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阑琼》时酒月

65、噩耗

　　话说那日草原庆祝那达慕胜利，昂沁与人摔跤。

　　就在大家沉浸在欢乐之中时，一名小吏匆匆赶来，附在布和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布和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看了一眼昂沁，又看了看婉筠，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昂沁注意到布和的异常，他放下酒杯，轻声问道：“怎么了？”

　　布和犹豫了片刻，在昂沁耳边低声说道：“王爷，打听到那小吏了。”

　　昂沁微微一愣，他看了一眼婉筠，然后示意布和到一旁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布和说道，“自王爷走后一日，乌尼尔殿下强闯您的营帐，被那小吏阻拦，在争执时，将您的信掉落。乌尼尔将信看罢后，说自己会代为转交给公主。那人听她说她是公主的朋友，便将信给了她。”

　　“你确定是她拿走了信？”昂沁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布和点头，“确定无疑，那小吏以人头担保。”

　　昂沁颔首，表示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婉筠身边。婉筠看着他沉重的脸色，心中不禁有些担忧，“怎么了？”

　　昂沁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殿下，我出征之事并非没有告你，而是乌尼尔拿走我写给你的信，才造就了你我之间的误会。”

　　婉筠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她柔声说道，“原是如此，怪不得我久等你的消息不得，心中甚是不平。既是误会，那便罢了。只要你现在平安无事，我便心安了。”

　　昂沁看着她，点点她的鼻头，失笑道，“殿下如今不气了吗，臣可听说殿下曾为我落泪。”

　　婉筠脸上掠过一抹红晕，她轻轻捶了昂沁一下，嗔道，“你如今还提这些作甚？我那时心中焦急，才有些失态。如今既然误会解开了，你还取笑我？”

　　昂沁笑着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温柔，“好好好，我不提了。”

　　说罢，昂沁略有严肃道，“殿下，其实我更望你生气。”

　　婉筠疑惑道，“为何？”

　　昂沁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婉筠的眼睛，说道，“殿下究竟是真的不气，还是更多的顾念我与乌尼尔的面子而不气，臣未可知。”

　　“臣知殿下贤惠，但臣更希望你能做自己，臣不想你委屈自己，而顾全大局。臣想让你能够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无论是喜是怒，臣都愿意承受。因为，这就是真实的你，是我深爱的你。”

　　婉筠微微一愣，她看着昂沁随即淡淡一笑，自语道，“我就知道自己没嫁错郎。”

　　“那我若是还气怎么办呢？”

　　“我自当替殿下做主，任凭殿下处置。”

　　婉筠笑道，“那我还真是无用，凡事都靠你。那时我确实气，但更多的是想靠自己赢回来。”

　　婉筠圈住昂沁的脖颈，笑着看他，“因为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昂沁摸摸婉筠的面颊，失声笑道，“竟是我多虑了，我便知你不是肯被压一头的人。”

　　“这事便算揭过，只要我知你心中有我就够了，旁的人都不必理会。”

　　昂沁轻轻拥住婉筠，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远处传来欢快的歌舞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两人一同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群身着鲜艳服饰的牧民们正围在一起，悠扬的马头琴在为他们伴奏。

　　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跑来，牵起婉筠的手，用不流利的满语说道，“公主，来和我们一起跳舞。”

　　婉筠看了看昂沁，似在问他。

　　昂沁正满眼笑意的看着婉筠，他贴近婉筠的耳侧，“去吧，你是牧民心中的女英雄，是科尔沁的王妃，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婉筠听罢莞尔而笑，她踮起脚尖，在昂沁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娇笑道，“这便是我想做的事。”随后，拉着小女孩的手，步入人群。

　　昂沁看着婉筠的背影，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她，眼中满是温柔，心中竟觉得有些自豪与骄傲。

　　他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婉筠时，那柔弱身躯直直地站在风中，苍白的雪花落在她的肩上。她穿着朱红色的大氅，就像那雪中的榆叶梅，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婉筠动了情，也许是那日被人追杀，婉筠见他无事时，紧抱着他，在他衣襟上落下的眼泪。也许是她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让昂沁有个住的地方，又也许是更早……

　　他永远记得在紫禁城时婉筠穿着高高的花盆底，说着自己有违女德，饭总只吃三分饱，那时的她活脱脱的像一个提线木偶。

　　他那时便想，若无人护她，他来用一生去护。让她做真正的公主，最尊贵的固伦公主。

　　再看过去，婉筠穿着月白色的蒙古袍，当她转圈时，裙摆如同草原上盛开的格桑花，在草地上轻盈地舞动着。她的长发随着她的旋转在空中飘洒，像是黑色的瀑布流淌在月光之下。

　　牧民们教她唱着蒙古歌曲，她那时的笑容是昂沁在紫禁城从未见过的，那是婉筠发自内心的笑，那才是真正的她。

　　那天草原上漫天的繁星，在昂沁眼中也不如眼前女子璀璨夺目。

　　随着歌舞的渐渐散去，婉筠也回到了昂沁的身边，她的脸上还挂着未散去的笑容。

　　昂沁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拉入怀中，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交织。

