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信封里的青春》愿羽盈

138、什么都变了…

　　岳枫晴虽然表面不在意，但是其实……
　　她有一本本子，本子上写着从1到365，365个数字。

　　每过去一天，她就在本子上悄悄划掉一个。

　　数字划完了，他也应该也就回来了。

　　可是，明明本子上还有好几个数字没有被划掉，还是那么完完整整地在那里的时候，
　　荀安星却提前回来了……

　　他回了学校，没有回宿舍，而是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

　　抬起头，没有要找什么人的样子，只是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因为害怕被瞩目，荀安星戴上了口罩和墨镜，还穿了一身黑的衣服，将自己很好地隐藏在浓重的夜色里，
　　这样全校就除了岳枫晴没人能认出他来了。

　　那又是一年的一月，又是冬天。

　　和岳枫晴经历的上一个冬天不一样的，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
　　也似乎是岳枫晴目前为止经历过的冬天里最冷的一个。
　　虽然一天雪也没有下，温度也不算很低。
　　但是岳枫晴的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很是孤独和凄凉，
　　所以明明只是一般的风，
　　还是只要吹过来，岳枫晴就会忍不住打一个哆嗦。

　　那一切的心情都源于荀安星。

　　荀安星站在楼下，用一种岳枫晴从未见过的表情望着楼上。
　　没有说要上去，也没有希望她下来。

　　就只是站在楼下，把手揣进外套的口袋里，若有所思。

　　他终于明白了，比起表白更难说出口的，就是接下来自己要说的那句话。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面对岳枫晴时候的心情，有一天竟然会是如此紧张忐忑的。

　　荀安星凝望着岳枫晴在的那个窗口，那个窗户的灯亮着。
　　他知道她应该是在里面的吧。
　　（大一到大二不需要更换宿舍。所以岳枫晴还是待在原来的房间里）

　　岳枫晴有点宅，所以只要不是上课时间，都窝在宿舍里看书。
　　所以现在她应该也在吧…

　　不过，他不知道，现在岳枫晴多了一个习惯，就是习惯性地往窗口看。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荀安星偶尔会在宿舍楼下等她一起去上课，他们俩也约好，
　　等他回来，也还在宿舍楼下见面。

　　现在离宿舍关门的九点半时间还早…

　　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毕竟是冬天，白天也格外短一些，
　　所以其实才刚刚七点。
　　但是很多同学都已经回去了，
　　今天是星期五，课程都结束得挺早。

　　要不要请舍管阿姨把她叫下来？

　　那些话虽然不敢说出口，但还是必须要说的……

　　荀安星这么想着，正犹豫着，明明看到那窗口前还有人影在晃动……

　　一个有些柔软的东西就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低下头，发现是穿着厚厚的冬装的岳枫晴。
　　岳枫晴微微踮起脚尖，把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

　　那是一种久违的安心和温暖的感觉。
　　他身上的味道，虽然和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不过还是香香的，很好闻，让人舍不得松手。

　　岳枫晴终于知道，久别重逢原来可以是一种如此具体的感觉。

　　“欢迎你回来，荀同学！”她这么说了一句。

　　岳枫晴的围巾还是那一条，也还是那么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让人忍不住想要帮她系好，于是，荀安星拍拍她的背，说道：“站好，我帮你系围巾””

　　于是，岳枫晴就真的乖乖站好，然后朝着他笑。

　　那个笑容倒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傻傻地，真的很傻……

　　“怎么看到我的？穿成这样都被你发现了？”荀安星一边系着围巾一边问道。
　　“你是荀安星呀，闪闪发光的星星在晚上怎么会看不到？”岳枫晴半开玩笑似地回答道。

　　岳枫晴的回答依然显得很离谱，荀安星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说真的，荀安星是岳枫晴一个背影就能认出来的人。
　　是靠近了岳枫晴的心里就会有感觉的人。

　　是一个即便全副武装，自认为已经与那夜色融为一体也依然在岳枫晴的眼里很显眼的人。

　　岳枫晴爱他，对于马上就要20岁的岳枫晴而言，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就是爱了。

　　她第一次爱上别人，这份爱，支撑着她在无数个一个人的时候，也一点儿也不觉得空虚寂寞。

　　岳枫晴很高兴，认识了荀安星之后，就算他不在身边，只要一想起他…
　　岳枫晴就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孤单。

