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阑琼》时酒月

29、挟持

　　天刚亮，姑娘们就被唤醒，几人凑合垫吧点，留下些银子，就整装上路了。

　　早上的土尘浓得看不清前面的路，路上静的可怕，整座村庄如同一座死城。

　　“出了平城就该到流沙塔了。”布和用手挡在脸上，眯着眼回头对几人说道。

　　几人找农户要了几件粗布麻衣换上，都扮作平常百姓，无身份之说。靠近边关风沙大得直往人脸上吹，五人都用麻布裹住脸只余一双眼看路。

　　“流沙塔?传说那里进去了就出不来的。”青秋拉着嗓子大声说道，话音在风中隐隐约约回响。

　　“咱们本来不经过那里的，可如今我们都徒步走，那是最快回科尔沁的路。”

　　布和又道，“前面到城中心了，我们看看有没有可代行的交通工具吧。”

　　几人迎着风沙大早从边远的小村庄走到城中心，太阳已到了最高处，几人也累得想赶紧找户人家给口水喝。

　　可走了半天，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酒肆的青旗摇摇欲坠，如早上看到的村庄一般渺无人烟，越发诡异。

　　渐渐风沙弱了些，终于让众人确切地看见了整座城的模样，原来并不是没有人，而是尸横遍野。

　　就在几人审视这座城时，忽地冲来一大批难民，他们就如婉筠五人一般，头裹麻布，跌跌撞撞奔向他们，他们大喊着，“察哈尔来了，快跑！”

　　婉筠被昂沁拉着撒开了腿跑，却被一个个难民撞到。在她倒下时，她身后跟着跑来的一男子被射中倒下，他就倒在婉筠膝旁。

　　随之周围的人都向他们几人围去，人群形成一个圆形，而四周站着拿剑的蒙古人。

　　此时徐徐传来一阵马蹄声，三匹高头大马缓缓向他们走来。领头的马主人编着传统的蒙古大辫，用不流利的官话说道，“本将军昨日收到了消息，得知大长公主就在平城，所以我特地赶来祝贺新婚之喜，只是不知这位公主在哪啊？”

　　众人都是难民哪见过什么公主，无人回他的话。

　　那人俯下身子，小声地再问了一遍，“有人见过这位公主吗？”

　　难民们连连摇头，甚至有的小朋友都已吓得哭了，大人拿手死捂住他的嘴。

　　马上之人点起一女子，让她到他跟前去。

　　女子疑惑指指自己。

　　那人亲切笑了笑，点头冲她摆手，招呼她过去。

　　女子小心翼翼到大马之下，顶着刺眼的阳光抬起头看男人。

　　男人靠近女子，附在她耳旁，轻声问道，“你见过这位公主吗？”

　　女子被突然的近距离弄的脸红，竟忘了眼前是个沾染鲜血无数的疯子，竟没有了先前的哆哆嗦嗦，她抿唇害羞摇摇头。

　　男人得了答案将身子收回，喃喃道，“没见过啊。”而后从身侧拔出剑，划破女子细嫩的皮肤，鲜血喷溅在地上，女子就这样倒下，眼皮也未合上。

　　一男孩看着眼前突然倒下的人，大喊“阿姊”，挣脱蒙古人，从他们腋下爬到女子遗体旁，左右摆动女子，可他的阿姊却再不能应一声。

　　马上的男人没有丝毫惭愧之心，嫌弃地将手中的剑扔给副将，拿出布一遍遍擦着被鲜血溅到的手，“奴隶的血真是糟蹋了那把剑，若不是还需要这只手，本将军真想把这只手也砍了。”

　　男孩眼里布满血丝的找马上的人，拍打着马上之人，哭喊着让他还自己的阿姊。

　　马上的人抬脚将他踹倒，只说了一句“吵”，男孩便被他的副将，一剑锁喉，陪着自己的阿姊步入黄泉。

　　而后男人俯视如蝼蚁般的众人，拉长音调逐字逐句说道，“若这位公主还不出来，本将军就一个，一个的杀掉。”

　　婉筠气得内心直骂畜牲，以黎民百姓换取自己，此做法实在是龌龊到了极致。若能以她一人死，换这些百姓早日回到故土，那她何惧这些蒙古贼子。

　　可难民们一听要用自己的性命让公主出去，都不满道，“公主的命就是命，我们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

　　难民都在看四周究竟谁是那公主藏在众人间作鼠流之辈，就在婉筠准备站起身时，身旁的人已先指向她，“是她，我跑来的时候看见她周围四人都护着她。”

　　马上之人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眯了眯眼道，“既是公主，就别藏着掖着了吧，躲在百姓后不嫌丢脸啊。”

　　婉筠直直站起身，目视他，“我本就不打算藏着，我虽是女流却也不至于怕了你去。”

　　婉筠感受到自己裙角被拽动，低头看去，昂沁用嘴型说道，“等我。”

　　婉筠点头，她之所以有勇气站起来，就是因为她知道她的身后一直站着一个人，让她不畏惧这些乱臣贼子。

　　男人鼓手叫好，笑容诡异道，“公主不愧是公主，当真令人敬仰，不如到跟前来叙话。”

