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阑琼》时酒月

60、争执

　　青秋守在殿外焦急如焚，她听到殿内传来阵阵水声，还有温恪低声下气的声音，心中百感交集。

　　不等一刻钟的时间，温恪从殿内走了出来，她的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青秋连忙迎上前去，扶住温恪，“殿下，您怎么样了？”

　　温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道，“我没事，我们快回去吧。”

　　青秋望着温恪颤抖的双手，眼眶微微泛红，“公主，您……您不该这样的。”

　　温恪轻轻拍了拍青秋的手背，柔声道，“没事的，青秋。只要能救宁儿，这点委屈不算什么。走罢，做我的马车回去，会更快些。”

　　青秋点点头，将温恪搀扶进马车。

　　在回去的路上，青秋忍不住问道，“公主，您何必要受这样的屈辱？”

　　温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宁儿是我的侄女，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而无动于衷。何况，这本就是我欠她的，若不是那日她为我出头，也不会得罪太主。”

　　青秋默然，双膝下跪在马车上，“我替我家公主谢谢殿下。”

　　温恪将她扶起，“莫要见外了，当务之急是把太医带回去，余下的以后再说。”

　　青秋点点头，抹抹眼角的泪。

　　当她们回到营帐时，天色已经大亮。布和一直在帐外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她们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布和弯腰行礼，向青秋问道，“长公主怎么来了？”

　　青秋喜道，“是长主将人带回来的。”

　　布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道，“多谢长主。”

　　温恪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快带太医进去吧。”

　　布和点头应是，连忙引着太医进入营帐。

　　他们来到婉筠的帐内，只见婉筠仍然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可怕。

　　温恪心中一紧，她坐在婉筠的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宁儿，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会救你的。”

　　王太医忙不迭地给婉筠诊脉，他的眉头紧锁，神情凝重。温恪紧张地看着他，青秋和布和也站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等待着结果。

　　待王太医将手收回，温恪急切问道，“太医，宁儿的情况如何？”

　　王太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公主的病情危急，需要立即进行针灸治疗。但针灸之术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而且，即使成功，也需调养许久才能恢复。”

　　温恪闻言，心中一紧。她看向布和与青秋，两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担忧之色。

　　“太医，请您一定要救救公主！”青秋跪在医者面前，泣不成声。

　　王太医叹了口气，扶起青秋，“我会尽力的。但请你们也做好准备，针灸之术并非万能，成功与否还需看天意。”

　　布和闻言，坚定说道，“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王太医点了点头，开始准备针灸所需的工具和药物。他让布和将婉筠扶起，然后轻轻地在她的穴位上扎下了一根根银针。

　　婉筠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针灸之术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王太医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终于，在王太医拔出最后一根银针的时候，婉筠的痛苦表情终于有所缓解。

　　王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温恪说道，“属下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公主自己的造化了。”

　　温恪闻言，心中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多谢太医。”她向太医施了一礼，又问道，“不知宁儿何时能醒来？”

　　太医想了想，回答道，“这要看公主的恢复情况了，快则明日，慢则三日。但若是三日后也醒不来，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帐内气氛又再次陷入沉重，温恪默默点头，谢过太医后，命人将王太医安全送回公主府。

　　青秋坐到婉筠床旁，握住她的柔荑，用丝帕将她额头的汗珠擦干，豆大的泪珠落到婉筠的金丝蚕被上。

　　布和见状，伸手拍向青秋的背，“青秋，你一夜奔波，去休息一下罢。”

　　青秋将布和的手拂开，眼眶微红，对温恪道，“长主，您先去休息罢，公主这里我照顾着，有消息就通知您。”

　　温恪见气氛不对，点点头，由侍女带去休息。

　　布和见温恪走了，关心道，“青秋，你怎么了……”

　　青秋吸了吸鼻子，站起身，眼神认真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问你，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们郡王为什么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郡王他出征了。”

　　“他既出征为何唯独不告诉我们公主，他是怕我们公主扰了他的大业吗？”

　　“当然不是，青秋，你怎么能这么说郡王。”