　　即便不联络，也不会疏远，至少岳枫晴是这么觉得的。

　　分别的这一年的时间里，她成长了不少，最重要的是，赚到了很多钱。

　　岳枫晴习惯性地牵起荀安星的手，虽然说是成长了，但是岳枫晴还是很想他。

　　那些所有的想念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感受那个，让她彻底沦陷的掌心的温度。

　　不过，今天，荀安星戴了手套……

　　岳枫晴有些委屈地指了指他的手套，然后伸出自己的小爪子，表明了想要牵手的强烈意愿。
　　荀安星明白了，于是把手套摘下来，伸出手来…

　　那双手还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之前更加光洁好看了，看来生活得挺滋润呀！
　　岳枫晴看到那只手，很满意。看来他这一年应该是挺顺利的。
　　她担心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真好！他平安回来了！

　　岳枫晴和以前一样把自己小小的手放到荀安星大大的手上，尽情感受他的温暖。

　　“你的手怎么了？”

　　虽然自己的手似乎变得更漂亮了，但是岳枫晴的手似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都有点儿像操劳了一辈子的老妇人的手了，很粗糙，让荀安星觉得很不奇怪。

　　岳枫晴听了这话，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收回去。
　　她忘记了，自己好像和以前有一点点不一样了。

　　“没什么的……对了，我还有礼物给你，祝贺你交换归来。”

　　岳枫晴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方形盒子，荀安星吓了一跳，
　　他永远记得他前几个月生日的时候收到的那个酸到极点的勉勉强强算得上是方形的苹果，又难看又难吃，
　　他很害怕这一次这里面装的又是一个这样的礼物。

　　所以，他虽然顺手接了过来，但是一直没有拆开。

　　“不打开看看吗？你一定会喜欢的。”岳枫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满脸期待的样子。

　　“这次可不是苹果了…我知道我送你的那个礼物，你或许不喜欢！”岳枫晴苦笑了一声说道。

　　“你走的时候，说你想要一块手表，给我看过图片，说以后等我们毕业了等你有钱了，一定要买一块。我看当时那么喜欢，我猜呀，你肯定忍不到毕业。”

　　”我自作主张就给你买了。我的梦想你帮我实现了，你的梦想我也要帮你实现才行。”

　　岳枫晴见荀安星迟迟没有动手开盒子，于是这么补充道，还自作主张，自己帮他打开了。

　　荀安星一看，里面确实是一块精美无比的手表，是圆圆的亮晶晶的一个很漂亮的东西，瞬间松了口气。

　　确实是自己和她说过的自己一直想要的那一块。
　　每个男人都应该有一只好手表，荀安星坚信着这一点。
　　那个当时让两个人看到都一下子望而却步的价格… 岳枫晴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在看到这个贵重的礼物之后！！

　　本应该很感动的荀安星却赶紧把自己的手腕缩进了袖子里……
　　岳枫晴送他的那只手表，价值一万多，是她整整一年的打工收入。

　　岳枫晴很喜欢钱，但比起钱，她更喜欢荀安星。
　　她从来没有送过他什么有实在价值的东西，这一个真的算是很有价值了吧…

　　或许，那个时候的岳枫晴已经知道，荀安星开始变得更加遥远了吧。

　　她要用这明晃晃的手表吸引他的目光，留住他，留住他一辈子。
　　所以岳枫晴，那个抠门抠到极点的岳枫晴，连一张电影票都是舍不得买的岳枫晴……
　　用一整年的辛苦钱，买了一块手表，送给荀安星。

　　所以即便岳枫晴知道这是在浪费钱，在做无用功，对自己而言很愚蠢。
　　但是岳枫晴还是决定要为荀安星花这笔钱。

　　毕竟他给自己带来的，种种的一切，都远比这块手表要贵重得多得多得多……

　　岳枫晴怎么也没有想到。

　　荀安星刚刚把胳膊往袖子里缩了缩，并不是因为一阵莫名其妙的冷风吹过，而是因为……
　　他想隐藏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样的手表，他的手上已经有一只了…

