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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22 ...

  •   当降谷零提着那个装着他排了三个多小时的长队买到的游戏设备的纸袋站在家门口时,他的精神还有点恍惚。

      眼前的门板与两边的邻居的家门并无分别。不如说大家同住一栋公寓楼,外置条件本就不会有什么区别。

      降谷零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一边盯着门旁边的门牌看个没完。本来用来放统一定制的金属门牌的卡槽前两天被隔壁的熊孩子踢球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物业承诺最迟三天就会上门来修理。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想卡着下班时间再来。

      他的手抬手又放下,与当时在诸伏家门口时一样踯躅不定。

      但终究还是不一样的。降谷零在心里默默。

      “咔嚓——”

      轻微的声响从门口传来,门被在里面的人打开了。

      扑通。

      扑通——

      扑——通——

      降谷零听到了自己不规律的心跳。

      门后站着一个穿着长款睡裙,头发睡的像个鸡窝的短发少女。她看了他一眼,边打哈欠边转身往屋里走,“什么嘛,原来是哥哥啊,又忘带钥匙了吗?”

      正常的反应,正常的语气,一切都与记忆中的女孩别无二致。

      “啊,今天出门太匆忙,忘记了。”

      少女回身盯着他,笑着说:“真不可思议。哥哥明明是对自己要求超级严格的类型,却总是有些方面缺一根筋。还挺可爱的。”

      降谷零的手刀轻轻在女孩的头顶打了一下,没什么反驳欲望的说:“不要用可爱来形容男性。”

      “啊!哥哥这是歧视,男孩子怎么就不可能可爱了!”少女装模作样的捂着头,跟在降谷零身后大呼小叫起来。

      降谷零将手里的纸袋放到茶几上,“给,你想要的游戏。”

      少女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不当回事的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降谷零身上。她挨着他坐下,单人沙发硬是因为少女的挨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该减肥了。”降谷零淡淡道。

      “我这是肌肉。健身的成果,不懂不要瞎说。”少女头也不抬的反驳。

      她抱住降谷零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半边身体与他紧贴在一起。

      “妈妈呢?”降谷零轻声问。

      “……”沉默。

      “不喜欢我买回来的东西吗?”他又问。

      “……不喜欢。”少女把脸埋进兄长的衣服里,闷声闷气道:“它们让我失去了哥哥,我再也不会喜欢它们了。”

      降谷零闭上眼睛,许久才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

      “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两人一起沉默了很久,少女才轻声问。

      “很快。”降谷零说。

      “骗子。”少女松开降谷零的胳膊,抬起头注视着他。

      降谷零这才发现,从进门到现在,少女的脸他一次也没有看清过。即便是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他仍然只能看见一片由刘海遮挡的阴影。

      “哥哥……”少女将手放到他的手背上,紧紧握住,她认真的说:“你回不来了。”

      降谷零微微睁大眼睛。

      “因为你已经死了。”

      *

      降谷零醒了过来,心口处细细密密的闷痛还没有消退。他小幅度的翻了个身,身体就像被推土机从头到脚碾了一遍一样僵硬、酸痛。

      “该死。”金发男孩小声抽了口气。

      “午安,零。”诸伏景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正挣扎着想坐起来喝口水的降谷零动作一顿,他完全没发现诸伏景光什么时候来的。

      “……午安。”降谷零决定让自己忘掉刚才在小孩子面前爆粗口的记忆。

      黑发蓝眼的男孩穿了一件背带裤,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正一手苹果一手水果刀熟练的削着皮。降谷零看到了下意识就想去接过,让他给自己,被诸伏景光挡住了。

      “零也多相信我一点吧。”黑发的男孩眼神里有淡淡的无奈。
      比他手掌都大的苹果在男孩的手指间灵活转动,水果刀的刀光闪烁的分外熟练,不过一会一个削了皮的苹果就出现在了他手上。

      诸伏景光又对着不知何时放在床头的洗干净的空碗,刷刷几下把切下来苹果小块装进去,连着碗递到了他手里,自己啃着那个基本只剩核的苹果。

      “厉害吧。”男孩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是我爸爸教我的。我削的比哥哥都还要快。”

      “嗯,很厉害。”降谷零捏起一块放进嘴里,不知多久没有尝过的酸甜汁水随着被他咬碎的块状在嘴里爆开,他没忍住又吃了第二块。

      诸伏景光就坐在床边满脸欣慰的看着他。降谷零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是降谷零住院的第五天。也是他恢复意识,清醒过来的第三天。

      海洋馆的事最终以率先跑出去的松田阵平带着警察和老师,以及后赶到的消防队撞开木屋的门把屋里三个人救出来为结果落下了帷幕。

      降谷零对获救全程没有一点记忆,因为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被救出来送进医院后又睡了两天。醒来后做了检查,没有什么问题,但医生建议可以暂时留院观察几天。降谷和彦和降谷零对此都没有说什么。

