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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悼情 ...

  •   却说自婉筠与容姝告辞后,便回到客房歇息。

      昂沁见她神情凝重,轻声问道,“在想何事?”

      婉筠微微叹气,“人生无常,苏夫人那般温婉之人竟如此早逝,实在令人惋惜。”

      昂沁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生死有命,莫要太过伤怀。”

      “今日与嫂嫂谈话时,她言辞颇为悲凉,她说自己是灾星,自她嫁入府中亲人皆丧命,必是她之过错。”

      昂沁眉头紧蹙,沉声道,“嫂嫂定是悲痛过度,才出此妄言,切莫当真。此乃命运无常,岂是人能左右。”

      婉筠颔首,眼中仍有忧色,“我知此理,可嫂嫂心中苦痛,怕是难以消解。”

      “将军方才来屋内同我说明日便是夫人下葬之日,诸多事宜已安排妥当。”

      婉筠神色一凝,缓缓说道,“既如此,明日我们当庄重送夫人最后一程。需得仔细准备一应事宜,莫要有半分疏漏,以表对夫人的敬重。”

      是夜,万籁俱寂,婉筠却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苏氏夫人的音容笑貌。昂沁察觉到她的不安,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柔声道,“睡吧,莫要再想太多,明日还有诸多事务需应对。”

      次日,天空阴霾密布,铅云低垂,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整个阳城似都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风声呜咽。

      总督府内,素缟飘扬,白色的帷幔在风中烈烈作响。前来送葬的人们皆身着缟素,面色凝重,眼中满是哀伤。道路两旁摆满了白色的花圈,素雅而凄凉。

      容姝一身白衣,形容憔悴,步伐沉重地走在最前方,手中紧紧握着苏夫人的灵位。婉筠与昂沁紧跟其后,神色肃穆,眼中噙泪。

      送葬的队伍蜿蜒而行,在队伍最前方,几位身着袈裟的高僧,他们手持木鱼,口中念念有词,经文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为逝者超度往生。

      其后,是一列列身着素服的士兵,手握长枪,枪尖上系着白色的布条,在风中舞动。

      再往后,便是八名力士抬着沉重的棺椁,步伐整齐而沉重,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棺椁之上,覆盖着洁白的绸缎,绣着象征着往生的祥瑞图案。绸缎的边缘,垂挂着一串串白色的流苏,随着队伍的行进轻轻摆动。棺椁的四周,环绕着鲜花和香果,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队伍中,还有一群身着白衣的女子,她们手捧白色的莲花,低声吟唱着哀婉的歌谣 ,歌声如泣如诉。

      而在队伍最后面的是阳城的百姓,有的掩面而泣,有的低头祈祷,整个街道弥漫着悲痛的气氛。

      墓地前,早已布置好了一切。香案上摆满了供品,香炉中香烟袅袅。几位道士们身着道袍,手持法器,口中念念有词,为夫人超度亡魂。

      当棺椁缓缓放入墓穴,容姝终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拼命地伸向棺椁,声嘶力竭地喊道,“阿母!你怎能抛下我先走!”

      婉筠与昂沁赶忙上前搀扶容姝,众人纷纷跟着落泪,哭声震天。

      入土之时,容姝悲痛欲绝,几欲昏厥。而叶赫将军望着那渐渐掩埋的棺椁,眼中满是不舍,喃喃自语,“刚接手阳城时,百姓多有异议,是夫人力排众议,与我共同处理阳城事务,才换得如今阳城安宁。夫人,此别便是永诀,愿你来生安好。”

      在王川的墓地中堆起一座新坟,墓碑立起,上方写着:“故婆母苏氏之墓,德馨长存,音容宛在。”如今一家人在地底下也算团聚了。

      容姝跪在新坟前,望着墓碑,眼中泪光闪烁,“阿母,还记得初入府时,我心中忐忑,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府中诸事。是您,拉着我的手,温言宽慰,教我为人媳、为人妻之道。”

      “家中大小事务,您皆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无半分怨言。我偶有过错,您从不苛责,反是耐心教导。”

      “那回妾身生病,您日夜守在榻前,亲自熬药照料,自己却熬得双眼通红。”

      “逢年过节,您总是亲力亲为,准备佳肴,让一家人其乐融融。”

      “阿母一生良善,未曾享得半分清福,却匆匆离去。我这做儿媳的,未能尽孝,实在愧疚。”

      “您对妾身的好,妾身无以为报。原想着待安儿长大,让他好好孝敬您,可如今......”容姝哽咽难言,泪如雨下。

      婉筠走上前,将容姝揽入怀中,轻声道,“嫂嫂莫要太过悲伤,婶子在天有灵,定不愿见你如此。”

      容姝靠在婉筠肩头,泣声道,“只恨自己福薄,未能与阿母多享些天伦之乐。”

