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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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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医科大,此刻正值正午,阳光灿烂。
这几日匆匆忙忙,晚上熬夜背书复习,连续两周一直都没有睡好,难得今日把最后一门课考完了,整个人轻松不少,周荀令脚步轻快的跟着班上的同学一块儿回宿舍,跟他一起走的同班同学一路上欲言又止,不断的用眼神瞄着右边的周荀令,周荀令脚步慢下来,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你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吗?”
同学赶紧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他
“我听你舍友说,你舅舅安排你这个暑假去西港精神康复院实习?”
周荀令点了点头,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一头乌黑的短发下是一双漂亮的眼眸,眼角微勾,鼻梁笔挺,看起来带着些稚气,随着他点头,发丝垂落,更加俊美了些,惹得周围的小姑娘们频频回头看。
“我确实准备去”
那同学听后,眼睛瞪的老大,声音拔高了些
“那可是精神病院!你不害怕吗?”
周荀令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有些好笑,撩了撩落在眼前的发丝,挑着眉头
“亏你还是学医的,他们是精神有问题,可也不是什么大凶大恶的人,咱们要一视同仁。”
同学详装一副生气的模样
“这不是害怕你进去了受欺负,他们是病人,我们是实习医生,若是打打闹闹弄伤了,受的欺负,又和谁说去,总不能医生和病人计较吧。”
周荀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轻轻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笑起来像个月牙一样
“瞧瞧,这有什么可委屈的,我这叫提前体察民意,走进民心,等我回来,再大肆写一篇详细的日记,就叫研究精神病院的那些日子,没准能挣好些稿费。”
同学被他逗笑了,走上前一把撞了撞他的胳膊,拐了个弯,朝着食堂去。
“走吧,看在你马上就要去受苦的份上,今天吃什么,我请!我就提前恭喜我们以后的周主任!”
几个人在食堂点了一大份加满料的麻辣拌,吃完饭后,分道扬镳。周荀令不仅不慢走回宿舍,今天一大早他便整理好了行李箱,放在了宿舍楼下,他找到那片区域,在一大片杂乱的行李箱中找出了自己的行李,他一路想着去实习的事,一边走出了校园。
盛夏的早晨刚刚六点出头,外面的阳光已经洒在了高楼之上,细细碎碎的金光透过窗帘落在洁白的被单上,周荀令在妈妈一声声叫他赶紧起床的喊声中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短发,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昨晚上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整晚都没有睡好,他还想记住梦里的情形,却已然全部都忘记,眼睛发直的盯着右手,只恍惚记得,有个人的手拉住他的手,在不停的奔跑,那双手纤细柔软,白皙又温凉。
“干什么!你不是今天要去实习,还坐在床上,快起来!!”
妈妈一手拿着木勺,气势汹汹的跑进他的屋子里,周荀令回神,赶紧点头回应
“起来了起来了,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我屋子!快出去,我要换衣服!”
一早晨人仰马翻的收拾了半天,急匆匆的吃了早饭,两人在玄关换鞋,周妈妈还在不停的数落着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我催你,我现在开车送你过去还要一个多小时,你要是上班第一天就迟到,影响多不好。”
“是是是,母亲大人,咱们快走吧。”
周荀令和妈妈的关系很好,因为妈妈自小就一直带着他,是个全职太太,而自己的父亲在记忆里倒是很模糊。
一路通畅无阻的上了高速,车载音乐是一首钢琴曲,两边的青山上有些正开着的花的树,远看去一簇簇的好看极了,两边的路上来回空无一车,前面的高速公路如同被两山注视着,太阳升起,山中的雾气腾空,萦绕在半山,像极了一条白练,周荀令直着身子,一眨不眨的欣赏着外面的景色
“妈妈,我应该去学文学,然后去坐着绿皮火车旅游,看见好看的景色,就将它们写下来。”
周妈妈轻哼了一声,语调也带着轻快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怎么你还是学了医学。”
周荀令笑眯眯的回头看着妈妈,有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您知道的,我从小就梦到那个奇怪的梦,那种无力的感觉,让每次醒来我都会哭湿枕头,这是我们的秘密。”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到了精神康复院,周妈妈看着周荀令站在大门门口,年轻朝气,白皙的脸庞,乌黑的眼睛充满了光亮,拉着行李箱,远远的朝她挥手告别,便也抬手让他快进去,最终,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这世界并不是那般....它或许还充满了诡谲的异变。
在医院准备的宿舍收拾好东西,去食堂简单的吃了个午饭,就又被叫去帮忙登记信息,这个康复院不算小,几乎都要和他大学一般大了,是a市最好的康复院,周荀令七转八拐的找到了今下午值班的目的地,远远就看见了几个来登记的人,周荀令刚走过去,就被同事按在了电脑旁,那同事又急着找笔,面前的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嘈杂的声音不断涌进周荀令的耳朵,他揉了揉有些木的脸,挂起笑容,站起身提高了声音
“麻烦大家一个个来,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咱们一个个按着自己手上的号来,不浪费时间好吗?”
