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遗泽》大碗葱花面

30、第 30 章

　　遗泽（三十）

　　不照山向北五百里有处村落，背山面水，生活了不知多少代人。村中人以耕田为生，也有人蓄养一些家禽家畜或是打山货卖到集市中。
　　澹台烬和冥夜到的时候，正是赶集的那日，几个村子的人在集市上交易货物或是卖些小食。他们二人穿着粗布衣服走在人流中，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鸡仔猪仔狗仔的叫唤混在其中。有一人挑着鸡笼挤着人流从卖干货的摊子边上过去，笼子一晃鸡屁股一翘，一泡热腾腾的东西落到摊子的干货上，小摊摊主的怒吼声就从人群中爆发出来，引来几个路人在一旁给他们评理。
　　澹台烬见状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上比划着让冥夜去看。冥夜忍俊不禁，以手点了点他的肩膀，拉着他随着人流走着。
　　“冥夜，我们来这里要探查什么？”澹台烬有些疑惑，原本说好了先去离山最近的清河村中瞧瞧，看到有集市便停了下来。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澹台烬已经见过了一只撞翻干辣椒麻袋的黄狗、一只咩咩着不肯从高墙上下来的羊、几只打架薅毛的鸭子大鹅、还有偷花卷吃的小孩儿，被他逮住后跟老板道了歉。老板是个好心的，同意小孩儿留下来干活包吃包住，澹台烬走时给这老板留下了些银钱。
　　冥夜什么也不做，只是时不时左右看看，由着澹台烬拉着他去凑热闹，将澹台烬搞得都有些迷糊了。
　　澹台烬手中提了一只鹅，还有几包枣糕米糕，一块熏肉和几串腊肠，有他买的也有冥夜让他买的，不过都被他抢来了提在手中。路边有卖炸糖糕，正巧赶上老板换了旧油，澹台烬将东西提在一只手里上前买了一个，黄澄澄腾着热气被包在油纸里送入冥夜手中。
　　冥夜吹了吹小心咬下去，脆皮底下软而不粘，内里包裹着糖浆，一个足足有大半个掌心大。看他吃得香甜，澹台烬问道：“好吃吗？”冥夜看他一眼，从善如流地将剩下半个送到他嘴边。
　　这都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已见怪不怪。
　　吃完了糖糕，恰巧走到了卖山货的摊子那，摊主正和一个买家说着些什么，冥夜给澹台烬使了个眼神走过去。
　　“老张，这回咋还是这么点东西？”
　　“甭提了，一年不如一年，老一辈都说是山神发了怒，可是山里那东西……啧，恁吓人！”
　　来人摇了摇头，凑合着买了些离去。老张叹着气坐在板车上，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笑脸，粗布麻衫掩不住气度，他身后站着另一个年轻人，显然比面前这人稳重一些，对他微微一笑，惊为天人。
　　老张一时失声，还是澹台烬在他眼前招了招手才反应过来，就听这小公子说：“大哥，你把这些都卖给我吧。”
　　老张一惊，澹台烬就已经将银钱塞进他手中，他拿着钱看看澹台烬又看看冥夜，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澹台烬那儿就挑起了话头。
　　“大哥，我看你们这的山货，怎的还不如别的地方？”
　　老张心里一紧，澹台烬继续道：“我们二人是外乡来的，听说这里有个清河村靠着山，那山里的好多西可多了去了。”
　　老张一叹，心里想这怕不是和兄弟从家里偷跑出来富贵公子，也就是遇见他，要是其他别的什么，裤衩子都能给你骗没了。
　　他手里握着沉甸甸的银钱，想了想还是拉着二人到板车后面的墩子上坐着，叹道：“两位公子可别说出去，这清河村……听老一辈的人说啊，怕是把那山神给惹怒了啊！”
　　二人对视一眼，都现出吃惊的样子来，冥夜则是一皱眉，道：“这是从何来的说法？”
　　“嗐，这都是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的了，还是我爷爷小时候听他爷爷说，清河村后面的山里有个山神，守着一代又一代人衣食无忧，年年山里的果子药草都是这方圆百里品相最好的。后来有个人去山里打野猪冲撞了山神，回来后就疯了，接下来足足有三天，整个村子里的水都是臭的。”
　　澹台烬轻嘶了一口气，有些质疑道：“这会不会是你爷爷骗你的，就是为了不让你去山里玩儿？”
　　那大哥急了：“俺爷咋会骗俺！你是不知道，那个疯了的人可是俺曾叔公！”
　　冥夜道：“大哥莫怪，我这兄弟性子直，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这算啥，没啥，大兄弟，我小时候也这样想，但是后来俺爹说，他小时候看见俺曾叔公半夜发疯，说他看见个怪物，一团小牛犊一样大的肉，身上全是血……”老张看着路上人来人往，背后却突然发凉，往澹台烬身边凑了凑，声音更底了：“俺爹说啊，那可不一定是山神嘞……他跟着一个算命先生学过，估摸着啊，就是个怪物！”
　　冥夜眼神一暗，背在身后的手施法拔除了附在老张身后附着的一团邪气。
　　老张抖了抖，身上莫名轻松了些，继续说：“一提起来这事，我这身上就激灵。俺爹当年给乡亲们说了，结果没一个人信的，时间长了还有人说俺家对山神不敬，迟早连累大家伙儿，最后村长也压不住……我们只能搬出去。”
　　想起这来还有些唏嘘，老张对着他们二人道：“我这些年东奔西走，不说见过多少世面，也确实有些机遇，碰见个会法术的先生偷偷请到村里瞧过，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这心里总是不得劲。”他揉揉心窝，又是一声叹气。
　　冥夜站起来，澹台烬立刻起身扶着他，老张对他们说：“公子啊，我瞧着你们面善，那村子……能离多远是多远吧！”
　　二人道了谢，拿着东西走出了集市，冥夜止步示意澹台烬等他片刻，就隐去身形飞向半空，两指一并从眉间引出一丝法力，混入风中飘洒到整个集市。
　　他从云端降落，正好被澹台烬接入怀中，抱着他为他调息。
　　“这里面果真有猫腻。”
　　“不错。”冥夜平复了一会儿道：“我见他们身体里多少有邪气依附，察其本源，怕是与谛冕脱不了干系，恐怕这里所有村庄都难以幸免。”
　　“很棘手吗？”冥夜的法力还未恢复完全就耗费大半数精力产下龙蛋，澹台烬不免有些担忧。
　　冥夜摇头，“虽然肉体凡胎难以察觉，但是对我来说并不消耗太多，还是先去清河村中一探再说。”
　　“好。”澹台烬刚要伸手去拿地上的鹅和吃食，就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冥夜道：“那……我们吃的东西和这些……”
　　冥夜笑道：“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澹台烬状作凶恶地皱了一下嘴，看着冥夜的笑容终是忍不住破功，珍重地吻了一下冥夜的唇，携手往清河村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