　　难民不等婉筠请求，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在他们看来只要公主一过去，他们就安全了。

　　婉筠的衣裙在风中凌乱飘动，她依然是那般体态自若，稳稳地走向那匹马，站在之前女子所在的位置。

　　马上的男人对婉筠咧嘴笑道，“公主可知道，我们察哈尔之前曾好心和大清皇帝议和，可你们大清却心高气傲不肯与我们察哈尔联姻，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科尔沁，听起来真真是天大的笑话。”

　　婉筠不理他的癫狂，只冷静地说一句，“后宫不得干政。”

　　男人笑容越发阴冷，“所以本将军特地来恭喜公主喜结良缘，公主既在这了，不知这额驸在哪啊？”

　　昂沁听见唤他从容站起身，走到婉筠身旁，面对婉筠担心的眼神昂沁淡定点点头。

　　男人眼珠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动，打拱作揖道，“公主与额驸当真是天仙配啊，让本将军看了羡慕不已。”

　　昂沁哼笑道，“额尔敦，几年不见，已经这么没骨气了，居然都开始行汉礼，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额尔敦听后笑容一僵，“死到临头了，还有胆量说这话。”随后将右手抬起，四指扣向手心。

　　瞬时，额尔敦身后出现十几个手拿利剑的蒙古人，一齐向昂沁和婉筠挥去。昂沁拔出身侧匕首，将婉筠揽在怀中，用手遮住她的眼睛。

　　昂沁从败将手中将匕首改用剑进行防御，没几下地上就铺满鲜血，瘫下许多尸体，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味。

　　昂沁拿剑直指额尔敦喊道，“额尔敦，按草原规矩，服从最强者。”

　　额尔敦见所有侍从倒下，又听昂沁这样挑衅，从马上一跃而下，用脚勾起一把剑，“我与你应有几十年未战了吧，今日我便与你用同一种剑，一决高下。”

　　昂沁收回放在婉筠身上的手，用双手握住她的肩，盯住她的眼睛道，“你在这里等我。”然后将身侧的匕首放在她手上，转身面对额尔敦。

　　昂沁手中的剑芒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与额尔敦用蛮力的打斗不同，昂沁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稳健又潇洒。

　　此时的额尔敦已处于弱势，在昂沁剑下苟延残喘。过了几刻，昂沁不再与他回旋，直击他重创，将剑锋立于他脖颈之侧。

　　冷声对额尔敦说道，“你输了。”

　　额尔敦偏头一笑，“说吧，你想干嘛？”

　　“把这些难民放了。”

　　没有额尔敦的首肯，难民四周的守将都不动，昂沁将剑再靠近一些额尔敦，将声音提高道，“放了他们。”

　　额尔敦向副将使个眼色，副将就将围住难民的人召集回来。

　　难民没了锋利的剑刃，脱去了束缚，登时如一群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人群中的布和与昂沁遥遥相识一眼，互相心领神会地点头。

　　“放了，然后呢？”

　　“给我和公主准备一匹快马还有一些盘缠，放我们出城。”

　　副将得了指令后又牵来一匹马，另一只手放着一袋银子。

　　“可以了吧？”

　　“最后一个，让你的兵滚出平城。”

　　额尔敦提唇一笑，抿抿嘴，让他的副将率兵退后。

　　另一副将不满道，“将军！”

　　额尔敦沉声命令，“退后！”

　　副将咽下怒气，点头将众兵将带出平城。

　　此时城中只余他们三个活人。

　　昂沁转头对婉筠说，“殿下，你去找跟绳子。”

　　婉筠折身从破旧的屋舍找出一根绳子递给昂沁。

　　昂沁接过绳子后将额尔敦的双手捆住，随后将他弄上马。

　　婉筠与昂沁同乘一匹，婉筠手中拉着额尔敦的马。

　　出了城门，就是一片茂密的白杨林，穿过这片林子，就该是流沙塔了。四周寂静，之前逃出的难民也无了踪迹。

　　昂沁让婉筠松了绳子。

　　“等一下。”婉筠从麻裙上撕下一条裙角，递给昂沁，“有备无患。”

　　昂沁心领意会，点头接过，系在额尔敦眼睛上。

　　“喂，有必要吗？前面就是大片树林，就算不系我也不知道你们去哪。”

　　“你当我不知你那一目千里的本事?”昂沁嘲讽笑道。

　　系好后，昂沁带着婉筠骑马飞奔，进入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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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密林外额尔敦身侧走过一副将，在额尔敦让他将难民放了后，两人就凭借多年的默契，早已做好对策。

　　额尔敦听到马蹄踩踏泥土的声音，“都安排妥当了?”

　　副将行到额尔都马旁，为他解下眼上的布条，“放心吧将军，他们绝对出不去这片林子。”

　　“那些难民呢？”

　　“一个都没跑，只是……”

　　“只是什么？”

　　副将咽口口水，观察着额尔敦道，“有个叫半夏的，说认识将军，还扬言谁要敢杀她，谁就等死。”

　　额尔敦瞥嘴讥笑，“她还有点用，先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