　　和岳枫晴那只外形差不多，但是是限量款，陆雪茉送的，价值十多万……

　　想要用和他一样亮晶晶的东西留住他的想法，陆雪茉也有。
　　荀安星是个喜欢追名逐利的人，喜欢成为焦点的人，所以，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很能够吸引他。
　　陆雪茉很清楚荀安星追求什么，需要什么，所以……

　　顺带说一句，岳枫晴也有一只手表，不过是儿童版的，很可爱，只要二十块！

　　上面显示的时间和荀安星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岳枫晴不明白，手表嘛，只要能看时间就行了！
　　那一万块的，和自己手上二十块的有什么区别？

　　虽然不明白，虽然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虽然搞不懂荀安星为什么那么想要那只手表，
　　但是不懂世事的岳枫晴很清楚，他如果有了话会很高兴的。

　　岳枫晴想要让他高兴，想要把这么久以来，他带给自己的快乐也回报给他一点儿。
　　岳枫晴想要让他高兴，想要让他一直高兴……

　　“我想你了。”岳枫晴见围巾已经戴好了，便又开始继续一股脑扎进他怀里。

　　她可以比任何人都独立，一年都不回家，一直都是一个人。

　　但在荀安星面前，她最喜欢的荀安星面前，她却变得无比粘人，一时一刻都不想和他分开。

　　她以前不能理解的那些电视剧里讨厌的粘人精，自己也不知不觉地成为了她们的样子。
　　虽然看起来很烦人，但是岳枫晴明白，自己是真的一刻也舍不得松手。
　　于是，岳枫晴紧紧地抱着他，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

　　岳枫晴很高兴，交换生计划结束了，荀安星一定就不会再走了！
　　就算要走，也还是会像这次一般，过了不算很久的时间就会回来……
　　之后，他们就可以一起好好的……

　　她连他们俩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她觉得她真正的幸福马上就要开始了。

　　岳枫晴盼望了一辈子的幸福，好像马上就要来了…

　　所以，岳枫晴用力地笑着，把这一年的想念都凝聚在了那个因为笑得太努力，而显得有些违和的笑容里，
　　那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受到的第二高兴的时刻，
　　第一高兴的，是他说他也喜欢她的时刻。

　　“喜欢吗？这个礼物？”岳枫晴很兴奋地问道。
　　“嗯，喜欢。”荀安星的回答明显有些敷衍，眼神也有些躲闪，
　　但是一向最善于察言观色的岳枫晴真的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于是也回答道：“喜欢就好。”

　　“嗯，喜欢。”仅仅三个字，是荀安星对于这块手表全部的评价。

　　虽然只有这样，但是为了这三个字，岳枫晴刷的无数个盘子，削的无数个土豆，发的无数份传单，
　　为别人画的无数幅肖像画，就都值得了！

　　她的手变得粗糙了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荀安星得更加优秀，岳枫晴的爱变得更加卑微起来。
　　她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的，她知道自己没有后悔，
　　因为荀安星说了喜欢，就够了。
　　隔着墨镜和口罩“很真诚”地说了句“喜欢”，前面还有一个“嗯”。
　　岳枫晴就以为自己真的送对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岳枫晴熟练地掌握了做菜，做家务，买东西，在菜场和别人砍价等等一个好媳妇该掌握的技能，她像是明天就要结婚了一样，早早地在20岁到来之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以上仅代表一直以成为贤妻良母为目标的岳枫晴的个人观点。）

　　岳枫晴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大学毕业就结婚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这么多事情，自己从前觉得要学好久，甚至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
　　自己因为喜欢他，一下子就全部实现了！

　　岳枫晴小时候就被妈妈培养过做饭，可是她很害怕菜下到油锅里的噼里啪啦声，
　　很害怕那熊熊燃烧着的灶台火，害怕那锋利的刀，锋利的削皮器……

　　所以她总是一看到这些就躲得远远的，以至于这么多年只学会了一点皮毛。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学会了。因为他，她什么也不害怕了。

　　她勇敢地拿起菜刀，抄起锅铲，菜在油锅里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也变得悦耳起来，她什么也不怕了。
　　因为对那幸福生活的憧憬，因为想要给他做饭吃，所以岳枫晴觉得自己必须要做到这些事情。
　　很多事情，只要有了动力，有了明确的目标，就很简单了。