　　布和瞧见青秋的神情，他才突然察觉到，局面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带了火药味。

　　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两个人目光胶着着，烛火光芒在两个人的面上跳跃着。

　　“那你说，他出征这么久为何还不回来，莫不是因为生我们公主的气便在外面再不回来了？”

　　布和急道，“不是，郡王他……”

　　布和停顿了，临走前昂沁受了重伤，但当他听闻婉筠要与乌尼尔竞赛时，特意命布和带墨骅八百里加急赶回来给婉筠撑场子。

　　昂沁还特意嘱咐过布和，他受伤的消息不要告诉给任何人，尤其是婉筠，他怕她担心。可若布和不说，昂沁就会被一直误会。

　　青秋见此，失望一笑，“他怎么了？莫非真如我所说那般。”

　　“郡王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他…他是因为边境战乱仍未平息才没回来。”

　　青秋失落摇摇头，重新坐回婉筠床边，拉起她的手，眼泪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早知你们科尔沁是这般对公主的，我便是豁了这条命，也要带公主逃走。”

　　布和看着青秋哭，心如刀割般，想伸出手去扶她单薄的背，却被他握拳收回。

　　青秋背对着布和，“我们公主从小便没人疼，本以为她遇到了如意郎君，却没想你们郡王竟只当她作替身，你可知我们公主为此哭了几夜。”

　　“自嫁给你们郡王，我们公主得日日受这草原强劲的大风，还要受那土默特公主的气。一个小部落的公主，如今也敢骑在我们公主的头上撒野。”

　　“青秋，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布和焦急地解释道，他想走到青秋身边，可青秋却仿佛与他之间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青秋擦了擦眼泪，转过头来，眼眸中带着一丝决绝，“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郡王的心既不在我们公主身上，我们公主又何必苦守着他。”

　　布和心里一紧，他知道青秋对婉筠的忠诚，也知道她此时的心痛和失望。他想告诉青秋真相，但若青秋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婉筠，倒时婉筠再忧心，无疑是加重病情，所以他不能告。

　　“青秋，郡王他……他是真心喜欢公主的。”布和最终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青秋冷笑一声，“真心喜欢？那为何连封信也不肯写，连个人影也不肯见？这就是你们郡王所谓的真心吗？”

　　布和沉默了，他知道青秋说的都是事实。昂沁确实没有给婉筠写过信，也没有回来见过她。

　　但他也知道，吉仁泰只给了昂沁四千兵马，那几乎要了昂沁半条命，昂沁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想其他，他被敌军重创后，如今还躺在床上不能动。

　　可这些，他又能如何告诉青秋呢？

　　青秋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公主她身子骨弱，哪里受得了这些，若真有什么好歹，郡王就是千刀万剐也偿不了公主的恩情。”

　　布和弯下身子，低眉垂目地看着地面，“是，我们郡王对公主有所亏欠。”

　　“有所亏欠？他亏欠的岂止是这些。”青秋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布和，“公主嫁过来这么久，郡王是否是真心相待？他既有了土默特公主，又何苦来招惹我们公主。”

　　布和想辩解，却发现喉间苦涩，无力反驳。

　　“如今倒好，为了他那个什么大业，把公主孤零零地丢在王府这么久。”青秋声音提高了些许，“郡王倒是风光了，到时回来便成了这草原的英雄，可我们公主呢？从小五指不沾一点水的，如今日日在太阳下骑马，手中不知磨出多少茧子。这些都拜你们郡王所赐！”

　　“青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郡王他也有他的苦衷。”布和低声说道，“他并非不想回来，只是边境战事吃紧，他不能离开。”

　　“苦衷？他有什么苦衷？”青秋冷笑一声，“他若是真心相待，又何来这些纷扰。”

　　两人陷入了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青秋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布和，“你们郡王未免有点太高看自己了些，想要鱼和熊掌兼得，是不可能的了。如今这般，倒不如早些和离，让我们公主回紫禁城去。”

　　布和叹了口气，“青秋，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请你相信我，郡王他不会抛弃公主的，他一定会回来给公主一个交代的。”

　　青秋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布和一眼，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