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阑琼》时酒月

5、和亲

　　寿康宫中只留下了婉筠和太后，太后将身边的婢女都打发了出去。

　　“你可听得懂宁妃的话？”太后向婉筠发问道。

　　“听懂了。”

　　“自古婚姻大事当由长辈决定，这些事本不该与你讲，但哀家还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婉筠跪到太后面前，俯身拜了一下，然后直起身子，说道，“婉筠自小养在阿沙膝下，在婉筠心中阿沙就是婉筠的额娘，阿沙决定就好。”

　　她能有什么想法，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傀儡公主，自然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好孩子，哀家亦把你当成自己女儿。你放心，哀家一定会为你选一门好亲事。”

　　“婉筠多谢阿沙，阿沙今日起得早，先休息休息吧，婉筠就不打扰您，先退下了。”给太后行完礼，就退出殿内。

　　待婉筠出了正殿，在外头候着的半夏将新添香炭的手炉递给婉筠，低垂着眼禀报道，“公主，容嫔娘娘方才派人来请您去钟粹宫坐坐。”

　　婉筠收了手炉，嘴角含笑，回复一声知道了，便带着半夏去了钟粹宫。

　　其实在婉筠回宫那天，她就远远的瞧见了容嫔，只是不好上前搭话。容嫔大她几岁，在江南时，她常跟着她母亲到太后身边，一来二往两人就熟悉起来。

　　她同婉筠一起长大，是婉筠为数不多的好友，容嫔女红好，婉筠也是从她那学的许多花样。

　　但在两年前，她被选进宫，二人便再没见过面，只是偶尔会书信往来一两次。

　　——钟粹宫

　　“公主可算来了，我们主儿已等了许久，快进去吧。”是容嫔的陪嫁丫鬟兰竹，在江南时见过，见着婉筠便十分激动，挑帘迎婉筠入殿。

　　婉筠向她点头微笑走进屋内，半夏将婉筠的鹤氅收好后，就跟着兰竹退了出去。

　　容嫔见婉筠进来，忙迎上去，而后按着规矩先向婉筠行了一礼，婉筠无法便也只好回了一礼。

　　婉筠笑着拉过容嫔的手，“真是许久未见倒拘束了许多，就你我二人，还行什么礼啊。”

　　“如今恐怕都该叫容娘娘了，云姝姐姐”

　　容嫔的面容秀美婉约，一张琼鼻烘托出她的高贵气质，一双明眸仿佛含有秋水，清亮而深邃。淡粉色宫装，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外披一层白色轻纱。

　　“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打趣我。”容嫔宠溺的点点婉筠额头，“快让我好生瞧瞧，好些年没见，果真是出落的越发出水芙蓉。”

　　婉筠掩帕轻笑，“我看云姝姐姐，还是一如往常的风情万种。”

　　云容嫔无奈摇摇头，“好了好了，说不过你，倒是我自讨没趣儿。”然后拉着婉筠坐回软炕。

　　容嫔左右看了看，扭头对婉筠地说道，“阿日娜，你有没有听到宫中最近的消息。”

　　阿日娜是太后给她取的小字，太后是科尔沁人，就给她取了蒙古小字，只有太后和容嫔知道。

　　“听说察哈尔部最近尤为的猖狂，皇上已经为此烦了好些天。宫中的人说这次年关，皇上邀请了好些蒙古贵族入京，怕是要择人抚蒙。”

　　“但麻烦之处在于不知抚蒙目的是什么，若是以和亲方式换取更多蒙古兵力，镇压察哈尔倒好。但怕就怕在，若是以和亲方式，嫁到察哈尔去牵制对方，那哪能活下去。”云姝担忧地看了婉筠一眼。

　　“如今宫中到年龄的只有你与皇后的安乐公主，你毕竟是安乐的小姑奶奶，嫁肯定也是你先嫁。不如你这几日多在太后跟前走动走动，兴许太后就为你寻份京中的亲事，哪怕在京城中低嫁也好过嫁到那寸草不生的蒙古去，你说不是？”