      前者是同意医生的建议所以没有意见,后者则是没人问过他的意见。

      降谷零恢复清醒的第一天下午,有两名警察来探望他,他们在让降谷和彦全程陪同的情况下,对降谷零详细询问了当时木屋里发生的事情。

      刨除那些不正常的画面,降谷零把能说的都和他们说了。也是这个时候他知道了那名罪犯的消息。

      那个把三个小孩关进木屋意图和他们同归于尽的连环杀人犯已经死了,警察说在消防员冲进去前他就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降谷零听完没有特别的反应,两名警察隐晦的对视了一眼,然后提出了告辞。

      降谷和彦把两名警官先生送出病房,回来后降谷零和他说要去看看外守有里。降谷和彦不置可否,降谷零就没管他,直接去问了给他查房的医生。
      医生告诉他和他同天入院的女孩现在在重症监护病房,那里是不能随意放人进去探病的,就是病人的直系亲属、监护人也必须要有主治医生签字才能透过观察窗看一看病人。

      也许是面前这个混血男孩脸上的茫然让人实在狠不下心,医生摸着他的头,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把那个女孩真实的身体情况说出来。

      但降谷零还是知道了。

      “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降谷和彦在他回到病房后,轻飘飘的将事实说了出来。

      与他在外表上有相似之处的男人是他现在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他对他没有慈爱之心,也不存在保护欲。但很可笑的是,他将他当做同类。

      “我只在那个男人身上动了点手脚。”降谷和彦用两根手指给他比了个距离。“那个女孩根本没有成为你觉醒道路上垫脚石的资格。”

      ……闭嘴。

      “不过你也确实该感谢她。如果不是她,我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发觉你已经具备了到达第二重的资格,应该会和以前一样,再次清掉你的记忆吧?”降谷和彦说着说着露出一脸怅然,话语里蕴含的感情足够真心。

      闭嘴。

      “当然,你现在虽然比以前前进了一大步,但与我一开始的预期比还是差了一截。”说到这里降谷和彦又有点咬牙切齿,“早知道那丫头身上的那种劣等都能刺激到你,我一开始也不会把主意打到那个罪犯身上。简直就是浪费精力!”

      “你能闭上嘴吗?”

      病房里,男孩开口打断了男人的夸夸其谈。

      降谷和彦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坐在病床上的金发男孩。这还是降谷零第一次没有对他用敬语,他觉得很新奇。

      “你在生气吗?”降谷和彦把椅子往病床的方向又拖了点,一脸兴致勃勃的凑到了他面前,“还是在……伤心?”

      “……”降谷零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降谷和彦嗤笑了一声,“真可笑啊,你竟然还存在同理心这种东西。”

      他向降谷零伸出手,降谷零想躲,后颈的刺痛就将他束缚住,只能任由降谷和彦的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

      “你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零。”降谷和彦道:“而且我必须得承认,在你刚刚出生的时候,我是为你的到来欢欣鼓舞过的。”

      “我曾经真的想过,就做一个普通人,当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为我们一家三口的未来好好的努力。”

      男人冰凉的手指摩挲着他的侧脸,眼神变得缱绻温柔,降谷零瞬间就明白了,他看的人不是他,他在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

      “直到我发现,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降谷和彦的眼神蓦地收敛,身上那股温和的气质一瞬间被冰冷取代。

      “同理,零,你也已经没有退路了。”降谷和彦松开手,“你只能不断往前,不断觉醒,不断逼着自己继续,不然,那个在你面前被自己的影子扭断脖子的男人,就是你的下场。”

      降谷零一怔,张口欲言,但种子的束缚还在,他开不了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降谷和彦难得一见的平和,他坐回到椅子上,看着他。“‘既然想让你走下去,为什么不直接把所有事情都和你说清楚?’稍微推理一下就知道你要问的什么。”

      降谷零不想给自己找罪受,所以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望着男人。

      降谷和彦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弹了一下,说:“有些事情不是知道的越清楚就能有更大的收获的。这是一种感悟,也是一种天赋……”

      男人抬眼望他,眼里是让人心惊的执著和……虔诚?

      他说:“这是主赐予我们的权柄。”

      “……”

      病房里一阵寂静,过了很久,从痴迷忘我状态中醒过来的降谷和彦才解除了种子的控制,降谷零终于可以活动手脚了。

      “好想有点跑题了。”降谷和彦没事人样笑了一下,继续道:“那个小姑娘本来离死就不远了,我相信你一定早就感觉到了。”

      降谷零动作一滞。

      降谷和彦笑容含有深意,“将死之人的味道,你不是都已经闻到了吗?”

