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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打生桩(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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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楼梯吱呀作响,周围安静得可怕,只余下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流光不安地在屋子里打转,心头涌上奇怪的焦躁感。
乐灵回头,就见他的狐狸四爪别扭地轮番抬起。
“你……”乐灵迟疑地问道,“学踢踏舞了?”
流光动作一顿:“才不是!”
他抬起前爪抖了抖,又立马换另一只:“就是觉得有点冷……”
“冷?”
乐灵似乎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起,白雾又在屋内升腾,气温骤降,如同冰窖一般。
那不是降温般的凉意,而是纯正浓厚的阴气,是钻入骨子里,一点一点冻结血液的冰寒。
乐灵是神仙,自有神力护体,本该早些察觉,只是这诡异的阴气太重,连他的反应都变得迟缓许多。
又或许是信仰减少,他的力量消退的比他想象得还要厉害。
思索间,寂静的房间外忽然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流光心里跳漏一拍,眼睛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门板。
门板上的符文已经鲜红如血,渗透出粘稠的液体,一道黑影倒映在窗框的韧皮纸上。
乐灵对着流光打了个手势,让流光离门口的符文远些。
这些符文写得歪七扭八,又变得像是墨水晕染般,叫他更加看不清。
狐狸耳朵贴紧脑袋,流光听话地一步一步往后退,当尾巴尖碰触到一片冰凉,他本以为是墙壁,扭过头却差点被吓得狐叫出声。
原本缩在墙角的柳风遥变得面色发灰,全身冰冷,紧紧地贴着墙壁,仿佛是要与白墙融为一体。
流光抬起爪子拍拍柳风遥的小腿,见他双目无神,如同静止的雕像。
他慌乱道:“乐灵,他冻成冰棍儿啦!”
乐灵走过去查看柳风遥的状态,而敲门声依然不紧不徐地敲着,大有里面的人不开门就一直敲下去的意思。
流光有点害怕:“门外是什么东西?不会闯进来吧?”
“不会。”乐灵肯定道,“柳风遥说过,这是他的房间,按道理来讲,他就是这间房子的屋灵,没有他同意,外面的东西就进不来。”
他刚一说完,外面就传来木门刺耳的“嘎吱”声。
第一道门,被打开了。
乐灵:“……”
不是,这样发展,会搞得我很尴尬。
乐灵低头,与流光大眼瞪小眼,流光迷茫道:“进不来?”
“理论上是这样的。”乐灵干咳一声,抬眼发现门框的符文变得更红,渗透的液体开始往下流,涂满了整个门框。
而烦人的敲门声继续响起,与刚才相比,变得急促许多。
柳风遥直直地挺立,靠在墙壁站军姿,任凭乐灵怎么呼喊都没有用。
流光提议:“给他输点神力?”
“不行。”乐灵摇头,“他是凡人之躯,就算现在死了只剩灵体,也是受不住的。”
乐灵说完,打量起柳风遥的模样,一丝困惑涌上心头。
他真的是屋灵吗?
没来得及细想,门口的敲门声忽然停了。
走了?
乐灵觉得奇怪,压住在腿上乱蹭的狐狸脑袋,狐疑地看向门口。
“叩,叩……”
房门再一次被敲响,这一次传来了让他们熟悉的声音。
“乐灵?流光?你们在里面吗?”
流光一下子来了精神,立马认出来是椒图的声音!
“椒图大人!”流光扬起尾巴,扭着屁股就要去门口,却被乐灵用红线给拖了回来。
“怎么了?”
流光不解地抬头看他,却发现他面色凝重,紧抿着唇,表情似乎比刚才还难看几分。
“怎么不说话?是我呀,你们还好吗?”门口的声音变得担忧无比,“是不是受伤了,快开门让我看看。”
“它不是椒图。”乐灵神色淡漠地盯着门上倒影。
流光喃喃道:“啊?可真的是椒图大人的声音啊?”
他闭上眼嗅嗅空气中的气息,疑惑道:“你是不是搞错啦,味道也是一样的。”
“什么不是?”门外的人似乎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难过道,“你这没良心的,居然连我都认不出!”
乐灵面无表情地回答:“什么戏精玩意儿,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黑影一顿,耐心道:“我真的是椒图……”
“是个锤子。”乐灵翻了白眼,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椒图在昆仑山任职,早上七点盯自习中途每天平均五节课晚上还有晚自习下了班还得写教案备课做PPT,忙得快跟狗一样的社畜哪有时间跑到深山老林给我送关怀?”
流光听得砸了砸嘴:“还、还挺惨的哈……”
乐灵叹气:“谁说不是呢……”
流光:“可是他有五险一金。”
乐灵一噎,想起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全靠庙里时有时无的香火钱给野猫团雀买点粮,到了年底还要被天道那个狗东西PUA。
像是被流光的话刺中敏感的内心,乐灵悲从中来,颓废地坐在凳子上emo。
这些年,白干啊……
门口的东西似乎对一神一狐的忽视感到不满,也懒得再装,直接哐哐哐地砸门。
“哐当!”
第二道门被砸碎了。
“艹!”流光炸毛,“怎么还带暴力拆家的呀!”