　　婉筠将嘴中的蜜橘咽下，向容嫔抚以一笑，“知道你为我好，只是这事我如何能做的了主。你是知道的，太后将我养大不过就是为了将来能够用到我。我的命运都在太后手里握着，想太多反而会累着自个儿，倒不如装个糊涂人听天由命。”

　　婉筠拍拍容嫔的手，“再说，如今就算和亲哪会轮到正儿八经的公主，都是从宗室中挑一名，随便封个公主就放到蒙古去了。反倒是可怜了那些宗室女，白白的代替他人出嫁。”说着婉筠眼神黯淡了许多。

　　“你也不能这样想，你要是有心上人了，若门当户对，太后也不会干涉太多的。”容嫔笑道。

　　婉筠听之一笑，险些被蜜橘噎住，“我哪有什么心上人，从前日日待在府中，如今又日日待在宫中，哪能遇着心上人。”

　　而后打趣道，“倒是你，如今心上人就在眼前，可是羡煞旁人了。”

　　容嫔顿时脸红了，“说什么呢，皇上岂是你我能议论的?况且…”容嫔说着一顿，眼神黯了起来，“况且这满宫的后妃们的心上人都是皇上，又不缺我一个。”

　　婉筠正要安慰容嫔，容嫔就已收拾好情绪，招呼着婉筠，“好了，不聊这些了，我亲手给你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快尝尝，不要浪费了。”

　　——乾清宫

　　“一群没用的废物。”皇上将手中的奏折扔到地上，吓得下面的几名大臣一抖。

　　“皇上，您喝口茶消消气。”太监给皇上奉上一杯茶，皇上拿起它就重重地摔到地上，瓷片碎了一地。太监吓得跪在地上，大臣也跟着跪下。

　　“朝廷养的都是什么？只会逃跑的软饭吗？都是英勇的八旗子弟，如今都变成什么了。来人，传朕旨意，将这些逃跑的官员一个不留，全部斩杀，将九族流放到宁古塔。”

　　皇上看了看下方的大臣，缓了口气，坐回龙椅，对下方跪着的三位大臣说道，“朕叫你们过来是想跟你们商讨一下如何平复察哈尔动乱。”

　　海德禄直起身回禀道，“皇上，臣认为如今朝廷已损耗大量兵力，却仍未平定察哈尔。为今之计，还是先休养生息最好，等兵力充足再打也不迟。臣认为和亲就是最好的方式。”

　　“荒唐，我大清上万好儿郎，却要躲在女人身后，苟延残喘，岂不笑话。皇上，大清若送位公主给察哈尔求和，那让其他依附于大清的蒙古部落如何看我们?”张良秀反驳道。

　　海德禄道，“从古至今，和亲的次数难道少吗？汉朝的细君公主与明妃，李唐的文成公主，哪一个不是以自身换国家安定的？”

　　“和亲从来都只是暂时之策，察哈尔阴险狡诈，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得了公主就不会再来骚扰大清，目光实在短浅。”

　　“我目光短浅？难道你一定要看到我大清葬送一批又一批将士？我朝自入关以来，便一直延续着满蒙一家的传统，便是当年的太祖也是下嫁皇四女安抚骚动的土默特部。”

　　“这岂能一样，如今蒙古漠北各部皆已归顺于我大清，大清若此时以公主换安宁，只会彰显我们的软弱无能，这让我们该如何在各部落树立威信。到时难保有的部落会心怀异心，若他们联盟，大清应对的岂止是一个察哈尔。”

　　“你……”

　　在两人争论不休，皇上被吵得头疼时，赫舍里图都（dū）却磕头礼拜，平静地说道，“皇上，臣觉得两位大臣说的都在理，只是臣认为不如还是借助科尔沁的兵力。科尔沁本就是太后的母族，皇上再往科尔沁送位公主，科尔沁感受到大清的重视，一定会为大清效力的。届时有了科尔沁的援助，想来消灭一个察哈尔应不成问题的。”

　　图都此话一说，俩人倒都停下来思考，不免觉得图都说得却有几分道理。

　　皇上沉默了半晌后，开口说道，“此事还需朕想想，你三人先退下吧。”

　　“是。”三人打拱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