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就是个夭

16、鸡蛋卷

　　016鸡蛋卷

　　六月的红城还不算炎热，但今年对于宋离来说却经历了有生以来最炎热的一个夏季。

　　高考过后就是漫长的假期，出成绩还要半个月左右，很多人在这段时间选择了毕业旅行，宋离却选择窝在了家里。

　　但是宁初唐却似乎忙碌了起来，白天几乎见不到人，有时候中午饭他来不及做，就从外面买了一些回来吃，总的来说一日三餐还是把宋离照顾得到位。

　　炎炎夏日，原本也就胃口不佳，宋离也不是很在意这些饭菜是不是宁初唐亲手所做了，他们居住的这个老房子没有空调，这样的天气在厨房做饭确实难受。

　　每顿饭都吃得格外沉默。
　　虽然谁都没有说，但即将到来的分别气息已经弥漫，再加上宁初唐最近的忙碌让宋离有些不踏实，他不能问，又迫切地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过了一周这样的日子，宋离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他也不是三岁小孩子，既然和宁初唐有缘遇到就不能看着他深陷泥潭，他倒要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这天宋离等着宁初唐出门几分钟之后，也悄悄出了门，还换了一身他爸之前的衣服。

　　宁初唐的脚步不快，他出了小区之后慢慢悠悠地上了一辆出租车，宋离也打了一辆车跟了过去，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司机师傅看到宋离紧张的神情，问：“小兄弟，恕我直言，违法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干。”

　　宋离：“放心，我就是想组织他干违法的事情……他是，是我爸爸，估计是去见别的女人。”

　　司机师傅哦了一声，“那行。”

　　身后跟了个小尾巴，宁初唐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为了不让小尾巴跟丢他还刻意放慢了速度。反正今天他就是去找崔梁栋的，都是闹市区，没什么危险性。

　　这小家伙从考完试就闷闷不乐，给他找点事做，放松一下也好。

　　宁初唐一开始听到崔梁栋离职的消息这个消息以为他在开玩笑，等到他来到了约定的地址，看到“和家养生”的招牌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一个法医离职开了养生馆，崔梁栋可真是有创意。

　　“和家？”宁初唐有些没明白，“不应该是崔家？”

　　崔梁栋笑笑，“和五行属水，家属木，水生木嘛，都说和气生财，我说和气有家。”

　　宁初唐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不信这些弯弯绕绕，只是看着这养生馆肃穆的黑白色调有些不认同，“换个颜色吧。”

　　“行，听你的。”崔梁栋倒是从善如流，“你也算半个主人怎么样？”

　　话说得随意隐晦，宁初唐却没办法装作不懂，最初恶作剧一般的表白之后，崔梁栋这些年其实一直都挺有分寸的，不知道现在突然又抽什么风。

　　“老崔，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没必要拐弯抹角，我跟你不可能。”

　　崔梁栋笑容凝结，语气依然平静，“懂了，那我祝你幸福。”

　　宋离远远地看着宁初唐和那个老崔有说有笑，但是也没有更亲密的举动，他心里安心不少，亲眼看着宁初唐从那间养生馆出来，他又在周围逛荡了一会儿才往回走。

　　宋离回到家的时候，宁初唐还没有回来，他心里忍不住又犯嘀咕，这人明明比自己还早出来呢，怎么还到处乱跑。

　　宁初唐这天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暗，一进门就对上宋离黝黑敏锐的目光。

　　“饿了吧，今天有事耽误了，我给你买了鸡蛋卷。”

　　一听就是甜腻腻的名字，但是宋离心里却五味杂陈。
　　宋离爱吃的鸡蛋卷只有青山区的一家老店有卖，那里距离彩虹巷这边即便是不堵车的时候来回也要两个多小时。

　　“我不饿，”宋离站起身，说：“你最近在忙什么？”

　　宁初唐把东西放在餐桌，淡淡道：“老崔开了个店，我去帮忙了。晚上吃什么？打卤面？”

