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阑琼》时酒月

4、请安

　　婉筠睡起来时太后还没有醒，她梳妆打扮后，就在佛堂中闭眼双手合十地跪着。

　　这已成为她的习惯，她在外人眼前，看似受太后宠爱，实则太后对她也不过是利用的关系，并无十分深厚的感情。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如果没有太后的庇佑，底下的奴仆根本不会管自己。她知道太后信佛，为讨好太后，她必须日日待在佛堂为太后抄经祈福。

　　她每日跟随嬤嬤学完女红后纵使再疲惫却依然要为太后抄经，以表示她的乖巧。灭灯睡了没几个小时就又该去佛堂跪着念经，如此循环往复，从未间断。

　　“婉筠，昨夜睡得可好？”太后扶着嬤嬤迈进佛堂看见跪着的婉筠问道。

　　婉筠睁开眼，“宫中准备的软垫丝绸都甚好，阿沙可有睡好？”回完便又闭上了眼。

　　太后拿过身旁婢女手中递过来的佛香，走到燃着的佛香前，将自己手中的点燃。

　　“尚可。”太后将佛香插进香台中，后退几步，跪在婉筠旁边，双手合十，拜了拜。

　　“今日后妃们要来请安，你也来吧。”拜完便扶着婢女的手，站起往回走。

　　“是。”婉筠也扶着半夏的手站起，冲太后的背影行礼。

　　“公主，跪了这么久，快些回屋吧，奴婢给您的腿上点药。”青秋见太后走后，颦着眉，担忧地对着婉筠说。

　　婉筠点头，扶着半夏慢慢地走回屋。

　　半夏把婉筠的袴挽起，青秋从侧殿里拿出玉膏，蹲在婉筠身前。

　　“公主从小就这么跪着，您这膝盖已经变了颜色，怕是怎么也变不回最初的样子了。您膝盖都落下了隐疾，每到冬天就疼得睡不着。您还要每天如此这般折磨自己，奴婢看着实在心疼。”青秋眼含热泪，轻轻揉着婉筠的膝盖。

　　半夏也不忍看婉筠，扭头看别处。

　　“无事，不必担心，我已经习惯了。现在即使跪久了，也不怎么痛了。”她用手抚摸着青秋的头。

　　“公主何需安慰奴婢，您自己痛不痛您自己心里清楚。”青秋收了药膏，轻叹口气，站起来。

　　半夏也将婉筠裤腿放下，站起身来。

　　“你啊你，越来越有本事了。都开始唠叨起我来了，看来要收拾收拾你了。”婉筠站起来，上前挠起青秋。

　　“别别公主，奴婢错了，奴婢错了行吧。”青秋最怕别人挠她了，笑着左躲右躲，躲到半夏身后。

　　婉筠停下动作，站在那看着青秋，　“好了，开心了吧？跟你说我都没什么事，不必那么担心。”又看向半夏，“半夏，你们俩去传膳吧。”

　　这里已经不是在江南的府邸了，在宫中不能再如往常般肆意。她不过是看青秋那丫头可怜劲儿的，不想让她太担心自己。

　　“是。”半夏行礼，拉着青秋走出去。

　　她们走后，婉筠就瘫在软椅上。青秋说的不错，她的腿她自己清楚，她其实疼得站也站不起来。但是她知道她只有对自己狠的下心，才能活下去，所以即使再疼忍忍就好了。

　　传膳上来后，婉筠吃了几口，就坐到镜前，让半夏补补妆色。

　　——寿康宫

　　皇后已领了各宫嫔妃，在寿康宫门前候着了。

　　婉筠将太后扶好坐下后，便走出去，站在各宫嫔妃前给她们行礼。

　　“太后已在殿中等着各位娘娘了。”

　　“有劳大长公主了。”皇后给她行礼，身旁穿着常服淡粉马褂的小姑娘也跟着向她行礼。

　　皇后领着嫔妃进入殿内，妃子们皆身穿华丽的宫装，笑容满面，娇媚动人。美得各具特色，各有千秋。

　　“给太后请安。”

　　“坐下吧，不必拘礼。”

　　“谢太后。”

　　各宫嫔妃坐下后，婉筠也在太后身旁找个位置坐下。

　　“皇额娘，这寿康宫是儿臣亲自监督内务府置办的，不知皇额娘觉着有何不妥之处？儿臣回去再让内务府改进改进。”

　　“并无，内务府将寿康宫布置的不错，哀家与婉筠昨日也都睡得安稳，可见皇后有心了。”

　　“如此儿臣便放心了。皇额娘，儿臣今日将瑾瑜也带过来了，瑾瑜在几日前就念叨着要来见皇玛嬷呢。”皇后笑道。

　　“孙女见过皇玛嬷。”安乐到太后跟前行礼。

　　“瑾瑜，来，到哀家身边来，哀家也是许久未见瑾瑜了。”安乐走到太后身边，太后拿起她的手，抚摸着她。

　　“哀家还记着哀家走之前，瑾瑜也才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如今都已经是大姑娘，愈发亭亭玉立了。”太后笑道。

