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瑜》慕雪安

5、四、驱山走海置眼前

　　“你这次去妹妹那里，要是方便就把她接回来吧，省的整天牵肠挂肚的。”月城扯扯杨戬外面的罩衫，后退一步打量，脸上漾上些红晕。“可别忘了半年后回来，我怕支持不了那么久。”

　　“我知道。”杨戬叫了哮天犬，又转过来道：“既然神王说是半年后，你就一定要小心，到时候就把小蝶叫来，别一个人待着。”

　　“嗯。快去吧。”

　　自从上次月城离开住处已经过了三年。这三年里，水镜众人听了杨戬与她的对话，终于知道为什么月城有时候会魂魄不稳。

　　伏羲神王有一面水镜，月城的魂魄便是寄在这水镜里，她本来没有身体，神王造了月见瑜，利用月见瑜花的生命力和水镜的法力给她聚了一个身子，倒像是镜灵和花仙的叠加。当时正是后羿与嫦娥下凡的时候，不知为何，这聚出来的相貌就和嫦娥一样了。如此一来，月城的法力的确不凡，还可以随意控制月见瑜花，但是当神王要用到水镜的时候，就难免魂魄不稳了。

　　三圣母和沉香小玉在镜中看的清楚，这些日子屋中的玉案夜夜闪烁不停。那玉案里的符咒象征着月见瑜与水镜灵气的多少，如此频繁的闪烁必定是水镜法力他用，神王提醒她早做准备。

　　“娘，她说有办法解决是真的么？” 看着杨戬离了花海小湖往冰宫别苑而去，小玉有些担心。

　　三圣母站在云上，道：“我想应该是真的。要只是安慰的话，二……二哥肯定看得出来。”

　　“可是……”

　　“就怕是出了什么差错，”镜外嫦娥续道：“不然就是杨戬没能及时回去，或者是代价太大……”她说出口又觉得不对，杨戬现在应该还没有后来那么坏，而且月城明显是知道如何自救的，她爱着杨戬，不会提出伤害他的方法。

　　杨戬三年来都不曾去看过妹妹，只怕她要闷坏，离了家，直接便上了天。

　　到了别苑，杨莲好生惊喜，缠了哥哥不许他再离开。哮天犬也与杨莲玩得熟了，见了面又叫又跳，甚是开心。

　　别院没有其他人，杨莲不爱在屋子里待着，拉着哥哥到了花园。

　　坐在亭子里，看着哮天犬在院子中摇头摆尾的跑来跑去，杨莲忽然有些泄气，牵住哥哥道：“师父她老人家也好久没来了，只说要闭关，准备离开三界。她还要我没修成仙果前，不可离开别苑，说此处有她灵力相护，成道时不会遭遇天劫。二哥，什么叫天劫，很可怕吗？”

　　杨戬自己倚仗的是那本让玉鼎真人魂飞魄散了的上古道书，修行过程与现今的法门完全不同。过程虽凶险无比，却可以凡体成圣，不必通过阳神塑形，自然也不必应对天劫。月城的法力存在于魂魄里，也不是抗劫塑体的类型。

　　但小妹却不一样。若是她不知轻重，有个什么闪失……

　　一念及此，杨戬要接妹妹下界的想法马上消了。大不了多等几百年，还是等莲儿修炼有成再说。

　　杨戬伸手摸摸妹妹头发，微笑道：“天劫是修仙者最怕的东西了。莲儿，你在别院修行，成道时没有天劫，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到了火候就可以直登仙班，这可是多少人盼不来的机缘。”就这一点就让他放下了多一半的心。

　　“是吗……但是只有我在这儿，真的好无聊啊。”

　　听杨莲抱怨，杨戬生怕妹妹听了凡间热闹忍不住下界，再不敢说接她，也不提月城小蝶等人的事情，絮絮的叮嘱得更细更碎，只听得杨莲苦着脸掩上了耳朵。

　　“娘，他也有这样啰嗦的时候啊，我还以为杨戬就不会多说话呢！”沉香拨弄着冰苑里的花草，看年轻时候的母亲从亭子里逃开，拉着哮天犬钻进花丛里，杨戬一脸无奈的在一旁看着，出言笑道。

　　龙四看着镜子道：“他真是不爱说话，什么心思都藏着不让人知道，怪不得后来会变成那样。”

　　她说完便有人附和，果然，镜子里杨莲一边和哮天犬笑闹，一边央着杨戬这几年的经历。杨戬不好说下界热闹，又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瞒着妹妹，只捡了不重要的含混过去。杨莲本来不甚满意，却见着哮天犬得意洋洋地扑起花丛中的蝶群来，一时间只顾着训它，忘了再问。

　　既然不能将妹妹接走，杨戬一时便不离开。在冰苑住了四五个月，月城派了青岚来过几趟，重华宫到也放进了，次次带来的书简都是只有两字“平安”。

　　快到约期，杨戬提出要走。杨莲舍不得哥哥，怎么都不放。磨着又住了三四天，杨戬记挂着月城的事情，终于狠了狠心，连骗带哄的说服了妹妹，离了重华宫。他虽然不舍，但想起妹妹虽不能下界，月城身子好后倒是可以和他一起上来陪她，也没了更多的抑郁。

　　他记得在东海边曾见过一种香料，放在水边可以散发使人心神安定的淡淡香气。月城魂魄震荡之时肯定有心魔干扰，时间还有，便一路向东边而来。

　　这一日驾云却是路过了陈塘关。想起那个机灵活泼，满脑子新鲜想法的精灵小鬼，杨戬一笑：“哮天犬，我们去陈塘关瞧瞧哪吒，他现在也该长大不少了，不知是不是还像过去那样顽皮。”哮天犬自然提不出什么意见，杨戬边落下云头来找哪吒。

　　“哪吒大哥，这三年不见怎么变化这么大啊，都看不见什么人！”沉香跟在杨戬后面，东张西望。

　　“不知道。”哪吒盯着镜面回道。这时候，怎么没有印象？难道说这时候自己已经……

　　杨戬已来到李靖府上。听得家丁对杨戬说起李靖拆毁自己庙宇。哪吒哼了一声撇过脸去。当年自己剔骨割肉，死得那么惨，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竟仍没有一丝伤心，还引以为耻，不许人谈。那样一片血色的剧痛在心中翻滚，他竟没注意到杨戬皱着眉驾云来到了东海，直到龙八惊呼才回过神来。

　　然后便是茫然。一众人都茫然了。要说现在的杨戬做出这种伤身救人的事倒是可以理解，但……这个人，和后来那个利欲熏心，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司法天神真的是一个人么？

　　为哪吒运功的七天里，镜中镜外都只默默的陪着，看着杨戬面色一点一点差下去。最后一天太乙真人真气不济，杨戬接上，也没有人惊讶说话。哪吒泪眼朦胧，看着香火燃尽时杨戬一口血喷出，正落在宝莲灯上，异彩霞光之后，自己便活了过来。

　　“……父精母血，全来自于你一人，你不如认了这儿子吧。”

　　太乙的话在洞中回响，哪吒完全听不进沉香安慰的话，悔意在心中滋长。虽然他变了，但自己的……恩将仇报……

　　大闹一阵，乾坤圈砸在身上，没了力气，哪吒才停下来。

　　跪在地上，他呛出一口血，抬头看着杨戬略有些苍白的面色，突然间更有一种恐惧慢慢浮上来。利用宝莲灯塑形……让只剩魂魄的自己活过来……魂魄……

　　或许他不止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不止是一件本命法器和真元……哪吒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手。

　　或许就是因为他救了我，才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