　　倒也没说假话，宋离心中舒坦了不少。
　　他都想好了，宁初唐要是骗他，他就真的生气了。

　　宋离想了想：“热汤面。”

　　这天的晚餐搭配得奇怪，甜甜的鸡蛋卷，咸香扑鼻的热汤面，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同时刺激着宋离的味蕾，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就是乱成了一团。

　　宁初唐看到小孩胃口不佳，想起崔梁栋的那个提议，滑到了嘴边又改了口，“不好吃？”

　　宋离摇头，“好吃。”

　　但好吃又能吃多久呢。

　　宋离在宁初唐疑问的注视中转过身，为了保全面子，他迅速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以前几乎不哭的。

　　十六年来，有记忆的流泪经历几乎没有，现在因何伤心他找不出答案，因为喜欢？不至于，因为担忧？似乎也不应该。

　　他们只是在同一屋檐下居住了三个月的陌生人而已。

　　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宋离会报考他心仪的那所大学，会离开红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而宁初唐，也不过是他十六岁这年遇到的一个过客而已。

　　更进一步说，宁初唐有自己的生活，有那个蓝毛，还有那个老崔，还有他不知道的很多人……老崔还给他开了店，而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不对，宋离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可是他的小老板啊！

　　宁初唐跟自己现在算是雇佣关系，他在跟自己还没有解除关系之前怎么能还去老崔那里帮忙？这么一心二用真是不像话！

　　宁初唐洗漱完毕走出卫生间，冷不丁地就看到宋离从房间气冲冲地出来。

　　小家伙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指着他，“你过来，我们谈谈！”

　　宁初唐下意识地捂住了腰，天太热了，他刚才着急冲凉忘记拿衣服，现在赤着上身，腰间只有一条浴巾，这样被宋离指着，他实在是有些尴尬。

　　“稍等啊，我去穿衣服。”

　　老男人落荒而逃的样子着实滑稽，宋离嘴角上扬，但很快又绷住了，他要和宁初唐谈论的话题挺严肃呢，怎么能笑场。

　　事实上，宋离还没有完全消退婴儿肥的脸庞即便是严肃起来也没有多大的震慑力，倒是让宁初唐觉得那气鼓鼓的脸蛋儿很可爱。

　　挺想捏一下的。

　　这个想法连他自己也吓了一下，只能笑着打破尴尬，“小老板有何吩咐？”

　　宋离绷着脸：“你还知道我是你老板啊？”

　　宁初唐一愣，迅速检讨了一下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能是今天的点心买的不对？“鸡蛋卷不好吃？那下回给你买燕麦酥……”

　　“不要转移话题。”宋离神色严肃，“我既然是你老板，那你私自去帮老崔就是不对！你这是一心二用！”

　　宁初唐：“……”
　　“……小离，我就是……是我不对，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害你担心了，对不起。”

　　宋离面色微红，“谁担心你了，你这么不专心工作是不对的！”

　　“是是是，小老板教训的是。”宁初唐笑了，“我以后一定改正，不过，老崔刚从市局离职了，怪可怜的，他要我帮个忙，我也不好拒绝，你说怎么办？”

　　宋离：“市局？他，他是警察？”

　　对于崔梁栋的事情，宁初唐也没想着瞒着宋离，“他是法医，现在开了一个养生馆。”

　　这个跨度有些大，宋离觉得匪夷所思，“一个给死人开膛破肚的开养生馆？”

　　这想想都有些惊悚。

　　“我也是觉得不靠谱。”宁初唐说，“赶明个你也去看看，后天试营业，说是开业大酬宾，只要九块九就可以享受全身按摩一次。”

　　宋离撇嘴，“法医按摩，这倒是挺新鲜的。”

　　谈话的主题骤然跑偏，宋离自己浑然不觉。
　　两人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多小时，还是宋离肚子发出的咕噜声中断了会谈，他晚饭就吃了一点点，现在有些饿了。

　　宁初唐看似随意地把鸡蛋卷递给了他，“这个保质期只有两天，最好今天吃完，过了夜就不好吃了。”

　　“哦，那不能浪费粮食，我就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