　　她突然感到了一种要成为母亲的责任，虽然确实说这个还为时尚早，
　　但是岳枫晴还是却因为这个是她而言还太早的理由早早地独立起来，早早地把什么都学会了。

　　这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岳枫晴，突然变得能干起来。

　　荀安星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岳枫晴比一年前，看起来更平凡了一点，
　　他最喜欢她的柔柔软软的小手也变得粗糙不堪，
　　她的脸上满是疲惫，没什么血色，本来就不怎么样的颜值好像又下降了……

　　岳枫晴没有那么可爱了。
　　荀安星深刻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这一年，岳枫晴是真的很辛苦，迅速的成长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不过，幸好，她的“充电宝”回来了。

　　“我想你了。”岳枫晴又说了一次，她期待地等着荀安星的一句“我也想你了！”的回应。
　　可是等了很久，却什么也没听到。

　　荀安星突然沉默了，一句话不说。

　　“怎么了？荀同学有什么事情吗？”岳枫晴终于反应过来，现在的气氛应该是什么样的，于是她松开了手，和荀安星面对面站着，因为墨镜和口罩的遮挡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仔细回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情……

　　岳枫晴像当时怎么也不明白哪里得罪了陆露一样，现在也不明白是哪里得罪了荀安星。

　　荀安星依然沉默着，想要说的话，必须说的话，依然说不出口。
　　他被眼前这过分热情的气氛完全吓到了。

　　“荀同学，我想你了。”岳枫晴又说了第三次，认真地，再次等着他的回应。

　　因为天气很冷，岳枫晴下来得比较仓促，衣服也仅仅只是看起来穿得很厚实而已，
　　所以离开了荀安星怀抱的她冷得直跺脚，
　　但她的心因为期待着他的回答变得无比火热，让她的脑袋上直冒汗。

　　难道这就是“冷汗”吗？

　　岳枫晴等啊等，终于等到了……

　　荀安星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

　　他本想再给她一次机会，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国吗？”可是，他知道，他太了解岳枫晴，怎么可能呢……
　　她不能坐飞机，不能坐汽车，不喜欢天天吃薯条汉堡之类，不擅长英语，对于外国人也有种莫名的恐惧……

　　而且岳枫晴如此欢迎自己回来，如此想要自己留下来，
　　应该也不会想和自己一起去拥抱新生活吧…
　　于是，荀安星顿了顿……

　　说了一句岳枫晴从未设想过自己会听到的话，
　　就像当时陆露突然就说不要和自己做同桌了一样，明明并没有异常，哪里都还和前一天一模一样的呢……
　　就突然什么东西，承载着某种情谊的小船就“说翻就翻”了。

　　那句话就是……
　　比起“你和蔡莉莉同桌吧…”更令人伤心的话是……
　　荀安星说道：“岳枫晴，我们分手吧。”

　　“什么？”
　　“我说，岳枫晴，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

　　明明系好的围巾不知道怎么又掉落在地上…
　　随着岳枫晴的爱情一起，掉在了有很多灰尘的水泥路上，沾上了好多灰。

　　岳枫晴僵在了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的听力很好，荀安星的声音浑厚嘹亮，字正腔圆，
　　所以即便隔着呼啸而过的风也听得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那些话真的特别残酷，残酷到一下子她一直因为他火热着的青春顺便变得冰冷无比。
　　脖子处因为没有了围巾的遮蔽吹过来的凉风，让岳枫晴瞬间冷静下来，清醒过来。

　　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甚至早就预想过荀安星看过外面的风景之后，对她的喜欢会变少。
　　但是没有想到，会变少这么多，变少到一无所有……

　　她从来没有想过和他分开。

　　于是在她的眼泪还没有因为这句冰冷的话流下来的时候。
　　在还很懵，很迷茫的时候。

　　她强颜欢笑着，和荀安星说了这样一句。

　　“那……荀同学，我喜欢你，让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岳枫晴灿烂地笑着，如果，当时有机会能够说出这句话，岳枫晴也应该是这种表情。
　　“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我想做你女朋友！好不好呀，荀同学！”

　　那一年是一月二十号放寒假，荀安星本来是十九号才回来的。

　　今天是一月十一日，岳枫晴似乎注定要变回一个人的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