      婉筠也不禁泪湿粉面,“世间女子嫁人后多以夫姓示人,可自己的名字却无人知晓。”

      “先前王叔曾与我说婶子姓苏名扶楹,像您这样有才情的女子都不应隐没自己。他盼世间所有女子都能不必隐藏自己姓名,屈居夫姓之下,如今怕是已成空望……”

      风,愈发猛烈地刮着,吹乱了人们的发丝,也吹不散这弥漫在空气中的悲伤。

      众人在墓前又默立许久,才缓缓离去。

      ————

      数日后,容姝为感谢众人在苏夫人葬礼上的相助,于总督府中设宴。

      是夜,明月高悬,清冷的光辉如水般倾洒在将军府。庭院中,花香四溢,微风轻拂,木槿花瓣簌簌飘落,与先前总督府并无二样,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朱红色的廊柱在月色下显得庄重而静谧,雕花的窗棂透出暖黄的烛光,给这清冷的夜增添了几分温馨。

      宴上,众人面色仍带几分悲戚。叶赫将军举杯,声音略带沙哑,“诸位,夫人已逝,然情谊长存。今日之宴,望能暂缓哀思。”

      容姝望着那空着的主座,眼眶微红,哽咽道,“昔日阿母在时,每逢设宴,她总是操心诸事,力求周全。此时这满桌佳肴,却再无阿母与我们共食。”说着,泪水又止不住地滚落。

      婉筠轻拍容姝手背,温言道,“嫂嫂,看这庭中月色如水,或许夫人在天之灵正看着我们,盼着我们安好。”

      容姝泣不成声,“阿母之德,我自当效仿传承,方不负她一番慈爱。”

      底下的下人虽不在座上,但也聚在一起谈论着。一位老管家捋了捋胡须,感慨道,“夫人宅心仁厚,对府中上下一视同仁。还记得那次我家中突发急事,夫人不仅准我假,还慷慨解囊相助。”

      一侍女轻声抽泣着说,“夫人待我们这些下人就像亲人一般,从不因一点过错打骂我们。”

      一小厮亦动容道,“夫人对待我等下人,亦是宽厚仁爱,从未有半分苛责。有次我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夫人不仅未怪罪,还关心我是否受伤,如此善心,实难再遇。”

      宴罢,众人怀着对苏氏夫人的思念,缓缓散去。月光依旧静静地洒在庭院中,那悲伤与怀念,却如月色,笼罩在府中,久久不散。

      自宴中回来后,昂沁见婉筠始终郁郁寡欢,那眉梢眼角都凝着化不开的忧愁。

      月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屋内,昂沁轻步走到婉筠身旁,轻声说道,“殿下,这几日见你愁绪满怀,我亦心忧。我们已在阳城待了多日,也是时候该离开了。江南风景如画,我想带你去看看,你觉得如何?”

      婉筠微微一怔,“为何突然决定下江南?”

      昂沁摸了摸婉筠的头,“并非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江南是你自小长大的地方,你应当有许多回忆在那。”

      婉筠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轻叹了口气说道,“江南虽美,但终归路途遥远,我恐你不堪劳顿,亦恐扰了你的正事。”

      昂沁握紧她的手,目光温柔,“殿下莫忧,只要能让你展颜,些许劳顿何足挂齿。至于正事,旗内我已安排人协助处理。我们成婚这么久,也当放松一番。”

      婉筠沉吟片刻,望着昂沁那满是关切的双眸,终是轻轻点了点头,“也罢,那便依你,但愿江南之行能让我忘却此间忧愁。”

      昂沁展颜一笑,“那我这便去安排行程。”

      几日后,一切准备妥当。叶赫将军与容姝前来送别,城门口,微风轻拂。

      叶赫将军拱手道,“此去江南,路途漫漫,望一路顺遂。”

      容姝眼中含泪,递上一个包裹,“这是些干粮和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婉筠接过包裹,“多谢嫂嫂与将军牵挂。”

      昂沁说道,“将军与少夫人在阳城,也请多多保重。”

      叶赫将军微微点头,“放心去吧,待归来时,阳城依旧。”

      容姝拉着婉筠的手,声音哽咽,“妹妹,到了江南,定要写信告知。”

      婉筠轻轻握住容姝那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关切道,“嫂嫂,莫要再这般悲伤了。”说罢,用一方手帕轻轻为容姝拭去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

      “嫂嫂,你如此伤心,身子怕是要吃不消的。瞧瞧这短短几日,你便清减了许多。眼窝深深地凹下去了,脸色也这般苍白,原本红润的嘴唇都没了血色。”婉筠眉头微蹙,眼眶泛红,眼中的担忧之色愈发浓重。

      容姝含泪点点头,“殿下说的是,我会尽快走出的。”

      婉筠和昂沁拜别叶赫将军和容姝后再次坐上马车,朝着江南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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