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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宣城太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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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道——”
“过江过江,王谢袁萧。”
“江南吴郡,顾陆朱张。”
夕阳西下,赤霞映照着浮云。一名衣着褴褛的老汉在茶驿某张旧木桌前,手拿羽扇,摇头晃脑着娓娓道来。
在他的跛脚木桌旁,吸引了不少好奇心旺盛的茶客。
当然,明绘与被迫“营业”的林白也混在人群当中。
“除了当今圣上所在的兰陵萧氏,这剩下的三大家呐,可谓是从汉魏以来就不断活跃在那名利场上的高门望族。”
“几大家族培养出的青年才俊,达官显贵,男男女女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就比如——”老头摸着花白了一半的羊须胡,特意在此处停下小啜了口茶,卖了个关子。
果然,有心急的听众见他迟迟不往下说,忍不住问道:“就比如谁?”
“哈哈哈……”老头中气十足地笑了两声,终于继续道,“比如扶持司马家建东晋的王导、王瑞,书法大家王羲之、王献之,这些人就出自琅琊王氏。”
“再有千里决胜负的谢安、咏絮才女谢道韫。”老头的语速缓缓加快,字句铿锵有力,莫名升起一股气势,让人不由得专注于他讲话。
“士大夫、相国、司马、祭酒比比皆是;皇后贵妃、高门命妇、才貌双全之女不胜枚举。”
“几大家族互通往来,联姻嫁娶,相互扶持,密不可分。”
“而我们这位宣城谢太守,便是当今几大家族之中,最最出挑的公子。”
“此人姿容甚伟,才华洋溢,辞赋诗句清丽非常,深受当今圣上赏识。”老头顿了顿,将茶碗轻轻一敲,摇头叹道,“只可惜……哎……”
清脆的响声萦绕在空气中,别有一番意韵。
“可惜什么?”身旁的明绘早已被他所讲的故事吸引进去,目不转睛地追问道。
只见老头垂下眼摇了摇头,不肯再说下去。
又缓缓从破布口袋中翻出一张四尺整开的宣纸,上面还密密麻麻写着些字迹,看上去像是一张书法作品。
“这便老朽临摹那位谢太守亲笔书写的《敬皇后哀策文》一幅,原价要九十九吊八文钱,现仅需五吊就能带走~”
嘶……这熟悉的带货台词与突兀的转折。
“我呸,原来是个卖货的。”
“什么哀策文,不就是墓志铭嘛,还是仿的,真&…%¥晦气。”
“五吊?抢钱呐?散了散了……”
那人方才故作长吁短叹地讲故事,引得众人纷纷好奇之后不仅不肯透露半句,还卖起货来,招致周围一片唾骂声。
直到店里的人都出来赶他,老汉才不情不愿地讪讪离去。
啊,这就结束了?
明绘没能听到后续,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
林白看了眼已经散开了的人群,想着也逛了许久,差不多该回去了,转头正欲提醒明绘,却见他一脸的郁闷和纠结。
“……”
明绘的心思通常都直白的写在脸上,因为太过好猜,以至于大部分人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都不忍心拒绝他。
林白将他的表情收于眼底,最终还是咽回了几乎快到嘴边的话语,合拢的折扇轻轻往明绘肩膀上一敲。
“想去就去吧,不用顾忌我。”
她能感受的到,一路上明绘四处乱窜,但和她相处时动作总是特意地放缓放慢,不似平时一般无所顾忌,显然是在照顾她的伤势。
况且,或许那老头身上能挖出些有关后续剧情的线索也未可知。
她现在掌握的信息实在是太少,急需通过各种方式扩充。
“林兄……”明绘一脸感动地看向林白,却大概是因为没控制好脸部肌肉,表情略显得有些浮夸。
……
“老人家,请留步。”明绘气喘吁吁地追上那名已经走得挺远的老头,招呼着让他停下。
林白紧随其后。
老汉狐疑地看着二人,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名堂。
直到他们说清楚了来意,那人才摇头晃脑地摆了摆手,态度坚硬地说道:“老朽不过是一卖字的,公子若想探听消息,请往别处去吧。”
说罢,便不想与二人继续纠缠,迈开了步子准备离开。
“啊,且慢。”
明绘一把拦住了他的去路,又一时没准备好拦住他的说辞,只好在怀里仔细掏了掏,当着老汉的面掏出一锭闪闪耀眼的金子,支吾道:“若是真的不愿意说就算了,至少,至少让我们买幅字再走。”
“就买刚刚说的那个,敬、什么来着?”明绘求助一般看向旁边的林白。
“敬皇后哀策文。”林白在一边补充道,并“善意地”提醒他,“只要五吊钱就够,你这个太多了,老人家找不开。”
“这样啊……”明绘失落的垂下了脑袋,悻悻地要将金子收回去
“嘶——”老汉倒吸一口凉气,忙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找的开,找的开。”
他不清楚也看不出这两人是真心想买字,还是想用金子诱他开口,故意在跟前一唱一和的。
他只知道,如果错过了,这辈子都可能找不到这样的买主。
毕竟,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咳咳。”他故作正经地捋了捋胡须,瞥了下那金光闪闪的一角,有些别扭地说道,“老朽并非是为钱财动心,不过是看在与你二人有缘的份上,将所知之事相告一二。”
林白看着他那双紧紧抓住明绘不放的手,静静听他继续。
“要说这位宣城谢太守,着实是一表人才,只可惜、”
“娶了个反贼之女。”
?!
