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阳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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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阳城还是早些年战乱时，各地方逃难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的一座城。这座城有满人汉人还有许多各民族的人。”布和同几人说道。
青秋附和道，“我也听说过这阳城，我记得它是个独立的城对吧?”
布和点点头，“当年大清想要将这里收复，可是屡败阳城总督。总督告诉大清，他们并无异心，只是寻一处收留战乱子民。”
青秋疑惑问道，“那其他部落呢？他们不来攻打阳城吗？”
“大清这样的大国都打不过，他们那些小部落还打什么?再说，这阳城壮丁不过几万人，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实在没那个必要。”
“那如今察哈尔在这附近，可是要打阳城?”
布和沉重点点头，“如今察哈尔野心昭然若是，他定是要打下阳城以羞辱大清的。”
昂沁这时也开口说道，“若是早些年，察哈尔恐怕是打不进来的，只是现下阳城总督已老，手中的兵也所剩无几，此次阳城怕是危在旦夕。”
“阳城总督是这城中百姓选出来的，颇得民心，哪怕时至今日，仍百姓无一家出逃，都留在城中。”
几人说着，忽然走过一名侍卫，他向婉筠打拱，又对四人说道，“几位，我们主人有请。”
顺着侍卫胳膊伸展的方向看去，是一位年近半百，向他们慈蔼而笑然后打拱的人。
婉筠思索后点头站起身，提裙向他走去。那名侍卫既先向她行礼，那他的主人定是识出了她的身份。
婉筠走近他时，那人邀请众人进他的包间叙话。
婉筠上楼欲进入包间时，被昂沁拉住，“殿下你认得他?”
婉筠摇摇头，“不过我心中有一猜测，不妨我们去看看。”
昂沁虽不解，但还是放下手跟在婉筠身后，哪怕此人来者不善，他也能保护好婉筠。
入座后，那人为几人看茶，他亲手将一碗茶递给婉筠，作出请的手势。“殿下，尝尝，这是阳城的特色。”
那人唤婉筠殿下，布和眉头一皱，作出拔剑动作，而男人的侍卫也拔出利剑。
男人抿茶后唤出那侍卫的名字，“陆真。”
陆真听见叫自己名字被迫将剑收回，布和也将剑缓缓收回。
男人打圆场笑道，“是我管教不严，还望殿下恕罪。不如去我府中一坐，来赔罪殿下。”
青秋一听更不爽了，“喂，你谁啊？张口闭口就将我们小姐唤作殿下，如今还让我们小姐去你们府中，你没学过礼吗?”
婉筠蹙眉呵斥道，“青秋，不得对总督无礼。”
总督愣了片刻，忽然爽朗笑道，“想不到这么快便被殿下识破了，不知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婉筠细细分析道，“开始我也不确定，只不过是有一猜测。总督派人寻我们时虽穿着朴素的衣服，但身上的衣服针脚严密，非常人所穿。这既是间酒肆，那卖的都是酒，总督却奉的是茶，那这茶应该是总督自己准备的。”
婉筠将茶盏端起到鼻尖，轻嗅道，“这茶似乎并不是阳城的特产，应是朝廷例行发放的。阳城虽不受大清管辖，可每年的朝贡总督都会进献吧？只有进献贡品的官员才能得到这茶。”
“最重要的是，总督给我递茶时，手上的茧子让我的猜想更加确定。”
总督拍手称赞道，“早闻大长公主的聪明才智，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婉筠摆摆手，“温宁不过耍点小聪明，实在不敢当。”
“殿下难道不想问我是如何认出你的吗？”
婉筠思索片刻犹豫问道，“我观总督有些眼熟，不知你我先前可认识?”
总督慈爱地注视着婉筠，答非所问道，“想不到殿下如今已长这么大了。”
婉筠对总督这话不解，他这句话说的很像小时候见过她般。她脑中只感觉总督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总督见婉筠实在想不起来，安慰道，“殿下不记得也正常，毕竟那时你还小。”
“实在抱歉，我确实有些记不清了，不如总督与我说一下，或许我就记起了。”
总督笑笑，有些哽咽道，“殿下可还记得儿时给你带酥花糖，带你骑马的王叔吗？”
婉筠脑中那个模糊的身影与此时面前的人逐渐重合，瞬时婉筠鼻尖一酸。几年过去，他竟已布满皱纹，头顶多出几根银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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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筠在很小的时候，那时她应该只有四五岁，晚上侍奉她的人都偷懒睡觉了。但第二天早上她床边就总会莫名出现一些酥花糖。
直到某一天晚上婉筠睡不着，让她碰巧捉到了每一晚的“贼”。自那以后，王叔每天晚上陪她，会带她玩游戏，给她买吃的。王叔说，他叫王川，从前是太皇太后的侍卫，太皇太后对他有恩。他会替太皇太后保护好婉筠，婉筠问他能不能把自己带出去玩。
他虽犹豫，但想到婉筠每日被苛待，就答应婉筠第二日一早带她走。婉筠跟着他出去后，看到好多东西，那是儿时的她从未看过的。
后来，太后发现了，她派人大肆寻找，最终婉筠被带回了那个牢笼，太后也发现了王叔，命人将他乱棍打死 ，扔在野外。
回去后的婉筠哭着问嬷嬷们，“王叔去哪了。”
嬷嬷们懒得理婉筠，只随便打发她一句，“你的王叔早死了。”
那时的婉筠不懂什么是死，她只是知道，她再也没见过那个给她酥花糖，陪她做游戏的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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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筠泪水决堤，“王叔，你居然还活着?”