第二道门与第三道门有点距离,他们听见地板传来吱呀声,随着黑影的靠近,甚至能感受到脚下木板传来的轻颤。
乐灵把流光盘在自己脖子上,捏紧红线警惕地盯着门口。
来人的脚步声停在门前,站定般顿了几秒。
这几秒的平静如同暴风雨的前夕,显得格外磨人,像是悬挂在头顶的斧刃,明晃晃的杀意暴露无疑,却又迟迟没有落下。
就当乐灵以为会一直僵持下去时,门框传来一声巨响,尘烟四起,木屑崩散。
那东西失去了敲门的耐心,直挺挺地砸向又薄又旧的木门。
“咔嚓!”
门板上的裂纹随着撞击越了越大,弹出的木屑泛着腥味,落在乐灵脚边。
乐灵顺着木屑掉落的方向看过去,所有符文已经消失殆尽,又或是说,被那些鲜红的液体所覆盖。
空气中的腥味如同腐烂的鱼虾,浑浊得让人头晕脑胀,像是掉进了什么乱葬岗。
流光小声问道:“是血吗?”
“嗯。”
乐灵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的柳风遥,压下眉头。
是他想错了,柳风遥根本不是屋灵。
而与此同,最后一道门被破开长长的裂口,从里面伸出一只沾满木屑的利爪。
“嗷呜!”流光瞬间绷紧了身子,尾巴紧张地乱甩。
乐灵转过头,裂缝的利爪已经重新缩回去,从裂口处看去,只有一片青白色。
“什么玩意儿?”
乐灵蹲下身,歪头看了看,随着那道怪异的颜色猛得变成竖直的一道线,他才恍然大悟——是眼睛!
“咳咳……”乐灵san值狂掉,站起身退后一步。
对方似乎很满意乐灵的反应,发出“咔咔咔”的怪笑,随后一脚将残破的门板完全踹开。
乐灵这才看起这东西的原貌。
它外型似虎,眼睛诡异的上挑却无瞳孔,浑身带着难闻的血腥气,恍惚间让人踏了硝烟弥漫的古战场。
说真的,除了上古时期大家长得比较狂野,之后都比较注重形象,就算是半人半兽的,也会定期去修毛剪指甲。
妖物注意到乐灵嫌弃的视线,垂首对他裂开嘴。
它嘴里坐在一只伥鬼,想必刚才椒图的声音就是用它模仿的。
但也没等乐灵细看,猩红的舌头一卷,就将那只伥鬼吞进去,尖牙咀嚼间,仿佛还能听见伥鬼因为骨头破碎而发出的尖叫声。
乐灵眉眼压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它在挑衅自己。
啊,好气,长得又丑还没礼貌!
妖物似乎是忌惮乐灵的身份,径直绕开他,往墙角的柳风遥走去。
柳风遥依旧不动,宛如雕像般立在墙角。
就在妖物张开大嘴要将他吞下时,几根红线飞了过来,将柳风遥卷起,飞快地拖到另一边。
妖物咬了个空,愤怒地扭头看过来。
“不好意思,你不能吃他。”乐灵抓着红线的手因为过于寒冷的阴气变得发紫,他对妖物抬了抬下巴,“我还有功德要从他身上赚。”
流光在他耳边小声感叹:“好帅哦,打得过吗?”
“打不过。”乐脸色苍白,但是就是想装个逼。
他扬起红线捆在妖兽身上,滚烫的神力不断灼烧着它厚实的长毛,随着红线的缩紧,直直地嵌入皮肉,发出难闻的烧灼味。
妖物暴怒,放大了身型,几根红线瞬间断成几截,挣脱束缚的妖物裂开嘴朝他嘶吼着扑过来。
“坏了。”乐灵只能将柳风遥收进乾坤袋,拔腿就想往外跑。
然而妖物哪会如他所愿,横跳过去挡在他面前,逼得乐灵只能换个方向。
流光被他秦王绕柱的走位弄得晕头转向:“还、还是直接开打吧!”
“打?拿什么打?月老除妖比二郎神君翻花绳更离谱好吗?”乐灵边跑边喊,他一交手就知道自己搞不定。
这只凶兽不知是吃了什么,妖力怨气超级加倍,再这么耽误下去,别说保住柳风遥,自己也得脱层皮。
一筹莫展之时,乐灵想到了什么,纠结地摸向怀里的硬物。
就在妖物伏低身子,准备朝他扑来时,乐灵猛得丢出那枚铜钱,死马当活马医般喊道——
“季洵快来!”
“砰——!”
随着话音落下,头顶的天花板传来一声巨响,墙面抖落簌簌白灰,如同地震来临般颤抖,蛛网般的裂痕从地面一路皲裂至墙角。
下一秒,屋顶破裂,金光闪闪的巨型铜钱从天而降,垂直砸在那妖物身上,凄厉的惨叫震得乐灵耳朵发疼。
屋内一时间灰尘满天飞,乐灵捂着口鼻挥了挥。
此时白雾消散,他抬头看去,隐约见到巨型铜钱上安静地站着一道清隽的身影。
月光朦胧,季洵如同赴约赏月般对他点头,温和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