　　安乐红着脸道，“皇玛嬷，您几年都不曾回紫禁城，瑾瑜可是十分想您。”

　　“哀家也想你啊。这几年哀家不在宫中，瑾瑜也能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可见你皇额娘将你教导的好。”

　　太后把安乐往婉筠面前引道，“安乐，这是你小姑奶奶，温宁。你与她不差几岁，今后在宫里也有个伴了”

　　“瑾瑜见过小姑奶奶。”安乐抿着唇走到婉筠跟前给她行礼。

　　“不必如此多礼，你与我年岁差不多，何必将我叫老了去。你若不介意，唤我婉筠就好。”婉筠笑着将她扶起。

　　“况且你我又不是没见过。”婉筠凑到她耳边轻轻对她说。

　　安乐听着婉筠的话有几分害怕，她想起小时候将婉筠骗到后山去的事。

　　“瞧瞧，这刚认识就有了小秘密，看来婉筠与瑾瑜很是相投啊。”太后打趣道。

　　“是，瑾瑜生的机灵，我与她一见如故。从她身上学几分机灵劲儿，也好哄阿沙高兴高兴，您说不是？阿沙放心，婉筠毕竟大安乐几岁，今后会多照顾安乐的。”

　　“瑾瑜，还不谢过你小姑奶奶。”皇后也笑道。

　　“多谢小姑奶奶。”安乐懵懵地点点头，给婉筠行礼，然后回到皇后身边。

　　“这宫中小辈多了就是热闹，皇后，等宸安下了学堂，也带到哀家面前给哀家瞧瞧。”

　　“是，皇额娘，宸安也念叨着您呢。”

　　“太后，臣妾看温宁大长公主长的是明眸皓齿，落落大方，可见太后将大长公主养的好啊。”贤贵妃说道。

　　“哪是哀家养的好，是婉筠自己长的好。”太后看着婉筠笑。

　　“阿沙说笑了，婉筠再好也不过是蒲柳之姿，哪及阿沙明媚动人。”婉筠也跟着笑。

　　太后听后掩口而笑，“瞧她这油嘴滑舌的，你们可别夸她了，再夸她能说出一堆。”

　　后妃们也跟着笑。

　　“依臣妾看大长公主不光人长的好看，说话也是机灵呢，不知将来要便宜了哪家少爷能做到大长公主的额驸。”宁妃这时插了一嘴。

　　“她自小是个有主意的，我们就不要瞎掺和了，免得她脸皮薄不好意思了。”太后收住笑，深深地看了眼宁妃。

　　嫔妃们点头应是。

　　太后正身，对着座下嫔妃训诫道，“哀家几年不在宫中，也不了解宫中的情况，在这里就提点几句。后宫上下要以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为主，哀家不希望刚回宫就遇着不愉快的事，你们可都听的懂？”

　　众嫔妃点点头。

　　“既身为皇帝的妃子，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妄想自己成为武皇，也不细数数自己有多少本事。”太后在告诫她们后宫不得干政。

　　“好了，哀家乏了，都退下吧。”

　　“是。”皇后领着众人行完礼，退出寿康宫。

　　——官道

　　宁妃和皇后走在一起，“皇后娘娘，您看太后这是什么意思，每谈到大长公主的婚事，太后都避而不谈，不会是想把大长公主留在自己身边吧？”

　　宁妃眼睛左右看看，压低一些声音，“马上就是年节了，蒙古王亲也要入京了。臣妾听说皇上有意要满蒙联亲，宫中的公主到岁数的就您的安乐公主和太后的大长公主，这和亲可不是个好事啊。”

　　声音虽小，安乐却听见提到了自己，跟宁妃说，“宁娘娘，您从哪听说的？就算真要和亲，也轮不到我们二人头上，宗室里到年龄的一大半，随便选一个封为公主就是。”

　　皇后皱眉斥责道，“瑾瑜，这些事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该谈论的吗？芷鹤，还不快把公主带回去”

　　“是。公主，先跟奴婢走吧。”芷鹤走到安乐身边。

　　“儿臣又没说错。”安乐低声抱怨道，然后低着头跟芷鹤走到前面。

　　“你也是，偏偏要在安乐面前说。”皇后跟宁妃说道。

　　“娘娘教训的是，怨臣妾眼拙了。只是皇后娘娘，假如皇上真的从宫中的公主选，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温宁是安乐的姑奶奶，无论怎么样都是应该她先嫁。”

　　“可太后将温宁那么宝贵着，能同意吗？”

　　皇后讥笑一声，“她不过是仗着辈分罢了，太后又不是她嫡亲的嫂嫂，可太后却是安乐嫡亲的玛嬷。届时皇上再去说几句，她又没靠山，只能如水中的浮萍般，飘泊无依，任人唯亲。”

　　“况且她既身为公主自是应该为朝廷着想的。安乐才是当朝的公主，温宁算什么？怎么能比安乐过的好。”皇后说着眼神多了一丝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