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就是个夭

13、红糖姜汤

　　013红糖姜汤

　　宁初唐的身体素质不算差，但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长年累月的摧残。刚开始的那几年，精神每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加上又经常不能按时吃饭，他的五脏六腑还能够正常运转，不得不说这是天大的运气。

　　但是宁初唐不得不惊讶于宋离的敏锐，他竟然不借助仪器也听出了自己心脏的不正常。

　　当年高考体检的时候，他差点因为这个和公安大学失之交臂，最后还是来到京市再次复查才得出结论，宁初唐的心脏结构与常人不同，他的心脏有六个腔室，左右心房和心室之间还各有一个小小的构造，这可能也是造成他的心脏听起来不那么健康的原因。

　　但多年过去，宁初唐这颗畸形的心脏倒没有发生器质性病变，他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就连医学业内大咖也觉得这是个奇迹。

　　刚才少年靠在他胸膛的感觉太过于清晰，那一瞬间宁初唐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负荷不起，但愿这段时间小崽子能够安分一些，要不他的老心肝可有点受不了。

　　一场夜雨之后，温度骤热升高，初夏的气息日益浓重起来。

　　红城就是这样一个热烈直白的城市，你还没有怎么感受到春日的气息，炎炎夏日已经到来，大部分天气都是朗朗晴日，蓝天白云，一幅盛世美图。

　　彩虹巷一带地处红山区，青山区，宝山区三区交界，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是红城“三不管”的灰色地带，后来红城二中新校址迁到了附近，这块昔日的腌臜之地一下子成了风水宝地，有了红城最好的中学的加持，今日的彩虹巷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学区。

　　据说这是红城上一任市长罗长山的大手笔，这位罗市长高瞻远瞩，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了教育部门的那些老古板，就在三不管地带的边上，画出了一千多亩地，说是要打造红城的教育园地，红城二中作为头部军，首当其冲。

　　二中迁过来的第三年，一职中也迁过来了，两个学校就隔着一条马路，校园建筑风格上差别不大，但是一个是国内有排名的重点高中，一个是学生靠拳头出名的职业学校。

　　对比惨烈。

　　宋离对于一职中的印象停留在染头发，抽烟和打架上，事实上也差不多。

　　这天晚上，宋离从范美丽办公室出来已经十点多了，这个时间走读的学生早就回家了，校门口静悄悄的，月朗星稀。

　　宋离想到家里还有夜宵，心里热乎乎的，嘴角也不自觉翘起来。

　　这次月考他语文成绩提高了十几分，第一次上了一百分，范女士十分高兴，一不小心这开小灶的时间就多了几分钟，也就是比平时晚的这几分钟，宋离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他骑车出了校门，五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段小路，这里没有路灯，旁边又是一个小树林，白天都十分安静，更别说晚上，但是宋离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响。

　　车子停下，他看到不远处站着几个人，三四个人围着一个，推推嚷嚷的，似乎有什么争执，其中一个人手里似乎还拿着东西，月光下明晃晃的，应该是匕首之类。

　　按说那人没穿皮夹克紧身衣宋离应该认不出来，但那灰蓝色的头发在黑夜中太显眼了，更何况还有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是那天那个在楼下跟宁初唐说话的蓝毛。

　　宋离就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原本他没想怎么着，他只是想偷偷看个热闹。

　　“哎，那小孩，看什么看！你过来！”

　　宋离站着没动，就听到那蓝毛喊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的是我，不关别人的事。”

　　对上蓝毛的眼睛，宋离看到他在冲自己使眼色。

　　那一瞬间宋离做了一个决定，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宁初唐说过这人是他的一个朋友。

　　宋离站着没有动，手迅速伸向了书包，他大概判断了一下，对方有三个人，为首的一个个头较高，但是瘦弱，瘦高个身后的两个人应该是跟班，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擒贼先擒王，那就先对付这个高个子好了。

　　高个子手里有匕首，他包里也有手术刀。

　　谁也没有把宋离当回事。
　　他看上去又瘦又乖难有缚鸡之力，所以谁没想到他能突然冲过来冲着高个子就是一拳，他手里捏着一个薄薄的手术刀片，不偏不倚正好划在那人小臂上。

