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瑜》慕雪安

24、番外、纯净

　　“戬儿，戬儿……”

　　那个久远前的声音，响在有着陡坡和流水的树林里。林中一个孩子的身影，正忙碌地捡取着枯薪。久在商队的大哥回家了，爹娘累了一天，他要多拣一些薪柴，好早一点背回家，帮着母亲煮好今天的饭食。

　　父亲的微笑，阳光下闪烁的金锁，还有那句溢满了疼爱的笑语：“……傻孩子，今天可是你十三岁的生日啊……”

　　除了剧烈的痛楚，一生的过往，就像那个时候记忆的分离消散，似乎又开始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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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戬猛然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光滑细腻的树干——月城花了好久细细的在上面涂上了一层花瓣里挤出的汁液，光溜溜的，防止儿子偷偷的爬上去——还有一双即使是在午后的耀目阳光中也显得水汪汪的大眼睛。

　　“……”

　　似乎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杨戬从椅子上坐起了身，有点不太确定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上了他的膝的小小女孩儿，“小瑾？”

　　什么时候他开始睡得这么沉了？

　　而且，中午的话，她不是应该在房间里么？怎么会跑到他这里来？

　　女孩儿歪了歪头，眨着眼睛看着他，然后慢慢拽着他的衣服，把父亲的身体当成了“攀爬”的对象。

　　杨戬伸手把她小心的抱在怀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跑出来了？不睡么？”他低下头来贴了贴女儿柔软的小脸。

　　杨瑾眨了眨眼睛，然后凑过去，用小手去摸父亲的脸颊。

　　“爹爹冷……”

　　比起自己的体温偏高的小手带着暖暖的感觉，女儿有着奇特透明感觉的暖暖干净的声音响起了。

　　杨戬解开外衣，把女儿放到怀里，再用衣服盖上。

　　女孩儿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小声道：“是爹爹冷……小瑾不冷……”

　　杨戬愣了一下，看着她：“怎么是爹冷？”

　　“嗯，正在睡觉……”小瑾犹豫了一下，似乎正在组织着词语，“然后，感觉到冷……觉得是爹爹……”

　　顿了顿之后，小瑾歪着头看着杨戬：“爹爹，爹爹做噩梦？”

　　“不，没什么。”

　　杨戬的手拂过了女儿的头发，淡淡道：“只不过是一个不相关的人而已。

　　“骗人……爹爹骗人……”眨了眨眼，小瑾眼睛中开始酝酿出水汽，“明明……爹爹明明在哭……”

　　他在哭？

　　“小瑾，爹没哭，你看……”他轻轻的握住女儿的手，在自己眼角抹了抹，“你看，干的，爹哪里哭了？”

　　“可是……”透明的眼泪随着小瑾眨眼的动作，盈出了眼眶，然后慢慢顺着她的面颊滑到了下巴上，滴落下来。“可是……眼泪……停不下来……”女孩儿有些慌乱的抬起一只手擦了擦眼睛，不过眼泪却始终没有止住，“爹爹，不要难过好不好……小瑾觉得好难过……”

　　倒是忘了女儿能感觉到自己的感情波动了。

　　杨戬收拾了一下心情，从袖子里抽出手帕，细细给小瑾擦去眼角的泪水。他笑了一下，女儿的眼睛红红的，像是月宫里的小玉兔。

　　凑着杨戬的手蹭干了眼泪，小瑾挪动一下，自动在父亲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了起来，“小瑾感觉到爹爹很难过，就过来了。然后眼泪就停不下来……”

　　“那你娘呢？你不是和她睡在一起么？”

　　“拜托哥哥帮忙，娘应该还在睡。”

　　女儿很乖巧地解释让杨戬的眉毛稍稍抽动了两下。不知道儿子用了什么方法让月城睡熟的……只要不是前两天刚刚种出来的夜阑草……那东西月城好像很宝贝的。

　　偷偷看着杨戬的表情，小瑾很诚实的全盘托出，“哥哥说等我回去就让娘闻一闻瑜花，娘就不知道屋子里点过香草了。”

　　“……”

　　杨戬抱着女儿走到门口，不出意外的看到儿子垂手站在门边。

　　杨璟看到妹妹在父亲怀里远远的招着手，冲着小瑾转了转眼睛，叫了一声“爹”。

　　杨戬扫了一眼儿子，“嗯，你的文章作完了？”

　　见杨戬没有追究什么，少年马上抬起头来，急忙道：“啊，是吧。”

　　伸手敲了一下少年的脑袋，杨戬道：“等着吧。看你娘醒了不收拾你。”放轻了脚步走进屋中。

　　月城却正站在床边。

　　杨戬一抬眼，见她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心里咯噔一下。“月城……”怀中女儿好像动了动，把小脑袋缩到他衣服里了。

　　月城走过来，从他怀里把女儿抱出来，道：“我说怎么小瑾不见了，戬，你抱她出去也不说一声。”她转身来到桌边，挑了一把小梳子给女儿梳头，一边自顾自的说：“小瑾，咱们不理你坏爹爹，”转头看了杨戬一眼，“女儿睡觉都要打扰。”说完这句，自己笑了。

　　杨戬一侧头，便看见儿子趴在门边偷笑。手中一把花瓣在阳光下弱弱的散发出点点香气。

　　“月城……”

　　“好了我知道，不过小瑾正在长身体，午觉睡足了才好。”月城轻轻捏了一下女儿的鼻子，“是不是小瑾？你爹再喜欢你也不能什么时候都抱着对吧？”

　　杨瑾在月城怀里理直气壮的点头，“对！”

　　杨戬皱着眉看了女儿一阵子，又抬眼看了看妻子，忽然笑道：“是爹不好，小瑾，你刚刚没睡好，应该补一补，爹不打扰了。”他转身把手放在门边儿子的肩膀上，命令道：“去，为父检查你的功课。”

　　杨璟哀怨的看了一眼妹妹。

　　“啊，爹爹……”女孩儿从母亲肩膀上努力的探出头来，急急叫道。

　　杨戬一手按着儿子，转头笑道：“月城，用了你的夜阑，明天我去种好了。”

　　月城微笑道：“不用了，璟儿喜欢陪我弄，用不着你。”她看着一脸惊异之色，目光在父母之间转来转去的少年，温柔的问道：“是不是儿子？今天你爹的药帮娘熬上吧，好不好？”

　　“……好……”

　　杨璟苦着脸，在妹妹歉意的目光中随父亲走向书房。

　　看看走到书房门口，杨戬停下来，眼睛稍稍眯起，无声的询问。

　　“只是……只是想看看父亲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恶作剧没有成功的少年脸红了，老实的承认。“我会重新种好的……娘的草药……”

　　“砰”的一声，没看见对面的父亲有什么动作，但是杨璟却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什么敲了一下——很疼，多半起包了……

　　“唔……”下意识的举手捂住头，抬头却看见了一个淡如晨曦的微笑。

　　杨戬似乎正抬头看着天空中漂浮过的云朵，不知道跟谁说道：“下次可别再让人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