正听着的两人相继对视一眼,皆不知此话真假。
林白在几秒间将游戏内的信息快速回顾了一遍,忙制止住老头拿走金子的手,问道:“若娶了反贼之女,如何能当这里的太守,您老人家可是在诓骗我们?”
“去去去,谁诓你了。”老人气冲冲的说道,大有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怨气。
“就算今天没反,明天没反,后天也是要反的。”
“今年不反,明年不反,等到后年不得不反。”
“既然会反,就是反贼,又何来老朽诓骗之说?”
老头理直气壮地拨开林白的手,抢过那锭金子仔细掂了掂重量,这才将破布口袋往肩上一搭,随手扔下一份临摹的字帖,一瘸一拐地向远山处行去。
在他离开之际,嘴里还念叨着些什么“镇东”“镇西”之类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胡话。
而那张被随意扔在了地上的临摹书法,赫然用浑穆的隶书,在落笔处写着谢朓二字。
……
谢朓……朓。
好像在哪里听过来着,林白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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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后,天色渐渐昏暗起来。
明绘与林白二人在城中待了整整半日,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到馆驿。
正巧,碰上了从太守府赶回来的三人——
“穆兄,柳兄,~”明兴高采烈地和他们打着招呼,却见到那个银白色的身影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就像是想将他扒皮抽筋一般凶狠。
“呃,林云兄?”
明绘不着痕迹地往林白身后挪了半步,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努力将自己的身形消除在林云的视线里,这才回想起来他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噫……哪有人会带着刚受了重伤的人出去闲逛整整大半天的啊?!
他记得,他本意好像是想陪林兄到城里散心解闷来着,大概也就计划花半个时辰左右。
怎么一眨眼……就,就到晚上了??!
明绘想到这里,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有些心虚地看着几乎想用眼神削平了他的林云,和他身后笑得意味深长的柳岑安,心中连叫不好。
萦绕在林云和明绘之间的空气骤然变得十分压抑。
直到穆青悦开口,这才替他解了围。
“若伤处已经凝住,稍微活动下也无妨。”
“只是,尚在虚弱之时,最好还是静养。”
穆青悦的声音一直就如同山泉般悦耳温润,此时听在明绘耳中更觉天籁。
“嗯,有劳二位兄长挂念。”无视掉林云几乎有些病态的过度关心,林白继续问道,“听闻兄长今日去了太守府,可有打听到什么有关黑虎寨和谢太守的消息吗?”
穆青悦向小二示意了些清淡菜肴,并邀请众人坐下,回忆道:“黑虎寨?”
“只听府卫说是几年前就隐匿在这附近的一伙强盗,聚了些大赦天下后无处可去的流民,因惧怕当地官府,一直没怎么闹事。”
“这几日却突然一反常态的滋生事端……至于宣城公,太守府大门紧闭,我们今日没有见到。”
“……”没有见到?
“怎么了?”穆青悦出于关心多问她了一句。
林白摇了摇头,垂下眼道:“没什么,街上听了些风言风语,有些好奇罢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黑虎寨的那帮家伙已经盯上我们了,大家还是谨慎些为好。”林云饮下一杯烈酒,眼神不悦地往明绘的方向瞥去,“尤其是某人。”
他话语间火药味十足,明显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明绘则笑嘻嘻地又给他添了壶酒,企图蒙混过关。
而一旁的柳岑安,依旧是淡定地坐在角落里,偶尔附和上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