周围的人声音小了些,慢慢的排起来了队,周荀令松了口气,重新坐在电脑前,乘着同事在找东西的空闲,浏览了下电脑的文档,心下安下来。
“好,下一个”
“姓名,去那边,下一个”
“下一个,快来”
“姓名?”
“春晚”
“年龄?”
“17岁”
周荀令听着这个轻悦的声音抬起头,看向来人。
这是个不高的女孩,估摸一米六的样子,一头乌黑的直发披散着,纤细白皙,一张稚嫩的,双颊带着婴儿肥,长睫毛下是半垂着的眼睛,连唇色都淡淡的,带着不健康的苍白,穿着到小腿的白裙子,整个裙子没有任何花纹装饰,背着一个小黄鸭的书包,周荀令居然瞧着愣了几秒,赶紧回神,带着关心的朝着一旁陪着过来的年长些的优雅女子问道
“请问你是她的家属吗?”
“我是她妈妈“ 这个看起来三十出头漂亮女子点了点头,她的眉宇间带着忧愁和痛苦。
“她是?”
“带她去医院看了好几次,医生都说她精神方面有问题,我实在没办法了,送到你们这里了。”
春晚垂头站在那里,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医院的白光灯打在头顶,让她看起来更是单薄的如同一张白纸,脆弱的随时都要被风带走一般,全身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压抑感,周荀令观察着她,两个人的视线不期然的交织在一起,那个乌黑的眼眸里似乎带着浓稠的钩子,她笑了笑,脸上还有小小的两个酒窝。
抑郁症?周荀令暗自猜测,却看着不是那么像。
“是办住院吗?”
“让她先住在康复院三个月吧,我和她爸爸都很忙,唉,都怪我们没有多陪陪她,这孩子总说自己能梦到些事,非要缠着我们讲。”
周荀令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瓣,欲言又止,旁边一只细白的手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下意识的说了声谢谢,不用了,那只手的主人就站在那里,拿着那瓶水,春晚笑了笑
“没关系的哥哥,希望哥哥以后可以多来看看我。”
周荀令赶紧点了点头,接过那瓶水,他不由自主的红了耳尖,随后他又轻微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春晚妈妈,最终没有问出口
“这边是办好的手续,那边缴费。”
春晚安静的坐在单人间的床上,透过明亮的窗户,看见妈妈穿着连衣裙的背影走出医院,岁月似乎优待着她,让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她一直以来都像一个符号,一个优雅得体,漂亮的符号。
她的病房在十四楼,周围大多都是单人间,医院的层高并不算低,却莫名让人感到压抑,透不过气,环状的楼房设计,以至于中间的过道常年都开着灯,很多时间,他们都是正常的。
“晚晚,快出来透透气,整天坐在屋子里干什么,快出来和爷爷奶奶们聊聊天。”
门口敲门而入进来了一个坐着轮椅的老爷爷,六十五六的模样,头发花白,身材消瘦,带着一副眼镜,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学术味,让心不自觉想亲近。
“蔡爷爷中午好,我这就来。”
春晚笑起来,将刚才坐过的床单抹平,随手把头发挽起,走过去主动接过老人的轮椅,朝外面走去,外面有一块空地,摆着一个圈似的围着的凳子,中间还有个桌子,周围的凳子已经七七八八的坐了人,李奶奶先看到二人,招手让他们快来。
“老王怎么不在,他每次不是来的最勤快?”
“他昨晚发病了,这会儿还没醒。”
“难怪难怪,他不是这几个月都很稳定吗?”
“咦,还不是他那儿子......你要说他真是老糊涂......恐怕这次“
春晚将蔡爷爷推到众人说话的圈子里,一个人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从斜挎的小包里取出湿巾,一遍遍的擦着手,按捺住心里的反胃感,擦到湿巾起了毛边,随手扔在旁边的垃圾桶中,这才无聊的摇晃着小腿,她格外偏好白色的裙子,行李箱里全都是白裙子,或长或短,耳边的交谈声不断传入耳中,黑色的皮鞋上似乎被蹭上了一些灰尘,伸手慢慢抹去,周围的声音慢慢变得遥远起来,她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时间里。
一旁说话的老人们注意到春晚的样子,都小声的叹了口气,春晚看起来漂亮又有礼貌,还总是笑着,看似很亲近人,实则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谁叫都似乎听不见一般,和他们的孙女一般大小,让人看了莫名心疼。