坚定的话语从帐中传来。
“这……”龚济平转眼直看尤尚宫,额上冷汗直流。
尤尚宫说道:“陛下要大人回话呢。”
龚济平眨了眨眼,花白的胡子抖动了两下,低声回道:“回陛下,大……大概一年。”说完了这句话,他仿佛解脱般地呼出了口气,是福是祸躲不过,还是说出来为妙。
“是吗?”听不出情绪波动的女声。“尤尚宫。”
“是。”尤尚宫在一侧应声。
“让他们都退下吧。”
“退下!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看向那领头的宫女,尤尚宫吩咐道,她埋首躬身率众侍从宫女退下。
“龚大人,此事望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尤尚宫又对龚济平嘱咐道。
“请陛下放心,臣定当谨尊圣命。”说罢龚济平也战战兢兢地退下了,任谁背着这个天大的秘密也会如履薄冰的罢!
偌大的寝宫倾刻间变得寂静无声,只有香炉中默默燃烧的梵香时而抖落香灰,颤抖着掉落尘世。
“呵,这一日终要来临。”宛如轻叹般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尤尚宫抬手拉升床帐,帐中的女子支起上身,她忙上前扶住,在她腰后垫了一个软枕,使她虚弱的身躯能够支持片刻。
“陛下,请放宽心,奴婢定当竭尽全力……”尤尚宫出言安慰道。
女子苍白瘦削的容颜依旧清丽若兰,乌黑的眼瞳透现着无尽智慧,她正是陶国史上的第三位女帝——碧穹女帝盛沐琅。她露出一丝苦笑道:“乳娘,若找不到那孩子,联是否也该放弃了?”
“陛下,万万不可这样想……”知道那孩子在女帝心中的分量,尤尚宫不禁忧急。她遵从碧穹女帝之命一直在寻找十五年前失踪的女婴,她是唯一拥有女帝血统的公主。女帝病重令她忧心如焚,她知道女帝迟迟不立储君的原因,女帝想找到女儿,可是这个国家不可以没有继承人啊!即使是女帝也不能假公济私,若再找不到小公主,她就必须在皇族与王族里面选择有能力者继任帝位。
“没有公主的身份也好,若真入了这乐丁皇宫,她势必要失去许多东西。”女帝神色微动,自言自语地轻声道。
尤尚宫只垂首不再言语。
“奏折何在?”女帝的声音忽而变得冷然平淡,尤尚宫闻言起身将早置于书台前的奏本递上。
女帝翻看后略作批解,出声问道:“今年的科举主考官可定下?”
“未有,亲王殿下应该有所推荐。”
女帝也看到了白鹤亲王盛沐环的奏折,略为思忖,她道:“取纸笔。”
尤尚宫将一矮桌放至女帝榻前,即刻摆上纸笔。
女帝扬笔写下一行字:“今命礼部尚书裴玉良与吏部尚书杜蓼岚同堂主考会试……”
皇宫中波澜不兴,却暗藏涌流,朝堂下众官员却各有各的烦闷。比如吴国公吴敏之,此刻的他正愁眉不展地坐于家中正厅,心内焦躁不安,几番站立,看得随侍在旁的家奴胆战心惊,生怕有谁不小心点燃了炸药引子,引火自焚。
“父亲!”一阵浑厚的嗓音在厅门处响起,吴家长子,官拜军机处二品官员的吴铭佩神色愉快地进入。
吴敏之略微抬抬头,又负手开始连连叹气。他的长子确实给他长脸,年刚三十便被封为朝廷大员,如今,令他忧心不已的事情只剩一件了……
“今日早朝,陛下气色极好。”吴铭佩自是明白父亲到底在烦恼什么,便想转移话题。“今年的科考主考官员也已定下……”
吴敏之打断了他的话,不无惋惜地说道:“以你二弟的才学,这科考简直不在话下呀!可你说说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吴铭佩眼睛一闭,心想老爷子又得絮絮叨念了。
“堂堂世家子弟却要去研习什么佛法,还要出家?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吴敏之说到激动处,两撇胡子开始不住翘动。
“父亲……”吴铭佩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问道:“您不会把二弟给关起来了吧?”
“废话!难道要由得他胡闹?”吴敏之一转头,盯住吴铭佩说:“你这做大哥的倒是劝他一劝,年轻时不懂事,将来是要后悔的!”
“可是,二弟的脾气您也知道,他认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啊!”吴铭佩并不觉得二弟的举动有异,他有他的选择,他这哥哥不好干预。
“哼!我就不信他能忍得下去!”吴敏之是很看重这个孩子的,本来寄予厚望。前不久说服无效后,无视夫人的哭诉,他硬将次子软禁于西效的别邺,着人看管,盼望他能回心转意,像他大哥般进官封爵。
吴铭佩正想出言劝解,厅外忽然冲进大总管,扑倒在地,连声唤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什么事?慢些道来。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吴敏之皱眉,府中下人都是识礼循规之人,今日怎这般无礼。
大总管咽了口唾沫,白着张脸回话道:“是……是……二公子不见了!”
“什么?”吴敏之声音提高了八度,胡子都快气得吹上天去。
“属……属下尊照老爷吩咐,月底去西郊探看二公子,可……房门一开,空无一人……”大总管说一句噎一句,竟带着哭腔了。
“这么大一个人就在你们眼皮底子下丢了?护卫都干什么去了!” 吴敏之简直要暴跳如雷了,狠狠地跺着脚,心里痛得像被活生生剜了块肉下来,手一挥,歇斯底里地吼道:“还愣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找!”
大管家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连声应着就要动身,一直沉默着的吴铭佩上前挡住他,回头对吴敏之说道:“父亲,您先别着急,二弟定是往定州去了。”
吴敏之闻言冷静下来,次子心心神往的般若寺不就在定州么,他真的老糊涂了。转眼盯住大管家说道:“你速带人去定州般若寺寻那不肖子,一定给我把人带回来!”
“是!小的遵命!”边答应着边退往厅门,大管家旋风般地奔逃而去。
吴铭佩眼见父亲的怒火,心间叹道,吴铭衣啊吴铭衣,你这下捅大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