　　“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昂沁在婉筠耳边轻声问道。

　　婉筠点点头，将头埋进昂沁的怀里，“喜欢，非常喜欢。”

　　昂沁紧紧拥着婉筠，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柔声道，“如此，我便许你此生皆如此欢悦。”

　　微风拂过，撩动着二人的发丝。昂沁轻轻抬起婉筠的下巴，目光炽热而深情，缓缓凑近，吻上了她的双唇。婉筠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轻阖双眸，双手环住昂沁的腰，回应着他的深情。

　　良久，唇分。婉筠双颊绯红，如天边的晚霞般动人。昂沁微笑着看着她，眼中满是她的身影，轻轻将她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往后余生，我定与你携手看遍这世间美景，共赏日升月落。”

　　婉筠轻靠在昂沁怀中，低声呢喃，“愿君此诺，永不相负。若有来世，我仍愿与君相遇相知，相伴相守。”

　　昂沁轻抚着她的后背，“莫说来世，今生我便要让你享尽世间所有的美好。”

　　月光如水，洒在这对璧人身上，映出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直至长夜尽头。

　　昂沁与婉筠相依着步入营帐，帐内红烛高照，香气氤氲。

　　昂沁轻柔地将婉筠抱至榻沿，婉筠娇羞垂首，粉面若桃花映霞。

　　昂沁眸含深情，低语道：“殿下今夜娇容如画，令人心醉。”

　　婉筠微抬螓首，眼波流转：“额驸……”

　　昂沁缓缓俯身，轻啄婉筠额间、腮畔，终落于樱唇之上。婉筠玉臂环住昂沁脖颈，嘤咛回应。

　　罗裳轻解，帷幔渐落，帐中暖香更浓。二人身躯交缠，彼此的喘息与心跳交织。

　　昂沁动作极尽温柔，呵护备至。婉筠在其怀中，恰似娇花绽放，明艳无双。

　　更深漏尽，帐内浓情未消。昂沁望心爱之人，将其揽入怀中，温言道，“此生有卿相伴，夫复何求。”

　　晓光破隙而入，婉筠悠悠转醒，身上酸痛，却见身旁无人，唯见一地凌乱。正欲起身，忽闻帐外传来细碎且轻盈的脚步声，旋即，青秋脚步轻移，端着铜盆悄然入内。

　　青秋抬眸瞧见这满地狼藉，先是一惊，而后忙不迭地说道，“公主，这......”

　　婉筠面上绯红未消，轻咳一声道，“莫要多言，速速收拾了。”

　　春桃心领神会，低眉顺眼应道，“是，公主。”便手脚麻利地开始整理床铺，收拾衣物。

　　婉筠坐在榻边，思绪飘飞，回想起昨夜与昂沁的浓情蜜意，朱唇轻扬，笑靥如花。那炽热的眼神，温柔的抚摸，还有那深情的誓言，皆在心头萦绕，让她的心如同揣了一只小鹿，怦怦直跳。

　　青秋一面收拾，一面笑道，“我还道昨日那些老嬷嬷为何不让我近前伺候公主，原来是昨夜叫了好些次水。”

　　婉筠微微低眉，娇嗔道，“你这丫头，就会打趣我。”话虽如此，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青秋手脚不停，说道，“公主，这是天大的喜事，奴婢可不敢打趣。奴婢只是想着，老王爷何时就能抱上小世子。”

　　婉筠轻抿朱唇，眼中有些憧憬，“若有那一天也好，现下我只愿能与额驸长相厮守，岁月静好。”

　　青秋收拾妥当，走到婉筠身前，“公主，可要起身洗漱？郡王今早与奴婢说他军中有事，晚些时候回来看您。奴婢看今日天气晴好，公主不妨出去走走。”

　　婉筠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身，“也好，去准备吧。”

　　待洗漱梳妆完毕，婉筠换了一身石青团花方领褂的旗装，出了营帐。

　　阳光温柔地洒落在她身上，勾勒出曼妙之态。微风轻轻拂过，她旗装的裙摆微微摆动，的确不为是个不错的天气。

　　不等她沉醉，一名小厮急匆匆地跑来，喘息未匀，躬身揖礼道，“公主，有人求见。”

　　婉筠微微一愣，轻声问道，“何人？”

　　小厮赶忙回道，“是位姑娘，瞧着神色憔悴，说是有要紧事要告知公主您。”

　　婉筠心中顿生疑惑，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

　　没一会儿，一位双眼红肿的女子出现在眼前。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就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婉筠。

　　婉筠接过信的瞬间，一种不好的预感猛地涌上心头。她缓缓展开信纸，信上的字迹零乱却熟悉，仓促之意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