　　顿时血流如注。

　　学生之间打架斗殴常有，但是这样上来就让人挂彩的少见，几个人瞬间都惊呆了，一时间谁也猜不透这个白面小少年的来路。

　　“肱二头肌腱内侧头与半膜肌之间是尺动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除了疼痛之外，手指还会发凉、麻木，不想残废的话就赶紧去医院吧。”宋离声音不紧不慢，在寂静的黑夜掷地有声。

　　“老大，老大，留这么多血，还是去医院吧？”

　　高个子捂着胳膊啐了一口，“操-你妈的~你们等着！”

　　三个人走远，宋离才缓缓出了一口气，握着手术刀的手才慢慢放松，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打架”竟然是给蓝毛解围。

　　“谢谢你啊小朋友。”何小毛眨眨眼睛，“你真的割破了那人的动脉？”

　　宋离面无表情，“骗他们的，就划破了皮，看着吓人，没事。”

　　“你好，我叫何小毛。”何小毛伸出了手，“大恩不言谢，交个朋友吧。”

　　宋离犹豫了两秒，也伸出了手，“我叫宋离。”

　　初夏的天气变化快，刚才还是月朗星稀转眼就起了风，雨点噼里啪啦落下，看着瑟瑟发抖的何小毛，宋离不知道是不是神经搭错了，竟然说，“我家在这不远，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何小毛是个人来疯的外向性格，听到“救命恩人”邀约欣然答应，“好呀好呀！”

　　宋离还没反应过来，何小毛就已经熟络地跳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

　　宋离：“……”

　　他顿时有些后悔，这人怎么都不知道客气一下，这下他心里又有些发愁，到了家怎么跟宁初唐解释呢。

　　雨点儿一点儿都不饶人，两人说话间已经成了落汤鸡。

　　看到宋离还在怔愣，何小毛从后座跳下来抢过车子，“我说，小兄弟，你能快点儿吗，我来骑车，你上来！”

　　宁初唐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人，正准备出去接人的时候，就听到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宋离带着何小毛进来。

　　何小毛看到宁初唐惊讶得啊啊大叫出声，宁初唐也觉得奇怪，这小孩是专门捡人的体质吗？

　　宁初唐到底是年长几岁，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与何小毛的关系，说这个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朋友。

　　宋离平静地点下头。

　　“唐哥！你都不知道刚才多惊险！”何小毛语气夸张，“要不是遇到这个小朋友，我怕是都见不到你了……”

　　何小毛说的眉飞色舞，还带着手势比划着，“唐哥，小离真是太厉害了，噌地一下就飞过来，一刀就把那混蛋的手臂给划开了！对了，那部位叫啥？尺动脉是吧？”

　　宁初唐这才发现宋离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手上好像还有些血迹。他一把抓过宋离的手腕，“……受伤了？”

　　毕竟是第一次打架，刚刚强作出来的平静在宁初唐的这句话之后尽数破功，宋离只觉得身体没有力气，手里的手术刀当啷落地，他身体晃了晃，倒在了宁初唐怀里。

　　宋离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耳边传来宁初唐和何小毛小声交谈的声音。

　　“哥，真的没动手，那几个人被划伤了就走了……”何小毛说，“就，就是之前的邻居，有一个现在在一职中。我真的天天用功学习，再也没去之前的酒吧了……”

　　“邻居怎么会找你麻烦的？”

　　宁初唐：“……之前小时候不懂事，我跟那个邻居……处过一阵，你也知道那时候我妈快死了，我需要钱。”

　　“以后小心点。”宁初唐说，“这段时间不要出学校，有事联系老崔，你走吧。”

　　何小毛似乎还有些不舍，目光看着宋离，“唐哥，我……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宁初唐催促，“走吧。”

　　听着两人出门，宋离心里五味杂陈。
　　他心里想着一件事，这个何小毛和那个高个子男人处过一阵，宁初唐又说他们是朋友，那他们现在是处着呢？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不得劲儿，只觉得鼻头发酸发痒，一个响亮的喷嚏喷薄而出。

　　“醒了？”宁初唐闻声走来，在床边坐下，“把姜汤喝了，你有些受凉了。”

　　宋离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深色汁水，头没抬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姜汤里面应该是加了红糖，辛辣中带着甜味，他抹抹嘴唇说了句谢谢。

　　他这个样子让宁初唐忍不住打趣，“怎么？我们见义勇为的小英雄，现在知道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