王川也眼眶微红，“老奴的命硬，怎么会轻易死掉。况且，我还要留着条命看公主长大呢。”
昂沁上前从怀中摸出之前婉筠给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婉筠接过昂沁递过来的帕子，将昂沁拉到王川面前，笑道，“王叔，我如今过得很好。你看，这是我的额驸。”
王川细细观察着，重重点头道，“太皇太后若泉下有知，定会高兴的。”
婉筠微微一笑，然后问道，“王叔离开江南后就在这里当了总督吗？”
王川点点头，笑道，“我知你下嫁科尔沁，便想着，看能不能碰碰运气，再见你一面。没成想，竟真将我碰着了。”
王川看看窗外渐渐暗下的天，对众人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到我府中休息一晚吧，最近外面不太平。”
婉筠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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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府门，王川就激动喊道，“夫人！夫人！你看我带谁回来了。”
绕过影壁，走出一胳膊上挽襻膊，梳着汉人发髻的妇人。在她身后还有一挺着大肚子，缓慢跟来的女子。
妇人与那女子瞧见婉筠一行人，茫然行礼问好，然后妇人转头悄声问王川道，“这是来客人了，你怎么也不先同我说一下?”
王川笑眯眯道，“夫人打眼细瞧这是谁，她就是我时常跟你提起的小温宁。”
妇人听后一惊，不敢相信问道，“公主?”然后就要扑在地下。
婉筠止住她，“都是一家人，婶子不要拘谨。”
妇人在襜裳上蹭蹭刚才被油溅到的手，内心无措但招呼着婉筠几人往里走，“我准备了些饭菜，殿下若不嫌弃，就来尝尝吧。”
婉筠打哈笑道，“王叔这一路上都在夸婶子厨艺如何的精湛，我岂有不尝的道理。”
夫妻俩将几人邀请入座后，妇人嫌饭菜不够又下厨，晚些时候，他们的儿子也回来了。
他们的儿子比婉筠大几岁，任城中的城守，刚换班回来。婉筠觉得他是个很幽默的大哥哥，若将来他的孩子出生一定会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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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筠在青秋睡熟后，走出屋，见院子中站着一人，她就知道他没睡。
“你怎么还不睡?”
昂沁扭过头，看婉筠穿的单薄，将披肩脱下盖在她身上。
“殿下怎么还不睡?”
“明明是我先问的你。”
昂沁抬头看看月亮，“睡不着。”
婉筠也抬起头看月亮，淡然说道，“我也是。”
“殿下。”昂沁轻唤道。
婉筠扭头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临近科尔沁，昂沁今日终于收到在王帐安排的人送来的信，信上说，察哈尔已将阳城包围，不日将破。
昂沁耷拉下眼皮，沉重说道，“这座城马上就要被攻破了。”
婉筠深吸口气，粲然笑道，“我还记得王叔曾经就爱与我说，他会守护好我，守护好皇额娘所爱的大清。所以我信他，他一定能保护好阳城。”
“之前我在科尔沁就听过他的名号，他确实是个令人敬佩的英雄。”
婉筠看向昂沁，轻轻一笑，“你也是。”
昂沁翘起唇角，揉揉婉筠的头，将她推回屋，“殿下赶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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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王川的挽留，婉筠几人只好再在阳城待一天，然后返回科尔沁。
在阳城的那一天，王川带着婉筠他们去街上尝百姓们爱吃的胡饼，玩百姓爱玩的蹴鞠，他还带他们看了看那些伤重倒在医庐的战士。
婉筠看着那些战士们痛心不已，却实在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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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膳后，王川将婉筠叫到书房，“殿下今日所观有什么感触?”
婉筠知道他今日为什么带他们看这些，她轻轻笑道，“王叔，看到这一城百姓的幸福，心中应是很欢喜吧？”
王川欣慰点点头，“殿下可知我不食朝廷俸禄，却仍守着阳城是为何？”
婉筠思索无果，摇摇头。
“我身为总督，守这一城百姓不是因为大清，而是因为他们信任我。”
“城中已无壮年，这么多年来，无任何援助，都是这一城的百姓自己守护自己，他们不放弃，我又怎么会放弃?”
王川拿出一捆卷轴和一兵符，向婉筠郑重跪下行礼，“我虽不知那些察哈尔人什么时候来攻城，但我仍会奋战到最后一刻。这捆卷轴和兵符是这座城的最后护盾，若我遭遇不测，请殿下帮我。”
婉筠认出那是大清的图腾，此时她已懂王川是在做什么，不禁落泪，将王川扶起，“我不懂，为何一定要执着自立。”
王川无奈摇摇头，“殿下，无论归顺哪一方都是沉重的赋税与徭役，城中皆是老弱妇孺，哪有那个能力。”
若城中知道他还是将阳城交给了大清，无人会记他的贡献，只会觉得他临阵脱逃，“你既知道，你还将他们交给大清，你这样做值得吗？”
“若能保下这一城百姓，便是值得的。大清战败于我，若阳城被察哈尔攻破，那大清如何立威于天下，他们一定会援兵于阳城的。”
婉筠对王川行礼，“王叔放心，我亦是大清的子民，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阳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