      “你将她身上的魔物祓除,这在一定程度上延长了她的生命线,但也只是一点。”降谷和彦又用两根手指给他比划了一番,说道:“不过也托你的福,她剩下的时间里不会再被痛苦折磨了。”

      同样的,也不会再有和挚亲好友好好道别的遗憾了。

      降谷零慢慢收拢了手指,医生和他说,外守有里自从那天之后就一直没有醒来过。

      “她会保持这个状态直到心脏停止跳动。”降谷和彦轻声说。
      很不可思议的是,现在这个男人看起来竟然在叹息。
      仿佛刚刚那个还在说外守有里没有资格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次就当给你个教训。”降谷和彦说,“下次再遇到这样的状况,别这么直愣愣的,打到它们服就好了,做的太过,小心引来不识趣的鬣狗追咬。”

      他将“鬣狗”这个词咬的很重,很显然这是一个代称,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名词。

      “再过不久,你的母亲就会回来了。”这句话说完,降谷和彦就起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降谷零一个人了,他先是发了一会呆,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然后才在脑子里呼唤了系统。

      【降谷零:你说过,如果我遭遇生死危机,你会提醒甚至会保护我。】

      他的话里没什么情绪含量,是单纯的平铺直叙。

      按照系统的说法,他现在算是处于一个“新手保护期”的状态,因为硬核条件没达标,不能开启任务,所以在此之前他是安全的。
      但那天在木屋,系统从头到尾都在装死。

      系统火速上线。

      【系统:宿主别生气,系统当时并没有检测到有对您的生命产生了威胁的事物,所以[自我保护机制]才没有启动。绝对不是您以为的袖手旁观!】

      几岁孩童的稚音分不出男女,它情绪饱满的和他解释,如果是正常世界里遇到一个拥有这样声音的小孩子,他相信他是绝对会心软的。不仅如此,他说不定还会买一些零食玩具去哄哄小孩。

      但这里不是正常的世界。

      系统也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降谷零狠狠闭上眼睛,系统还在脑子里叽里呱啦的解释,总结起来就是让他不要误会它,系统是绝对良心的存在,绝对不会坑协作者的云云。

      他的心情实在不算好,被吵的脑袋疼,忍耐值也到达了极限,一句闭嘴才算结束了这场聒噪的受刑。

      *

      回忆结束,时间回到现在。

      诸伏景光帮降谷零把床升高,又给他摆好枕头,让他可以靠的更舒服。

      即便降谷零说自己其实没有问题了,这些他都可以自己弄,让诸伏景光不用麻烦,都被固执的黑发男孩挡了回去。最后只能无奈接受照顾。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停在窗边,也顺带将暖意带入了病房。降谷零偏头看着正在帮他在课本上圈出重点的诸伏景光,黑发的男孩很认真,表情正经,眼神专注。他的视线顺着阳光转移到了那双眼睛上。

      诸伏兄弟的眼睛都是很透亮的蓝色,诸伏高明和诸伏博司的眼角上挑,是明显的凤眼。诸伏景光的眼角也是这样,但他可能继承了妈妈的眼型特点,比兄长的眼睛要更大爷更圆一点,这就让他的眼睛比起凤眼来说,更像猫眼。也让他比诸伏高明更亲切温和一点。

      降谷零看着看着,突然开口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和我做朋友?”

      这个问题从前降谷零只在心里自己疑惑过,这是他第一次开口问诸伏景光这个问题。

      诸伏景光因为他的问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过来。他知道金发男孩还有话没说完,所以没有开口回答。

      很多事没做之前会觉得它千难万难,可一旦开了个口,事情反而会变得简单许多。
      降谷零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是因为我在河里救了你吗?”他问道。随后真诚的说:“其实我当时根本没有记住你。更没有把你放在心上。是之后你和你哥哥来医院我才想起来这件事。”

      “即便是这样,你也还是想和我做朋友吗?”

      诸伏景光看着眼前金发深肤的男孩脸上真实的不解,明白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这让他没忍住叹了口气。

      “想和一个人做朋友,想要和他成为朋友,这真的是一件需要理由的事情吗?”

      降谷零被这反客为主的话问的一愣。

      诸伏景光放弃了椅子,改做到了床边,却没有靠近降谷零,两人中间隔了一点距离。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感觉到了……”黑发蓝眼的小男孩低着头,轻声说:“零其实是不想答应和我做朋友的,我虽然难过但也不想勉强你,但你答应我了,我又忍不住想你是不是在勉强自己。”

      “但是我又能感觉到我们相处的每一天,零你是不抗拒的,后来也开始开心了起来。我就想零是接受我了。”

      “我不知道零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远离所有人,不想和谁深交,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在明明不愿意的情况下还答应了和我交朋友。但在我看来,事情其实一直都很简单!”

      诸伏景光突然转头,双手“啪”一声按在降谷零的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的说:“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的,只有这一点,你不能质疑我!”

      “……”

      降谷零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换来了男孩如此振聋发聩的一番直球发言,被震得都忘了原本是想说什么的了。

      虽然仔细品品景光好像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这种其实涉及了相当多复杂的学问的问题,强迫一个七岁的小学生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好像确实强人所难了。

      虽然如此……

      降谷零眨眨眼,一股暖流在心口开始乱窜,还慢慢的往上涌,在发现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都有点发酸了,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差点丢人的哭出来。

      他连忙偏过头,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那股感觉压了下去。

      “景光。”降谷零喊。

      “我在。”诸伏景光回答。男孩的脸也有点红,应该是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过于直白,不好意思了,但他却撑着没有转头,而是直直的盯着他。

      “对不起。”降谷零闭了闭眼,又说:“谢谢。”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向诸伏景光伸出手,认真道:“我叫降谷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诸伏景光没有任何犹豫,笑着一把握住了那只手,朗声道:“当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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