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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问情 ...

  •   正午时分,烈日骄阳,而林中只有几束光斑。

      “咱们还要从流沙塔回科尔沁吗?”婉筠将在风中凌乱的头发顺到耳后,防止自己的碎发打在昂沁脸上。

      “额尔敦想必已经知道我们要走流沙塔了,我们得绕开他们。”

      林中隐天蔽日,只有树叶来回拍打的声音。

      在昂沁与婉筠对话时,一棵白杨树上站着一人,他将弓拉如满月,直直射向昂沁。昂沁右耳一动,将马鞭转弯,虽没射中重要部位,却还是被擦破胳膊。

      昂沁停下马,调转回头,只见四面八方陆陆续续站出手拿弓箭之人,二人此时被围在中央,处于众矢之的,俎上鱼肉。

      婉筠明白,这一次,恐怕他二人都要葬送于此了。

      婉筠皱眉回头道,“他们要的是我,你不要管我了。”她知道这定是额尔敦派来的,察哈尔既要破坏大清与科尔沁的联姻,那她就是关键,只要她跟他们走,昂沁就安全了。

      “殿下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的额驸,怎么会弃你于不顾。”

      “可是……”

      昂沁将头凑到婉筠耳边,“听我说,待会儿我将马绳给你,我在后面给你挡箭。别怕,到时你就放开了跑就好,我把命给你。”

      婉筠从未骑过马,想不到第一次骑竟就是如此陷境。他们就算躲过了追杀,若她操作不慎,到头来还是死,但这是唯一的生机,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婉筠大呼口气简单地做好心理工作后,郑重点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昂沁轻轻一笑,“我信你。”

      领头的人不等他们继续互诉衷肠,提声道,“将军说了,若不成功,掉的可就是咱们的头。兄弟们,上!”

      一时众人全都拉起弓,拿出箭对准他们。

      昂沁将手中的缰绳塞进婉筠手中,“跑!”

      婉筠调转马头,用力甩动缰绳,疾速奔跑起来。而昂沁借力转身面对众人,拿出剑斩断向他们射来的箭。敌在暗他们在明,不能跟他们硬刚,只能等他们消耗完所有箭。

      马跑得飞快,上下颠动着婉筠的身体,婉筠手中的汗水都要将缰绳打湿。她如今不光要直面恐惧去骑马,还要担心四面八方的箭会不会射中昂沁,真是让她心力憔悴。

      这样打打杀杀,不知过了多久。好在马上就该出林子了,终于是有点希望,而那些人的箭也马上要用的差不多了。

      “没箭了。”

      “我也没箭了。”

      熬了许久最终等到这些人汇报用完了箭,此时领头的人手中也只剩一箭,婉筠庆幸这次是捡回一条命来。

      而领头心情可谓十分不爽,眼看着目标人物马上要逃出林子,他知道他最后一箭必须成功。

      他看向树后的深渠,诡异一笑,下一秒就向前面几棵树跨越。将最后一箭放到弓上,而他的目标不再对准昂沁,而是他身后的婉筠。将军让他不准杀这位公主,但从他二人这样合作来看,若将箭冲向她,她的额驸怎么会不管。

      婉筠一抬头正巧看见那箭对准自己,面上一惊,而昂沁也发现面前少了一人,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在箭向婉筠快速发射时,婉筠将眼一闭,顷刻间便感觉到有人带自己摔下快马,接着就来回翻滚,身后是摩擦石壁将要燃起火的感觉,整个身体都如骨折了般。

      几番天翻地转后,终于停了下来,婉筠背后是火辣辣的疼,而身下的人也发出一阵闷哼。

      婉筠迅速从他身上爬下来,见他双眼禁闭,眉头紧皱的痛,婉筠担心的泪眼婆娑起来。

      晃动昂沁的身体哽咽道,“你怎么样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昂沁撑着一口气,费力回道,“没事,殿下别哭了。”

      婉筠见他醒来,哭得更厉害,“都怪我,要不是我,你早就回科尔沁了。”

      昂沁抬起一只手,轻轻拭去婉筠脸上的泪,“怎么会,殿下很勇敢的,若没有你,我恐怕都被他们射成筛子了。”

      婉筠被他逗笑,擦擦眼泪,将昂沁缓慢从地上扶起,看看他身上的伤。

      除了之前被箭擦破的皮肤,剩下就是刚刚在翻滚中被树枝刮伤的痕迹,整个人都是血淋淋的。

      昂沁看她紧皱眉头,用手捂住她的眼,“别看了,天将黑,咱们先找个安身之处。”

      婉筠点点头,昂沁感受到手中滴落的泪,心里痒痒的。

      ————

      婉筠扶着昂沁走了许久,却仍未发现一容身之所。而此时肩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她伸手摸向昂沁的脑袋,滚烫的厉害。

      昂沁这几日除了喝些水从未进食,将干粮全让给了婉筠几人,几日的疲惫,身上又负伤,整个人如火炉般挂在婉筠身上。

      婉筠急得双目含泪,她自小养在深闺里,哪见过如今日般人杀人,哪遇到过如现在般生病却无法医治,更没体验过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寻不到的无助。

      身旁的人听到她的抽咽,沙哑道,“殿下,你将我放下吧。”

      婉筠用力摇摇头,“你都说你是我的额驸了,我既是你的妻子,又怎么可能不管你。”她就如昂沁当时在林中对她说的话一样。

      昂沁扯扯嘴角,小声笑道,“有婆娘也挺好的。”

      婉筠没细听,以为他是病的开始胡言乱语了,“你再等一等,咱们马上就能找个地方住了。”

      昂沁足足八尺大的身子挂在婉筠身上,他此时已昏得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只觉得唇焦口燥。

      “水,水……”婉筠听到背上之人发出声响,听不仔细,正欲细听,却一时不察被脚下石头绊了脚。

      两人双双倒在地上,婉筠手上擦破了皮,回头见昂沁紧皱双眉,急急跑来将他扶起。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一定好好看路,你再坚持坚持。”婉筠抹掉汗与泪,将昂沁重新托起。

      天一点点的要暗下去,婉筠扶着昂沁,除了一棵棵高大的树,看不到一点人存在的痕迹。

      在太阳即将落山时,婉筠只找到一处山洞,尚能一住。

      幸而昂沁身上有火折子,婉筠去捡了几根柴火,将火堆烧起,身上终于有了些暖意。

      昂沁此时已经情况不太好了,婉筠找遍四周,也无一水源。她看着昂沁腰上的狼牙匕首,狠心咬牙将手掌心划开,鲜红的血被婉筠一滴滴地挤到昂沁口中。

      泛白的唇被鲜血染红,如同被抹了女子胭脂,一点朱砂红,可抵千万句情话。

      昂沁冻得发抖,婉筠不顾礼仪,将他抱在怀中,给他搓热,她看着周遭,不禁落泪道,“我实是一个不懂得如何照顾别人的女子,都怪我太无用,若不是我,必然不会将你牵连。”

      昂沁抬抬眼皮,女子的泪水滴在他的面颊,他知道那是他要保护的人,可自己却是一点力也使不上。

      “你……不必自责,你很好……”昂沁用尽全力,断断续续地说完。

      婉筠将手指抵住他的唇,轻轻一笑,“你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一定能找到住处。”

      ————

      婉筠早上寻吃食时,她发现不远处有处炊烟,她万分欣喜,带着昂沁请求他们收留。

      跟之前那对年迈的夫妻不同,这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小儿子,在此打猎为生。他们一开始见昂沁满身是血吓了一跳,说什么也不让进。婉筠将身上所有的盘缠都给他们,他们才犹犹豫豫将他们放进屋。

      妇人给婉筠二人收拾出一间屋子,然后又给他二人送了几个馒头和野菜羹后就离开了。

      婉筠与昂沁累了一天,把所有饭食全部吃光了。婉筠也惊叹自己的饭量居然这么大,实在不成规矩。但如今他二人出走在外哪还有什么规矩。

      吃过饭食后,婉筠让昂沁先休息一下,她出去跟夫妻俩打点打点关系。

      等跟夫妻俩熟络之后,一家子也不那么怕他们了。他们告诉婉筠,自从察哈尔攻打大清,朝中每日都在搜刮老百姓血汗钱,到处拽人充兵。他们没什么家当,拿了几件东西就赶紧跑了。察哈尔打进城后,城中就无一人生还,幸好他们跑的快,在此处隐居,这才捡了条命回来。

      回到屋的婉筠看昂沁已经醒来,坐在床上等她。此时他还顶着那几件血淋淋的衣服,婉筠让昂沁在屋中等她会。片刻后,婉筠找夫妻俩要了几件衣服,然后打了些热水回来。

      昂沁听从婉筠的话将衣物全部脱掉,只留上身。婉筠见面前裸露的身体,马上转过身闭眼。话虽是她说的,但她此时还是有点没做好准备。心中说服了好几遍,终于再有勇气转身。

      婉筠红着脸将布子拧干,“我没服侍过别人,你要是疼就说出来。”

      昂沁点点头,让婉筠随便弄弄就行,都是小伤。

      昂沁确实一身不吭,婉筠擦到背后被那几道狭长的疤痕触目惊心,昂沁感觉到身上的动作停下来,睁开眼睛扭头看见婉筠看自己的后背,轻声道,“草原人都会一身疤,你简单擦擦就行,别吓着你。”

      婉筠抿抿唇,然后拿出药膏抹在昂沁伤口上。

      昂沁被柔嫩的手抚摸,感觉浑身痒的很,“殿下,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来吧。”

      婉筠以为是自己弄疼他了,“我轻点就行了。”

      昂沁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怕痒,只能尴尬地说,“我不疼的,殿下随便弄吧。”

      婉筠给昂沁抹完药,垂下头假借给药膏盖盖子,掩饰眼眶的湿润,叹气道,“额驸,你何必被身份所缚。你今日就是将我抛下,我也绝不怨你。”

      她还在因为此事而内疚,她将这件事归咎于昂沁是因为顾及他额驸的身份所以才不离开。

      昂沁知道她在心疼他,这时他也开口沙哑道,“那殿下呢?殿下又何必被身份所缚。”他低下头将婉筠下巴抬起,与自己看向她的目光相交。

      婉筠与他对视后,随后将头扭过,与他目光错开,蹙眉急道,“自我生下起,我就注定要被这层身份所束缚,由不得自己,可你不同……”

      昂沁打断她的话,“我如何不同?从你嫁给我那天起,我亦要以这个身份对你负责。”

      昂沁握住婉筠的肩,让婉筠看自己,对她认真道,“况且,这个身份对我来说不是束缚。我已经不希望只是作为你的额驸去保护你,更希望将你视作我心上人去保护。”

      婉筠将双眼瞪大看向他,感受到心脏已上下来回跳动,脑中一片嗡嗡的声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磕巴不敢相信地犹豫问道,“你……心悦我?”

      昂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掌心托住婉筠的头,手指抚摸上她的脸颊,“我想做你真正的额驸。”

      说完这句话,又轻声叹道,“婉筠,你该给你自己一次机会,抛去这个身份,去做一回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闺名,女子出嫁后就会将自己的闺名告诉自己的丈夫。只是婉筠那时不好意思,就一直没有告诉昂沁,还是太后偷偷告诉他的。而婉筠不知道的是,同她闺名一起被知晓的还有她的小字。

      从前,世人都在告诉她身为公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如今,却有一人力排众议,告诉她让她抛去身份,只是做自己。

      婉筠莞尔一笑,用力点点头。她伸手也抚上昂沁的脸,“我会的。”

      昂沁也一笑,他拿过药膏,将细腻的膏药轻轻覆盖在婉筠的伤处,紧蹙着眉头,生怕弄疼她,慢慢吹着。

      婉筠见他笨拙的样子,笑意更浓。此时她忽地想起一件事,起身从布裹里拿出一条帕子,递给昂沁。

      昂沁接过后认出是之前的蓝帕子,此时的它已不再空空如也,上面是一棵绚丽夺目的榆叶梅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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